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何柚柚家不一樣,黎鐘航他們家從初一就開始走親戚。
黎鐘航除夕也是熬了一整個通宵,零點的時候接到了慕紹澤掐著點從美國打來的越洋電話。兩個人相互寒暄了幾句之后就同時陷入了沉默,但彼此都沒有說要掛電話。黎鐘航拿著座機聽筒,感覺到自己的心在胸腔不安分的跳動著,他知道人在有很多話要說的時候往往會什么都說不出口,最后只得自暴自棄把那些話全都爛在肚中。
慕紹澤在那邊干咳了一聲,似乎強打著笑意再次開口:“阿航,我妹妹說要給你拜年呢。”
妹妹?黎鐘航被這個稱呼搞得有些懵,他記得慕紹澤是獨生,怎么現在憑空多了個妹妹出來?正想著的時候聽筒中傳來了一句奶聲奶氣的“Happynewyear,航哥哥。”黎鐘航聽著那純正的美式英語和蹩腳的中文發音,心中隱約的猜測讓他從頭涼到了腳。
黎鐘航握緊聽筒,那邊慕紹澤正在用英語跟這個小女孩聊著什么,然后小女孩笑著跑開了,聲音越來越遠。
“是……”黎鐘航出聲,卻難以把自己的猜測給說出來。他覺得自己的這個想法太過偏激,也覺得自己這樣想實在是對沈慈惡意滿滿,但是他這個無心的停頓讓慕紹澤在那邊猜中了他的想法。
“嗯……同母異父的妹妹,現在已經三歲了。”
黎鐘航心頭一緊,拿著聽筒,不知道自己現在應該說什么。
沈慈離婚也就快半年,但是在美國已經有了個三歲的孩子。這個謊沈慈撒了兩年多,瞞著慕紹澤和他的父親兩年多。
黎鐘航的臉色漸漸難看起來,“慕紹澤你回來吧。”
“你說讓我回去跟我爸?但是當時他們協議離婚的時候……我爸沒有想要我。”慕紹澤嘆了口氣,然后笑了起來,“哎呀大過年的跟你說這些干什么,吃餃子了吧?我在這邊都沒得吃的……吃的什么餡的?阿姨包的豬肉大蔥餡的餃子我現在想想還流口水呢……”
黎鐘航打斷慕紹澤的話,“你現在在哪?”
“在美國啊,還能在哪里。”
“我說具體的,是在醫院,還是在那個女人的家!”黎鐘航現在已經氣過了,他沒有想現在把沈慈稱作‘那個女人’對于慕紹澤來說,是多么大的一種刺激。
畢竟不管怎么說沈慈還是慕紹澤的媽媽。
“阿航,別太過分。”
“……對不起。”
“……就先這樣吧,我掛了。”
通話被掐斷的聲音聽上去有些冷酷無情,嘀的一聲機器音之后,這里是這里,那里是那里。黎鐘航放下聽筒,按了按發酸的眼眶后關了電視,回房躺到床上,卻是怎么都睡不著。
除夕夜,家家團聚一堂,空氣中都有著其樂融融的溫馨味道,可是就是在這樣的一個氛圍中,黎鐘航對著慕紹澤沒有過腦子說錯了話。
黎鐘航覺得自己應該是把慕紹澤看的太重了,重到甚至想去干預他的生活,但是沒有人給過他這個資格。慕紹澤自己活得好好的,不需要他再去指手畫腳。
他這樣,說好聽點是關心,說難聽點就是沒事找事。
黎鐘航想了半宿,覺得自己是時候放下了,既然慕紹澤都沒有說什么,他在這里還氣惱個什么勁兒。但是當天亮他們一家開著車經過慕紹澤家的房子的時候,心里還是酸澀的難受。
那種酸澀像是全部被擠進了棉花中一樣,一團一團的堵在心口,他的心每跳動一次,都把那酸澀擠出一些出來,順著血液,流滿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