七

在我瘦了二十斤苦苦等待學長翻我花牌的時候，學長風卷殘云地戀愛了，對方是校啦啦隊隊長，符合學長所有的條件。

他們走在一起，一起回眸一笑百媚生。

佳偶天成，我所能想到的就只有這些了。

啦啦隊隊長說，她喜歡像風一樣的能奔跑的學長，她說，奔跑起來的學長像是一個無所不能的超人。

在校運會上，她站在主席臺上，用擴音器喊，做第一，做第一，做第一！

我心驚膽戰地跑了一圈又一圈的學長，我拼命地想，第一不第一沒關系，千萬不要有意外，千萬不要有意外。

然而我忘記了，我向來是個烏鴉嘴。

最后一圈眼看著學長就到終點了，學長體力不支倒在地上，學長疼得齜牙咧嘴，還是單腳蹦著到了終點，依舊是她的第一名。

我哭了，我想，學長肯定特別疼，我想，學長怎么就不肯為我別出意外呢。

學長再也不能跑了，當我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正是又一年的秋天，大片的干枯的葉子像是沒有營養的頭發，成團成團地往下掉。

學長的身影很孤寂，他失去了女朋友，他解散了他的很長時間沒人冒泡的小粉絲群，他不再是萬人矚目，雖然他依舊帥得掉渣，可是當和我一屆的另外一個很會游泳的有八塊腹肌的男生迅速成為了下一個焦點的時候，已經沒有人再關注不能跑的學長還帥不帥。

八

學長還在嘗試著奔跑，可他跑了兩步就開始停住腳步，他站在大樹下，看著樹葉被風吹下來，他很粗暴地錘著樹干。

我怯生生地走到他跟前，他問我，你還來干什么？

我再一次鼓足了勇氣，我說，學長，不管你能不能跑，我還喜歡你，因為我喜歡你，和你能不能跑無關。

他忽然就笑了，在那一刻，我松了一口氣，我以為我有希望了，可是他開口，說出的話卻句句帶著芒刺，把我剛捧出來的一顆熱乎乎的心刺得稀巴爛。

他說，胖子，你憑什么讓我喜歡你？你看看你多胖，你知道我喜歡什么樣的人嗎？你知道我為什么不高興嗎？你只是一個傻胖子而已，現在我只是不能跑了，哪怕將來我瘸了，你也不用大費周折地讓我喜歡你。

我看著學長，他很粗暴地把我推到了地上，黏糊糊地粘在手上的是我精心準備的巧克力。

再不開竅的我也明白自己是被嫌棄了，可我依舊想再為我爭取一次，我說，我不是胖子，我現在才一百一。

他看了看我，笑了。

我現在依舊記得那種笑容，冷酷而嘲諷，使我的自尊支離破碎。

我退著步子走，我說我明白了，我不會胡思亂想了，然后退著退著絆著石頭，骨碌碌地又滾了下去。

我瘸著一只腳歪歪扭扭地走，聽到學長在后面說，傻胖子。

九

那是我在學校最后一次見學長。

而面試是我離開學校見學長的第一次。

第二天，我剛到公司，小劉就依照慣例給我講公司的八卦，當她把大老板的老婆進錯了廁所這個事情講了兩遍的時候，我開口，說吧，又有我什么八卦了？

小劉很有八卦象的湊到我耳根，哎哎哎，周經理，新來的那個誰到處說你大學的時候倒追他怎么怎么樣，他說你對他一直念念不忘，兩個月前還發消息給他告白。

我眉心霍霍地跳了兩下。

小劉繼續問，周經理，還有還有，你大學真的有兩百斤那么胖嗎？

我嘴角抽搐了一會兒。

我清了清嗓子，我說，讓新來的小趙進來一下。

學長走進來，依舊叫我一聲胖胖，我打量了一會兒他，我問他，你知不知道你該叫我一聲周經理？

學長沒反應過來，還依舊笑嘻嘻地說，胖胖，你現在這么嚴肅一點都沒有當初可愛。

學長又開口，胖胖，你不會對當年的事情耿耿于懷，你不會要炒了我吧？

學長很精明地把我推到了進退兩難的境地，我欲言又止好多次，我還是只是揮揮手讓他出去，然而當我去洗手間的時候，又聽到了學長洋洋得意的聲音，我就說嘛，她對我還是念舊情的。

十

可學長不知道，我的地下男友是個醋壇子，不僅如此，他的權力還比我大了很多。

當醋壇子出差回來之后聽到八卦之風，便電閃雷鳴地把學長給炒了，醋壇子手抄進口袋里，把學長的工作貶得一文不值。

學長小聲申辯，又被醋壇子斥責了一頓，后來醋壇子手叩叩桌子，好了，你在本公司的任職到此為止吧。

學長睜大了眼睛，無奈把我搬了出來，他說，我是一切聽學妹指揮的——

話還沒說完，醋壇子暴脾氣上來馬上就掀桌了，他粗著嗓門說，你們能一樣嗎？她是我以后的老婆，你是我老婆的輿論對象，你說我炒誰？

學長不說話了，醋壇子聲音放低了，用一種近似溫柔的聲音說，你知道嗎？千萬不要糟踐愛你的人，有人愛你那是你的榮幸。

聽了醋壇子這句話，我忽然很想哭。

我好像是突然看到了那個胖胖的把世界定義為學長為中心的執著的姑娘，那個樂觀的姑娘可以用很多詼諧幽默的話講這段故事給別人聽，可是在那個時候，那個姑娘卻會在夜里因為學長的一句話難過的要命。

我想，醋壇子說話真是太對了，我把這句話告訴文藝青年阿翔的時候，他默默潤色了一下還給我以證明他才是最有文化的一個。

他說，有這樣一個執著的人去愛你，原本就是你的榮幸。善待愛你的人吧，這樣你才會值得被更好的人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