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軍對壘已經半月有余，沒人叫陣，沒人迎戰，雙方像商量好了似的，默契等待一個重要的消息。用來迷惑敵人的兩隊人馬均遭到了襲擊，所幸沒有傷亡，待敵人追到第三隊人馬時，真正押送人質的福安鏢局已經順利回到了長安城。素娘拿著信物，直接將人證關進了太子府的地牢，與此同時，康伯根據書信上寫的將證物一一取出，呈遞給了太子。翌日早朝，太子的奏折一經宣讀，引起了驚濤駭浪，矛頭直指梁懷王及其黨羽，皇上當庭下旨，案子交由太子主審，吏部刑部連同大理寺三司會審，務必查個水落石出，還當年一個真相。

“契丹人退兵了”看著士兵遠去卷起的漫天沙土，小福站在城墻上幽幽說道。

“邊境防護森嚴，這次與十年前不同，他們占不到什么好處”

“太子那邊開始了”小福問。

“契丹都退兵了，應該是得到什么消息了吧”消息還未傳來，不過應該是開始了吧。竇嘯想。

“希望一切順利吧”小福祈禱。

“我想很快就有圣旨下來，讓我們回京的”

“真的嗎”小福有些期待，畢竟她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十年了，大仇得報，若是他們不在京城，豈不是遺憾。

“報將軍，京城有圣旨傳來”竇嘯還想再說些什么，只見一個侍衛遠遠跑了過來。

“走吧”兩人相視一眼，整理儀容，去陣前接旨。

“說，是不是你做的”皇上怒不可見，抄起書桌上的香爐直接向來人砸去。劉揖險險避過，彈了彈粘在衣衫上的煙灰，輕描淡寫的說道：“父皇，何必動氣”。

“到底是不是你做的”皇上再問。

“是不是只憑皇上一句話，你若信了，便是我做的，你若不信，那便不是我做的”。

“真的是你”皇上痛心疾首，卻仍舊不死心：“我要你親口告訴我，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是我做的”劉揖無畏的直視皇上看過來的眼神。

“為什么，你為什么要這么做，那可是三萬條人命啊，還有少君，千軍易得一將難求啊”想到英年早逝的凌王，皇上更是心痛不已，他用手抵住心臟的位置，暗自吸著涼氣。

“為什么，你到現在還問我為什么，父皇難道你不知道嗎”他看皇上的目光像是在看一個白癡，似乎覺得對方剛才問的那個問題特別可笑，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笑道眼淚都流了下來，笑過之后，他一臉嫌棄又恨絕的說道：“要怪就怪他姓竇，要怪就怪他是王后的親弟弟，要怪就怪他是太子親舅舅。既然不能為我所用，何不早日除之，免得留成了禍害。”

“你，你”他陌生的看著眼前的兒子，他那溫文爾雅、滿腹經綸的兒子去哪兒了，難道他魔陣了嗎，他艱難的開口說道：“你怎么變成今天這個樣子了”。

“那還不是拜父皇所賜”

“拜我所賜，此話何解”皇上不解的看著他。

“為了歷練太子，你把我當成一顆棋子，硬生生的將我從毫無爭斗之心的讀書人，變成了一個心狠手辣的謀權者，難道我不應該感謝父皇嗎。”“不知我這顆棋子，可還讓父皇滿意”劉揖再次大笑起來，只是聲音中多了些蕭條。

“在你心中，難道父皇就是這樣一個人嗎”

“難道不是嗎”劉揖反問。

“二十多年的疼愛，縱使假的也變成真的了，連王后都明白的道理，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他后悔了，或許一開始他就不應該這么做。

“我只問父皇一句話，你可曾想過要將皇位傳給我，哪怕一次也好”。他期待的看著自己的父皇。

“你更適合做一方諸侯”皇上雖然沒有否定，但他婉轉的話已說明了一切。

“同為劉姓子孫，他現在是太子，將來還可以當皇上，為什么我只能做一方諸侯，我不服”

“身居高位者，除了智謀，更應該具有的是胸襟和一個愛民如子的心，可是你呢，你有嗎，為了一己之私，你活活害死了三萬士兵，這樣的你，讓我如何把江山社稷托付給你。”

“誰不是踩著成千上萬的人上位的，區區三萬人又算得了什么”他那輕蔑的語氣，似乎在他心中三萬人不過是碾死只螞蟻那般容易。

“你，你”事到如此，他竟然還不知悔改，皇上的心都涼了，他氣急攻心，止不住咳嗽起來。最后心灰意冷的說道：“你走吧，朕不想再看到你，至于如何處置你，就看太子的意思吧。”

