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天煜趕到的時候,已經上氣不接下氣,凌晨很難打到車,他是跑過來的。當時我一個人坐在馬路邊上,雙手抱臂,又感動又心虛地凝視著眼前的人,第一次覺得撒謊是很內疚的一件事情。
可接下來要面對的事情,已經不是一句“對不起”就能解決的了。如我所料,當邵天煜看見我孤零零一個人的時候,他已經猜到了一些端倪,那些我努力營造一群人把我包圍的場景全在這一刻被識破,我偷偷捏緊了雙拳,邵天煜失望而生氣的聲音如約而至:“顧笙格,你耍我?”
“沒有!他們走了!叫我隔天把錢捎給他們,不然他們不會放過我。”我依舊努力圓謊。
大事化小,小事化無,沒什么不好。
可是,邵天煜根本不是普通人,我忘記了他是心理咨詢師,忘記了他最擅長察言觀色,忘記了他總是能夠一眼看穿我,一針見血。
不知哪個角落突然傳來凄涼的貓叫聲,就好像為戰爭打響了號角似的,我看見邵天煜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逐漸被失望和冰冷填滿,在他的身上,我再也找不到對顧笙格無理取鬧之后的包容。
“顧笙格,你覺得這樣很好玩嗎?”邵天煜的聲音冰冷,表情漠然,額前冒著細密的汗珠。
“沒有!”我緊張地從地上站了起來,生怕他真的生氣,可沒辦法,我理虧,我心虛,我第一次覺得撒謊是一件那么令人難受的事情,于是我只能小聲地說,“我真的需要八百塊錢。真的不騙你。你放心,我一定一定會還你。”
邵天煜好笑地揚了揚嘴角,譏諷的笑意在他的嘴角暴露無遺:“顧笙格,你知道你最大的毛病是什么嗎?就是不懂得適可而止!以后再遇到這種事情,就算是真的,我也不會屁顛屁顛地跑來救你!”
邵天煜直眉怒目地從口袋里掏出了一個錢包塞到我的手里,然后轉身快步離開,動作一氣呵成,毫無停留。
站在原地看著那個漸行漸遠的挺拔背影,我終究還是忍不住喊了一聲:“邵天煜!我也是萬不得已才這樣的!”
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只有漸行漸遠的背影和微涼的晚風。
失落感和愧疚感把我重重包圍,眼角居然有液體溢出。其實邵天煜說得沒錯,如果我不懂得適可而止,不管是誰,都會被我親自推開,活該孤單活該沒人在乎。
可是,人不都是這樣嗎?一邊抱著一大堆道理活著,一邊僥幸地以為總會有那么一個人對你是例外。
等我趕到“君再來”的時候,趙菱就感激涕零地撲向我,比發現新大陸還要興奮。我還沒有伸出手要把錢給她,她就擅自從我手中奪過邵天煜給我的那一個錢包,飛快地從里面抽出八張一百塊,再把錢包還給我。
那時候,梁威沒有醒酒,倒躺在沙發上。趙菱把錢交給身邊那一群兇神惡煞的人之后就像個小媳婦一樣連忙扶起醉酒的梁威,討好地朝那一群人點點頭,然后一步一步地架著梁威走向我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