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我耳邊分明還聽見導游的喊聲,“大家不要走散了,五點鐘回車上出發到下一景點啊!”然后天色忽然一暗,大雨滂沱,沖涮著我們脆弱的小船,我對面坐的男人慌忙抓住船漿,想搶在災難來臨前將小船劃回岸邊,而我還沒來得及反應出了什么事,小船便在轟隆隆的雷聲和刺目的閃電中翻向湖中……
“醒了醒了,她的眼珠在動?!?/p>
我在一陣絮絮叨叨的聲源中驚醒,睜開迷蒙的雙目,看著正對頭頂的紅色幔帳,感覺竟像還在夢中一樣,偏過臉,床邊站著一群人,我還沒來得及去看清楚每個人的臉時,一位古稀老者抓住我的手腕,用他削瘦如柴的指尖探向我的脈博,沉吟過后,露出個嚇死人的笑容說,“真是命大,在海里泡了幾天竟還能活過來,真是老天庇佑啊!”
在海里泡了幾天?我很是不解,我們明明是在西湖上泛舟,哪兒來的海?
“姑娘,你該吃點東西了,這是公子讓我特意為你熬的稀飯……?!币粋€傳著紅衣服的丫環打扮的小姑娘將一碗熱騰騰的稀飯遞到我面前,其余人在松了口氣后紛紛退出了房間,在安靜了有十秒鐘后,我的神智才漸漸清醒。
沒有理會小丫頭,我開始打量這個房間,古香古色的紅檀木料鋪墊的天花板和透著淡淡檀香味的房間令人迷糊起來,這是2006年的中國嗎?竟還有這種房子?我是不是在做夢?或者這是有錢人的別墅?
為了搞清楚這個問題,我沖小丫頭露出一個迷死人的笑容問,“唉,這是哪里呀?”
“姑娘,這是京城的慕容府,我家公子出使邊疆時發現你在海中浮沉,所以將你救下,并帶回家中?!?/p>
我翻了翻白眼,什么姑娘、公子、京城,她是不是有神經病?
不對,她怎么穿的是古時候的衣服?沒錯,紅色布衣,布裙,不是古時候的裝束是什么?天哪,究竟怎么回事?
我四處張望了一下,忽然想起那個和我一起泛舟西湖,卻并不相識的旅游同伴,他在哪兒?他也被救了嗎?
“姑娘,先喝粥吧,再不喝就涼了?!毖绢^又催我一遍,剛巧肚子里咕咕咕的叫起來,我有些難為情的坐起來接過碗,一飯而盡后還覺不解餓,于是又將碗遞給她說,“妹妹,能不能再幫我盛一碗?!?/p>
她接過碗,忽然跪在地上,戰戰兢兢的哀求我,“姑娘,你直接叫我的名字好了,要是讓公子聽到你喊我妹妹,一定會說我不分尊卑,會家法處置的,姑娘別難為我了。”
“??!”我很是吃驚,喊了一聲妹妹而已,至于這么嚴重嗎?不過話說回來,我怎么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不過看她如此驚惶,我也不忍難為她,便小心翼翼的問,“那你告訴我你叫什么名字,OK?”
“噢……咳……?”她不懂我的意思,不過前面一句倒是聽懂了,很認真的回答我,“姑娘可以叫我小香,我在家排行老四,也可以叫我四兒?!?/p>
“哦,那拜托你先起來好不好?這么跪著多不像話?!?/p>
她慌忙起身,頭垂得很低,嘴里嘟囔著什么,我沒有聽清楚,但也懶得追究了。
想想便覺得惱火,本瞅著五一長假輕松片刻,獨自報了蘇杭的旅游團游西湖,卻碰上了莫名其妙的風雨雷電,然后來到這個完全陌生的環境,甚至不知道是不是還在做夢,這到底是怎么了?
門外出現一陣輕微的腳步聲,一條黑色人影跨進房間,大踏步走向床塌,小香看見來人,連忙迎上前喊,“公子……。”
我的心一顫,主角終于出現了,究竟是個什么樣的人救了我?抬頭迎上他深隧的眼眸,我驚異于他眼眸的清澈及皮膚的嫩白,他似乎并沒有涂抹脂粉,白里透紅的臉色卻讓人不得不自慚形穢,天下間竟有如此俊美的男子,倘若在2006年的中國,不紅得發紫,紫得發黑才怪!
“你醒了?“他唇角牽起一抹笑容,愈發顯得那張臉傾國傾城,沉魚落雁。
我在一瞬間的暈眩后,結結巴巴的回答他,“是……我……我醒了?!?/p>
他的目光轉向小香,笑容消失后顯出一臉的嚴肅,嚇得那小丫頭垂著頭直往門外退,顯些摔在地上。
見她消失后,這男人才又轉向我,溫文爾雅的坐在床邊說,“也許是機緣巧合,那晚在船頭,在下本想賞月,卻發現姑娘你抱著一塊木板在海上浮沉,雖然萍水相逢,在下卻深感相逢恨晚,只嘆未能早日出使回疆,早日得遇姑娘你。”
我被他的咬文嚼字弄得暈暈乎乎,半晌才笨拙的問,“能不能告訴我,現在是什么年代?而你是什么人?”
