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曳的燭光下,清冷如微雪的女子伸手撫摸著青色蟒蛇巨大的頭顱,巨蟒頭上細小的鱗片在燭光下閃爍著陰冷駭人的光芒,女子卻絲毫不覺,動作輕柔的撫摸著它。
巨蟒乖巧的蹭著女子的手臂,沿著女子的手臂纏繞在她身上,仿佛在跟她嬉戲的模樣,女子伸手拍了拍巨蟒的頭,“你呀,還是這么頑皮。”
巨蟒從女子身上下來,竟在燭光下化作了個青衣的嬌媚少女,抱著女子的手臂撒嬌,“白白,說了多少次不要打人家的頭啦,會變笨的啦,我還不是為了幫你出一口氣嘛,誰讓那個什么公主纏著你的沈將軍啦,我只不過隨便嚇了嚇她,她就不行了嘛。”
慕白又好氣又好笑,“你那還叫隨便嚇了嚇,不過這樣也好,要是她害怕了自己離開那就最好不過了。”
青衣少女聽了這話便更加歡喜的賴在慕白身上撒嬌,“白白,人間的事真復雜,還是我們桃花鎮上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娶誰就娶誰。要是我啊。”
慕白微微一笑,屈指彈了彈青衣少女的額頭,“要是你便怎么?”
“便打暈了他直接綁到桃花鎮上去。”少女神色嬌俏,黑亮的眼中是未染世事的天真無邪。
慕白一笑,帶了幾分捉弄,“那你的裴清道長呢?”
青媚扁了扁嘴,干凈的小臉上帶上幾分委屈神色,“他總覺得我還是個小孩子,可是我明明已經長大了。他喜歡相思姐姐,他從來都不承認,可是我看得出來。”
慕白摸了摸青媚的頭,青媚心思單純,很多事都不懂,可她其實比誰都看得明白,其實裴清對她也并非無情,只希望裴清早日看清自己的心意,不要辜負了她一片真心。
“不過我這么聰明可愛,裴清他一定會喜歡上我的。”青媚捏著小拳頭,臉上又是一貫的明媚。不一會兒卻又化作了蛇身盤在慕白身上,她的修為尚淺,連保持人的形態都很困難,支持不了一會就要現了原形了。
慕白屈起手指彈了彈大蛇的額頭,大蛇卻渾然不覺,顯然已睡著了。慕白覺得好笑,玩心頓起,在大蛇身上撓起了癢癢,大蛇覺得癢,扭來扭去的,卻仍舊睡的死死的,慕白玩了一會兒自己也覺得無趣,將大蛇放在床上。
剛剛將大蛇安置好,便聽見石子打在窗上篤篤兩聲,慕白披衣起身將窗子推開,便看見一身月白長衫的將軍此刻正一臉閑適的坐在院中的墻頭上,月華如水。
慕白臉上揚起一抹淺淡笑意,“不知原來盛名在外的沈將軍也喜歡夜半翻墻。”
那人笑容溫潤如玉,嘴里說的話卻全然不是那么回事,“有美人兮,見之不忘,無奈佳人兮,不在東墻,我只好翻墻來會了。”
慕白足尖一點,亦飛身坐在沈輕軒身邊,身形似驚鴻翩翩,“將軍府中的美人可不只我一個。”慕白微微一笑,眼睛里星光流轉,波光瀲滟。
“什么樣的美人能比得過阿白你。”沈輕軒將手里的芍藥花別在慕白發間,慕白一貫喜歡素色,身上別無鮮艷色彩,唯有這一朵妖艷無格的芍藥花開在鬢角,灼灼其華,更襯得慕白眼眸流轉,華彩萬千。
維士與女,伊其相謔,贈之以勺藥。
贈之以勺藥,慕白撫了撫鬢間芍藥,輕輕一躍便跳下墻頭,背對著沈輕軒向前兩步,驀地回過頭來,水袖掩住半張臉,只露出一雙流彩的眼,“我跳支舞給你看吧,我跳的舞,其實也不比那衛國公主差。”
水袖輕揚間如水的月華在廣袖間游走,裙裾隨腳步飛揚似一朵驟然綻放的優曇花開,挽發的玉簪不知落在了哪,如瀑黑發披散下來落了半身,隨舞步裙裾飛揚,整個世界仿佛就只剩下那一身飛揚的白色裙裾,和一雙畫一樣流彩的眸。
沈輕軒看的癡了,甚至沒發現慕白什么時候已坐在了他身邊,臉上帶了點剛運動完的嫣紅,眸色如畫,廣袖乘風似要飛去。
沈輕軒撿起落在地上的黑玉簪,伸手替慕白將她黑緞似的長發挽起,眼睛里是真心的贊嘆,“阿白,你真美。”
慕白從來都知道自己的美貌,她五官不夠柔婉,唇色略顯單薄,但她的眼睛卻是極美的,青媚曾說,即使是她們族中最美艷妖嬈的狐姬,也沒有她這樣好看的一雙眼,似清淺水墨畫中最濃重的一點墨色,冷月臨江,細雪微涼。似乎她身上所有的靈氣造化皆化在了這一雙眼中,只這一雙眼,便足以讓人沉迷其中,讓人無法自拔。
彼時沈輕軒看著慕白,眼底是真心的溫柔,彼時慕白以為,他們將永遠這樣快樂的生活下去,她以為五百年的時光足夠教會她如何去做一個人,她以為她已經學會如何去做一個人,卻不知,世間之事瞬息萬變,人心的復雜多變,即使再一個五百年,她也未必看得透。所有的一切,終究只是她以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