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柚柚從來都沒有享受過在千號人面前下不來臺的滋味。

面前的麥克風似乎也被她的心情干擾到了，呲呲啦啦響個不停。何柚柚低頭看著紅木講臺上的紋路，覺得自己的臉燙的像是剛從開水鍋中撈出來的一樣。

身后的教導主任透著幕布在喊她的名字，但是她裝作了沒聽到。

事實上現在她腦中除了剛剛第一排那個女生用不輕不重的聲音嘟囔的那一句“這人怎么胖的跟頭豬一樣。”外，什么都沒有。

高中開學的第一天，作為新生代表的何柚柚，因為大腦一片空白而搞砸了開學典禮的新生代表致詞這一環節。

導致她大腦空白的，就是這十六年來從來沒有聽到過的那句諷刺——

胖的跟頭豬一樣。

何柚柚抿緊下唇，瞥眼看向自己就算緊握起來也圓潤的沒有任何指骨起伏的手，視線慢慢開始模糊。

她沒想到，走出紅楓街那些學校的第一天就會遭到這樣的嫌棄。

因為新生代表長久的沉默，現場的學生開始有些躁動，不少人開始交頭接耳，時而還有人對著臺上的何柚柚指指點點。教導主任在幕后看著也著急，正準備上去把何柚柚帶下去的時候，臺下第一排最左邊的一個纖瘦男生默默地站了起來走到了臺上已經開始掉眼淚的何柚柚身邊。

“大家好，我是入校考試第二名的黎鐘航。”

何柚柚被突然出現的這個聲音嚇了一跳，她剛剛實在太難受，完全不知道黎鐘航是什么時候走到她身邊的。揚起布滿淚珠的臉，何柚柚扭頭看向黎鐘航，得到對方一個安慰的笑容。

“何柚柚同學身體似乎有點不舒服啊，要不先下去休息一下？”黎鐘航看著何柚柚，沖著臺下微微側了下頭。

有人好心給了她臺階下，何柚柚不可能再不識相死乞白賴站在臺上。

黎鐘航看著逃也似地沖下臺在他剛剛的座位坐下的何柚柚，又是淡淡笑了下站到了講臺的中央開始替何柚柚進行新生代表致詞。

溫柔清亮的聲音在整個會堂回蕩著，帶著一種讓所有人安靜下來的魔力。何柚柚在黎鐘航略有些緩慢的語速中伸手抹掉眼淚，正準備順勢連鼻涕也蹭掉的時候旁邊人遞過來一包紙巾。

“女孩子嘛，還是注意一點比較好。”

何柚柚聽到這句話身體一僵，剛剛止住的眼淚又開始嘩啦啦順著剛剛的淚痕往下流，在肉肉的下巴上聚起來再一并順著脖子流下去。

“哎呀，你這小家伙。”遞紙巾的人見她這幅樣子忍不住輕輕笑了一聲，拆開紙巾包抽出一張直接拍上了她的臉，“好嘛我剛剛的話又傷到你自尊心了？”

“你……你誰啊，管我干嘛？”何柚柚拿掉紙巾扭過頭，這才看清身邊這家伙的長相。

干凈利落的寸板頭，一雙眼睛像是黑曜石一般很清澈的映著何柚柚一張哭的很丑的臉，說話的時候嘴唇微微上揚，感覺像是一直都在笑一般。

何柚柚一時間看的有些臉紅，慌亂間往臺上瞥去，卻又正好對上了黎鐘航的眼神。

“我叫慕紹澤，是臺上那家伙的……嗯……兄弟？”

慕紹澤把剩下的紙巾全部塞到何柚柚的手中，“剛剛你的情況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兒，沒事啊你別亂放在心上。”

“我沒放在心上。”何柚柚抽了抽鼻子。

只是第一次聽到有人這么說有點難過而已。

說話間黎鐘航已經結束了發言，下臺時慕紹澤很主動地往旁邊挪了一個座位。

“剛剛……謝謝你。”何柚柚低著頭，手指不安地對著慕紹澤給她的那包紙巾一陣猛戳。

黎鐘航看了她一眼，指了下慕紹澤，“和我沒關系，是這家伙讓我上去的。”

“誒？”何柚柚猛地抬起頭，下一秒意識到自己似乎反應有點大又默默把頭低了下去，“這樣啊……”

但即使是這樣，何柚柚還是默默在心里為黎鐘航貼上了溫柔這個標簽。

在她走出紅楓街那個熟悉的環境的第一天，這個少年拯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