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下第一場雪的時候是在平安夜，身價暴漲的蘋果在各個人的手中流轉，而宋宋收到了一封匿名信。

宋宋拆開，是很剛勁的筆跡。

只有一句話，我好想和你一起到白頭。

宋宋心里覺得那句話是大勇說的，宋宋輕輕地說了一句，我也是啊。仰頭，放眼望去，一場大雪紛紛揚揚。

大勇站在教學樓下執著地叫著宋宋的名字，他一句一句喊，宋宋，宋宋，你下來吧，我們一起白頭，如果你愿意，你就來我身邊。

很多人站在那里起哄，大勇喊得聲音嘶啞依舊不肯放棄。

宋宋終于蹣跚著步子下了樓，一句話還未說出口，就被大勇擁進懷里，那一場大勇醞釀了將近兩年半的霸王強上弓終于開幕了。

宋宋沒有撲騰，安安穩穩地任大勇抱著。

很久，宋宋才抽著鼻涕問，抱夠了嗎？

大勇把宋宋松開，看著宋宋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宋宋，你給我個準話吧，我喜歡你喜歡得太久了，久到我需要一個理由繼續下去。

宋宋眨巴著大眼睛，輕輕地說，如果我們能考到一所大學，我們就在一起吧。

大勇激動地看著宋宋，說話算數？

宋宋笑得眼睛彎彎的，說話不算話，死了變王八。

九

宋宋的成績不知道是怎么了，一直不是很理想。這種狀態一直持續到高考，而大勇由于宋宋的激勵，本來已掉線的成績又如同開外掛一樣蹭蹭往上冒，很快已經成為學校的種子選手。

高考結束那天，大勇拉起宋宋的手，威風凜凜地走到我們面前，耀武揚威地炫耀著二人已經擺脫單身狗行列。

那是一個很好的艷陽天，大勇豪氣地說，走，吃冰去，我埋單。

我依舊記得宋宋的臉帶著紅暈，躲閃著看著我們，抿起小嘴微微笑著的模樣，那是幸福的模樣啊。

我也記得大勇眉飛色舞地為侃天聊地，眼神卻不斷得意地看著宋宋的反應，那個大男孩也是在全心全意地取悅自己身邊的這個女孩子。

那個時候我們正青春，對待愛情都有一種飛蛾撲火的信仰，崇拜愛情的地步猶如它能使人死而復生。

說一聲愛，仿佛就已經是一輩子了。

只是誰都沒有想到，一輩子太漫長，愛的燃料竟然不足飛過一個又一個漫長陰冷的冬天。

十

宋宋沒能和大勇念到一所大學。但是他們依舊在一起，約定一起從青絲走到白頭。

說這些浪漫兮兮的約定的時候，大勇狡黠地笑了笑，讓宋宋的耳朵湊到自己跟前，他卻猝不及防地吻了宋宋一下，宋宋呆住了，大勇樂呵呵地說，放心吧，我會負責的。

宋宋點點頭，我信你，其實，我們已經已經白過頭了，那一場大雪，你還記得嗎？

大勇笑著說，怎么會忘記，我想和你白頭到一輩子，而不僅僅只是一場雪。

宋宋送大勇進站的時候偷偷抹了把眼淚，宋宋無限傷感地想，這一場離別，仿佛他一轉身就會成為一輩子。

宋宋的直覺總是準的出奇，像是個誰都無法破除的魔咒一般。三年的追逐，抵不過一年的異地。

大勇聲音低沉地對宋宋說對不起，宋宋心里咯噔一聲，還是搶先說出口，你先別說話，后天你生日，我想為你再送最后一份禮物。

大勇支支吾吾了一會兒，終究應了一聲好。

十一

宋宋誰都沒告訴，就這樣獨自一人去了B市，八個小時的火車，宋宋下車連水都沒喝就去了大勇的學校。

進入到陌生的校園，看到陌生的面孔，宋宋很想哭，很無力，很放肆地大哭一場。

可是她沒有，她覺得有點冷，去塑膠跑道上轉了轉，然后左轉，宋宋永遠都忘記不了自己左轉的動作，抬眼，就看到那個俊朗的少年把吻印在滿臉幸福模樣的女孩額頭上。

不是嘴巴上，而是額頭上。

像極了送別時大勇留給自己的那個吻。

那一刻所有小心翼翼的希望都破碎在塵埃里，宋宋知道，大勇和她，真的再無可能了。大勇他把自己的一顆真心從自己那里收回，還能完完整整地送給另外一個人。

宋宋把禮物小心地放下，然后回頭，洶涌的淚水被壓下，宋宋的腳步很急，踏上火車的那一刻，宋宋往車窗外看了一眼，漫天的飛雪，洋洋灑灑。

雪還記得嗎？

我們曾經一起白頭。

那時青春年少，你愛我，我愛你，我們懷著對愛情崇高的敬仰，我們以為一句愛就已然是一輩子。

直到失去了，長大了，明白了愛時的愛情和不愛時的愛情原本是兩碼事。愛時，愛便能天長地久。不愛時，愛便只是陳年往事。陳年往事成不了你的一輩子，也是不了你的天長地久。

最可怕的是，習慣了兩個人的光和熱，不知道余生漫漫要怎么挨得過獨自一人的苦與寒。

十二

宋宋在火車上哭得昏天暗地，這是關于一場青春的祭奠，關于她愛的男孩，關于她的白頭到老只是一瞬錯覺。

她站在我們面前的時候，淚痕已干，她說，不管怎么樣，我都很感謝，感謝他執著地愛過我，我也很滿心地愛過他。相愛時，我們很相愛，不管怎么說，這段感情就已經算得上圓滿了。

我們曾經白頭啊，只是沒能走到一輩子那么長而已。那些愛情，單單是擁有，就已經很慶幸。

就像冬天會下雪，夏天要吃冰，愛情的來來去去也都是自然而然，他不愛了，全身而退，這很好，我還愛著，大哭一場，這也不錯。

這些都是自然而然的故事啊。

沒關系的，最冷的天過去了就會漸漸暖和起來，愛的人離開了，總還會再出現一個愛你的人。

這些關于青春、關于愛情的錯過，真的是沒關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