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一次月考,按照成績選座位,凳子執意為松鼠保留了一個座位。松鼠禮貌地說謝謝。
兩個人就這樣做起相敬如賓的同桌來,松鼠不會很吵鬧,自習課上也不怎么講話,她有一個很漂亮的密碼鎖的本子,每次寫完都會小心翼翼地鎖上。
凳子第一次開口對女生說話,他問,你寫的是什么?
松鼠回頭,笑得如春風拂面,她神秘地眨眨眼睛,情書啊。
啊?你,你,你有喜歡的人了?第一次八卦,凳子的詞匯顯得很是捉襟見肘,狼狽不堪,一張老臉燒得厲害。
松鼠搖搖頭,現在還沒有,可以后總該有的,大不了以后再給他看嘛。
凳子看著松鼠鼻頭上的絨毛,忽然覺得松鼠長得特漂亮,比那個昂著腦袋脖子伸得老長的扎著馬尾的姑娘漂亮多了。
凳子心神一蕩。嚇了自己一跳,心想,完了,這是個什么信號。
五
在第四次夢到松鼠把粉色密碼鎖日記本遞給自己的時候,凳子終于知道了這個信號是什么。
凳子懵懂的一顆心里裝上了一個姑娘。一個堅強得像是個英雄,又柔軟得是個真正的少女的姑娘。
凳子開始漫天遍地得發呆,成績直線下降,有時候做題的時候會忽然直勾勾地看著松鼠的側臉,一看就是一節課。
松鼠問凳子題的時候,原本很簡單的題,凳子會磕磕巴巴地講不出來。
松鼠為凳子講題的時候,凳子聽著松鼠的聲音怎么都聽不懂她究竟在說些什么。
模擬考試的榜上無名終于讓松鼠覺得凳子有些奇怪了,松鼠在草稿紙上寫,放學門口面館見。
那是個很美好的下午,天氣暖洋洋的,面館的門口還臥了一只懶洋洋的不想睜開眼睛的貓。
凳子背著書包看到對著他笑彎的眼睛,有些呆了。
這是一場很正經的關于表達朋友之間關懷的談話,松鼠很認真地對凳子說,你狀態一點都不好,你這樣會考不到重點高中的,然后考不上好大學,沒有好工作,找不到好媳婦,你的人生會一點都不好。
后來的一切凳子都聽得不大清楚,只看到松鼠的長發被一條粉色的皮筋綁的很低,松鼠的頭發很黃,在陽光下會發出亮閃閃的金色。
六
像是一場約定似的,凳子和松鼠彼此互相鼓勁兒要考到重點高中,兩個人有什么事情都會到面館交流。
“我在老地方等你”這句話一直位于凳子心中甜蜜排行榜第一。每當松鼠對凳子說一句,這周老地方見,凳子就能開心一個星期,像是奔赴一場盛大的宴會。
松鼠沒能考上重點高中,在離初中沒多遠的第二高中念書。
凳子的高中在市郊,坐公交車要四十分鐘到松鼠的學校,可凳子總是樂此不疲,凳子會在周五逃一節課坐上公交車,然后貪婪地睜著眼睛看人流過往。
周五去面館吃茄汁面是松鼠的一個習慣,凳子每次都佯裝驚奇地打招呼,好巧啊。松鼠也睜大眼睛,笑得很開心地說,真的是好巧啊。
兩個人面對面吃面,聊天,在離開的時候,凳子會扭扭捏捏地說一句,下周五,老地方等我好不好,不見不散。
松鼠怔了怔,最終還是點點頭,說了一句好。
七
凳子和松鼠幾乎是在同時有追求者的。
周五的面館里,氣氛是少有的沉重,最后還是松鼠先開口,略有幾分尷尬地說,剛才那個是我同學,可討厭了,成天亂叫我媳婦。
凳子看著松鼠,他問,你是不是真的談戀愛了?
松鼠睜大眼睛,你開什么玩笑呢?我那個情書日記本還沒送出去呢!松鼠看了眼凳子,清了清嗓子問,那你呢?
凳子看著松鼠說,未成年不戀愛。
松鼠又笑了起來,松鼠說,好巧哦,我也一樣。
像是一針鎮定劑,由于黃頭發男孩子亂入的一句老婆而動蕩不安的心終于停歇了下來,凳子松了口氣,繼續樂呵呵地看著松鼠。
再接下來的日子里,兩個人依舊會周五在面館里見面,只不過有時候,追求凳子的女生會死纏爛打地一路跟著凳子氣勢洶洶地跟他們坐在一張桌子上。有時候,黃頭發男孩子會興沖沖地買四杯奶茶叫松鼠老婆。
在一個再平常不過的周五,依舊是喧嘩著的面館,松鼠和凳子吃完了最后一碗在這里的面,然后分道揚鑣,再也沒有坐在對面眉眼如花地吃過一碗很幸福的面。
而那個周五,黃頭發男孩子叫了一聲老婆,松鼠下意識地恩了一聲。
凳子的一顆玻璃心在這種試探與失望中碎了個稀巴爛。走出面館的時候,他甚至擠不出一個虛假的笑容對松鼠說一句,周五老地方見。
他也不知道,在后來的每個周五,松鼠都執著地坐在面館里等著凳子,面館拆了之后被裝潢成了一家豪華的咖啡廳。
松鼠都會在咖啡廳門口徘徊四十五分鐘,然后一個人默默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