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刀陽月
相如賓長到二十歲時,村里有個姑娘喜歡上了他。據說還為他繡了幾條緞子。但如賓卻并不理會。這個會渡船、會唱歌、會種田、會很多活計的眉清目秀英勇強健的小伙子,心中總有許多顧濾和彷徨。村里的姑娘喜歡他的越來越多。每到農閑時節總有成對的媒婆來渡口提親。而相伯總是笑著對他們說:
“孩子們的事由他們自己做主,我插不上手。”
如賓不是一個隨便的人,在他心中早已有了意中人。可那些七嘴八舌的媒婆卻像狼追兔子一樣緊緊的盯著如賓不放,隔三岔五來說親。如賓火了,揚起掃帚一個一個的趕出門。每次聲嘶力竭的“歡送”之后都是無限的沉默和安靜。漸漸的如賓學會了抽旱煙,并成了習慣。相伯也并不阻攔,只是諒解地遞給他煙一塊兒抽了起來。¬;;
后來的一天,如賓奇跡般的從濱河村消失了。只留下那老人和曉巧在渡口。人們都很驚異,好像這孩子生來就很神秘一樣。相伯也很奇怪,這孩子怎么說走就走了,也不留個信兒。只有曉巧不覺得詫異。只是輕聲的對祖父說:
“爺爺,昨晚賓哥托夢給我,讓我們等他回來。”
這個天真可愛而又善良的姑娘,此時的眼中放射出一股希望的光,好像在心里暗暗種下了什么似的?¬;;
相伯心情一天天暗下去了,人也憔悴了下來。那身破棉襖架在他身上就像架了一個空架子給一根將要垂死的瓜藤一樣。沒想到這么多年的含辛茹苦換來的竟是不能有子終老的結局。對如賓的不辭而別,他感到很奇怪也很失落。
或許,孩子長大了自有一番熱情出去闖蕩吧!但也不應該一聲不響的離開啊!即使媒婆再多也沒必要用這種方式來逃避吧?想到這里相伯越發感到傷心了。但左思右想還是覺得有些蹊蹺,便總是獨自一人半夜起床打卦求神,希望菩薩保佑他的孫子平平安安,早點回來。時間久了,夜里連門都不用關了。¬;;
安安靜靜的生活過了一年,如賓還是沒有任何音訊。曉巧并沒任何傷感和不快。倒是歡歡喜喜迎接年終的到來。快過年了相伯的臉上一天也沒有笑容,總是掰著指頭盤算著什么。¬;;
天氣晴朗,渡客稀少。曉巧坐在溪邊石板上,舉著木棒用力敲打著手中皺巴巴的衣服。見到祖父還是愁容不展,心中有些忐忑了。祖父坐在船頭,失望的眼神不經意間停留在曉巧身上,而后便一臉嚴肅的望著曉巧,冷靜且有氣無力的問到:¬;;
“巧兒,說實話,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我?”¬;;
曉巧笑著神秘的對祖父說:“恩,沒有啊,你的寶貝孫子就快回來了!”¬;;
祖父聽了,心中又歡喜又苦惱,不知是喜是悲。想抬頭再問個明白,可曉巧早已端上木盆回家去了。而后每一次祖父同樣的提問都只有一個相同的答案。如賓回家,已經成了一個公開的秘密。這以后的很多天夜里,祖父都到過二十年前到過的那個橋洞子,接回了他的孫子。¬;;
果然,過年的前一天如賓真的就回來了。光滑的嘴角上多了許多黑色的胡須。至于穿著倒是和失蹤前一天一樣,只是衣服稍舊了點兒;背上多了一個大布袋,鼓鼓的。估計盛了不少東西。
當他遠遠地扛著包袱出現在后山叢林小路上時,祖父第一眼看見了他。這老人像個調皮的孩子一般嘩啦啦跑下船頭;腳步聲清晰明朗響透了整個山谷。如賓仍下包袱箭一般飛速迎了上來。兩個大男人不分彼此地相擁于房后那片空地上。¬;;
“哈哈哈。。。。。。。”剛從房中做完飯出門準備叫爺爺吃飯的曉巧見到兩人相擁在一起不禁大笑起來。但眼淚卻悄悄的從眼角留了下來,打濕了黃而破舊的圍裙。¬;;
這天夜里,不曾亮燈的石板房中亮起了少已有之的燈火。微暗朦朧的破窗紙上時時閃現著三個大而恍惚的影子。靜靜的溪河上映出了一個月亮,明亮而渾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