“兒臣告退”劉揖重重磕了一個頭，深深看了皇上一眼，這才毫不留戀的大步離去。秋高氣爽，晚上的天氣還是有些涼，皇上獨自在御書房坐了一下午，直到傍晚時分，才從里面走出來，他遣散宮人，一個人在偌大個皇宮中漫無目的的走著，不知不覺便走到了未央宮。此時王后已經脫發，手里拿著一把梳子，端坐在梳妝臺前，似乎已經孤坐多時了。他本想向前說些什么，想到少君的死，他愧疚的轉身正想離開。

“皇上，是你來了嗎”王后突然開口喊住了他。

“你怎么知道是朕”皇上上前一步，握住了王后遞過來的手。

“臣妾雖然眼睛看不到了，可是耳朵卻變得異常靈敏，皇上的腳步跟別人不同”王后解釋道。

“當年要不是少君慘死，你也不會因為傷心過度，哭壞了眼睛”皇上嘆息一聲：“都是朕的錯”。王后沒有安慰他，即便眼前的人是她的天，主宰著她和太子的命運，可是也是因為他的縱容，害死了她唯一的弟弟，這樣的錯誤她無法原諒，所以只能選擇沉默。

“我知道你怪朕，說再多都無法彌補了”皇上自言自語的說道，最后愛戀的看了一眼王后，“但是，你要相信我，我從來沒想過要動啟兒的太子之位。”

“臣妾明白”王后點點頭，這一點她一直堅信，不是堅信皇上有多疼太子，而是因為太子足夠優秀。未央宮中一時之間陷入了沉默，恰在這時有宮人進來稟告。

“慌慌張張的，做什么”皇上忍不住訓斥道。

“奴才該死”宮人哆哆嗦嗦的跪地請罪，生怕一個不小心腦袋就保不住了。

“起來吧，你剛才要稟告什么事情”經皇上一提醒，剛從地上爬起來的宮人，再次跪了下去：“啟稟皇上，梁懷王薨了”。

“你說什么”消息太過震驚，皇上和王后齊齊從軟榻上站了起來。“大膽奴才，胡說八道，梁懷王剛剛才從御書房出去，怎么就死了呢。”

“奴才不敢胡說，剛才王府的侍衛稟告，說王爺策馬出了長安城，等他們追上的時候，王爺已經墜馬而亡了。”宮人跪地哭訴，不知是在為他的命運哭訴，還是為梁懷王哭泣。

“這不可能，不可能”皇上說完，身體支撐不住，倒了下去。

“皇上，皇上”宮人一擁而上，將皇上抬到了床榻之上。半夜時分，皇上悠悠轉型，想起愛子逝去，悲從中來，再喊了三聲‘揖兒’之后，皇上再也沒有想過來……

先皇病逝，太子劉啟順利登基。那場鬧的沸沸揚揚的云中慘案，證據確鑿，在劉啟登基不久后，便很快了結，涉案官員全部落網。太傅賈誼因痛失愛徒，抑郁而亡。賈青云上書辭呈，回鄉守孝，官府查明賈氏一族并未參與當年之事，遂準其所求。刑部大牢內，“你可后悔”小福平靜的看著已經是階下囚的史蔚然。

“果然是你”他掙扎想要站起來，手腳上的鐐銬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你應該早就想到的不是嗎”小福不在意的說道。

“當時你在現場”他一直想不通的問題。

“當年你搜遍了所有的房間，唯獨沒有搜查我父母的臥室，你做夢都沒有想到，當時我就藏在床底下吧。”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密室存在的，那些書信你是怎么拿到的，還有你手中為什么還有有份戶籍檔案”他似乎又太多想不明白的問題。

“我以為你會先問些別的，既然你這么好奇我也不瞞你”小福緩緩開口：“你可知我父親最佩服的人就是你”真是諷刺，小福無聲的笑了，可是笑容卻比哭還難看，“身為戶部尚書，大概你都忘記了，戶部有規定，一律檔案借調不得超過五天，當初我父親定是看出檔案有問題，又到了五天的期限，所以才隨手抄錄了一份。”

“人算不如天算啊”誰能想到事情竟然是這樣。

“我本是想替我父親問一句，你可曾后悔，不過現在看來，我似乎不應該出現在這里。”說完，小福轉身離去，她拾階而上，待要開門離開時，牢里的人終于開了口：“自從你父親死后，我再也沒睡過一個安穩覺。”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史家性命無虞，只是被分配到了酷寒之地。”他應該還是關心史家的人的吧，小福不建議把實情告訴他。

“謝謝”他知道以他所犯之罪，滿門抄斬也不為過，現如今史家沒有被他牽連，想來是有人為他們求情了，除了凌王，現如今誰還會幫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