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如果不是今日所見，我也覺得許一定是深愛索索的。

許和索索相識于一場婚禮，許是伴郎，索索是伴娘。新郎老家有個很是慘絕人寰的婚禮習俗，一群大老爺們抱著瘦瘦小小的索索拋來拋去，索索那天幾乎把嗓子都叫啞了，換來的只有人群無情的哄笑聲，索索說，被拋上高空的時候，她想殺人。

索索著陸之后，頭暈目眩中就開始泄憤，一耳光摔在了離自己最近的男人的臉上，清脆響亮。英雄救美的許顯得很無辜，捂著臉愣了半晌。

最后新郎前來表達慰問和歉意時，順道解釋了誤會，許就這樣和索索不打不相識。聽聞索索沒有男友的時候，許表現得異常興奮，不斷揶揄索索說，不知道將來誰會有那么好的福氣。

后來的日子，許常常回憶起和索索的初見。許總是說，他第一眼看見被拋到高空中花容失色卻開口大罵的姑娘時，覺得很驚艷。

五

許很喜歡講一些大道理。

有一天我們坐在客廳看電視，許忽然盯住索索的眼睛一本正經地問，你知道人為什么要戀愛嗎？

索索臉紅心跳地搖頭，不知道。

許的視線一直未曾離開過索索，他說，因為人有愛和被愛的需要，現在我已經去愛了，正在忐忑地等著被愛。

索索抬頭，正撞上許深情的目光。

我曾無數次為我尷尬地充當锃亮的電燈泡而感到羞愧難當，可如今看來，我只恨自己不是一盆能夠及時澆滅罪惡的小火苗的冷水。

索索曾經無數次問我對許的看法。

我都回答不知道。許對索索確實很好，有時候能因為索索的一條說說托朋友空運一些特產來，有時候也會興致勃勃從菜市場買食材為索索洗手做羹湯。在索索經期時包攬所有的家務活。

索索說，當她從客廳走過，看到許弓腰拖地，滿是關切地抬起頭問她有沒有好一些的時候，她的淚水撲簌簌地就掉了下來。也就是那個時候，索索覺得這樣好的人，也許錯過了，就再也沒有了。

可有那么些時候，許對索索也會處于不冷不淡的態度。

索索有次生了場重病，前前后后打了幾十個電話，許還是沒有趕來。她有時會纏著許想要結識些許的朋友，許總是支支吾吾敷衍了事。她不滿意使性子時，許永遠只是小聲安慰索索，別擔心，我愛你。

我覺得除了許冠冕堂皇地說愛索索，我們對許一無所知。就是這種空洞的未知，我隱隱覺得許也許并不是索索口中那個很好的人。

六

深夜的時候，許站在樓下一聲聲地叫索索。鄰居敲了好多次門好意提醒，索索都置若罔聞，后來，索索很疲倦地對我說，妞兒，你讓他走吧。

我看著索索的眼睛問，你會后悔嗎？

索索搖頭說，我不會后悔的，你去吧。

于是，我下樓，冷冷地看著依舊一副假惺惺模樣的許。許緊緊地拽著我的手說，你告訴索索，我愛她，我是真的愛她，從見她第一眼我就愛上了她。

我仰頭看他，忽然覺得他才是最可笑的一個，我問他，那今天坐在你對面的是誰？

許說，那是我前女友，我已經和她說了分手！

什么時候？

索索離開后。

我哦了一聲，皺著眉頭繼續問他，你還記得你喜歡索索多久了嗎？

許愣了一會兒回答，六個多月。

我吸了一口氣，六個多月，那還真是挺久了，那你為什么現在才分手呢？

許又露出滿臉心痛的表情，甚至眼底還有些微微泛濕，實不相瞞，我媽媽很喜歡她，她是個很好的女孩……

夠了，我打斷他，略有幾分不耐煩地說，你先回去吧，你說的話我會向索索轉達。

七

幾天后，索索和我去Z市見一個朋友。

聽到索索的故事，朋友滿臉惋惜地說，這男孩也挺好的，他不是為你分手了嗎？浪子回頭金不換嘛。

索索很平靜地喝了口咖啡說，他好嗎？

他的女朋友后來曾經義憤填膺地控訴我是第三者，我竟然無可辯白，我怎么不是第三者呢？我恬不知恥地無數次對她的男朋友說過愛這個字眼，也曾經無數次和她的男朋友牽著小手逛街，即使缺少一個告白儀式，可我們對彼此的關系早就心照不宣。

在我得知他有女朋友的那刻起，昔日他對我所有的好，都是證明他是渣男的加分項。一個有女朋友的男生，哪里有資格對別的女孩說愛這個字。對他的女朋友而言，他是不負責任的出軌。于我而言，他是在把我往糞坑里推。一個真正愛我的人，怎么會舍得讓我成為眾人鄙夷，千夫所指的感情第三者呢？

由此看來，他既不愛他的女朋友，也不愛我，他只是一個不配得到愛情的渣男。

后來，許曾經又來找過索索幾次，痛哭流涕地說要洗心革面。

索索無比冷靜地說，我忘不了我滿心歡喜地去向你告白時卻得知你有女朋友的狼狽，也許我會原諒你，卻永遠無法接受你。

你要記住，一個人可以不懂愛情，卻絕對不能沒有道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