“現在是大清朝時代,雍正王朝,姑娘是不是燒糊涂了?”他皺起眉頭,懷疑我的病還沒有好。
我急忙擺手說,“沒有,我一時忘記了。”天哪,怎么跑到清朝來了?我是在做夢嗎?
“恕在下冒昧,姑娘能否告知芳名?”
“芳名?”我愣了愣,意識到他是在問我的名字呢,用得著這般文縐縐的嗎?我想了想,該告訴他真名嗎?是不是與這個時代有點格格不入?
“姑娘如不肯告知,在下絕不勉強!”他見我有些猶豫,急忙表明立場,反倒弄得我有點不好意思,搶著說,“沒有沒有,我姓云,叫……,”低頭看見自己身上穿的霓裳羽衣,隨口便說“霓裳,云霓裳。”
“霓裳?云霓裳?字美人更美!”他若有所思的感嘆,我聽著臉上一陣陣的發燒,如果告訴他我真名叫云絲絲,他會怎么想呢?
見他仍在低語,我故意打斷他的思緒,“敢問公子貴姓大名啊?”
“哦,在下唐突了,竟未告知在下名姓,敝姓慕容,名無痕。”
慕容無痕?我腦海里蹦出《天龍八部》里的姑蘇慕容復來,他們不會是同一脈吧?或許還真有這種可能呢。想到這兒,自己也忍俊不禁了。
“在下的名字很好笑?”面前的人很是驚愕,被我莫名其妙的笑容弄得霧沙沙的。
“沒有,你的名字很好聽呢。”我急忙解釋,心里還樂個不停。
慕容無痕松了口氣,目光盯了我半晌,看得我面紅耳赤時,才說,“姑娘的面色好多了,看來身體已基本復原,明日在下可以帶姑娘到處走走,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求之不得??!”我沖口而出,突然想起來這是在清朝哦,怎么可以這么不淑女?
他似乎很愉悅,又聊了些家常話,便告辭離去,剩下我獨自望著房頂發呆。以前聽人說過世上有黑洞這回事,一直以為只是神話,瞎編的,沒想到竟然會被我遇上,還會穿梭時空,那我還能夠再回2006年去嗎?爸爸媽媽會不會以為我不在了?
越想便越心煩,這該死的時光隧道,為什么要跟我過不去呢?
……
京城還真的很繁華,誰讓我回的是雍正時代呢,可是穿著古代的服裝很別扭,還得裝出一幅大家閨秀的斯文狀,難受之極!
慕容無痕樂此不疲的為我介紹所謂的京城名店,我則漫不經心的四處張望,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真沒有讓人留戀的東西啊。老天,什么時候將我帶回現代?。?/p>
“云姑娘……,”他打斷我的思緒,茫然的看著他,我不知所措。
“你有心事?”他停下腳步,用審視的目光盯著我,仿佛想看穿我的內心,我忽然很害怕被他看的感覺,仿佛自己被他一看就赤裸裸了,這個男人還真有些本事呢,至少比現代的男人有吸引力吧。
“沒有,我可能沒休息好,精神還很恍惚。”
我的回答他比較滿意,抬頭看看天色已經正午,他指了指前面不遠處的一幢酒樓說,“那里有家百年老店,咱們去嘗嘗他們的新菜式吧?!?/p>
“好!”我除了點頭,還真不知道說什么,想起自己的身份蠻尷尬的,一個現代人和一個古代人有什么共同語言呢?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嘛,不過沒辦法,誰讓我現在寄人籬下,總不能把他得罪了弄得自己去要飯吧?
“觀鳳樓”有三層,算是較高的建筑了,我坐在三樓的雅座里,目光掃視著對街的一間間樓宇,總感覺做夢一般不夠真實。
“云姑娘……,”他又這么稱呼我了,真讓人別扭,我偏臉露出個自認為最美的笑容說,“慕容無痕,拜托你不要叫我姑娘好嗎?直接稱呼我的名字吧?!?/p>
“霓裳?”他有些意外,繼而轉換成欣喜的神色說,“好,我們不用那么見外,直接喊名字吧。”
我點點頭,目光又撤回窗外。
對面似乎也是一間酒樓,窗口若隱若現的人頭給我一種很奇怪的感覺,總覺得哪里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
酒菜陸續上桌,他替我斟了一杯酒,然后舉杯邀請我,“霓裳,來,為我們的相識干一杯好嗎?”
“好?!蔽覒醒笱蟮亩似鹁票伙嫸M,甜甜的帶著醇香味的酒竟比飲料更美味,難怪他們都說古時候的酒根本就是米酒呢,果然不錯,喝了也不怕醉。
桌上的菜很豐盛,看著琳瑯滿目的佳肴我居然胃口大開,無論如何,既然命運安排我來到清朝,自然好好的享受一番,才對得起老天爺的賞賜吧,再說,我天生是個愛吃愛美的人,這里還真對了我的胃口!
驀然,他抓住我的肩頭往后一帶,一股強勁的力道將我的身體拉向后背,只見一道寒光貼面而過,嚇得我一身冷汗。
“那是什么?”我顫抖著問。
“暗器……,”他回答我的時候,已經攬住我的纖腰就地一滾,我們躲在了窗戶下,耳邊分明聽見有人喊,“上,殺了他!”
我嚇得面如土色,哆嗦著問他,“什么人?。渴遣皇悄愕某鸺??”
他的面色從未有過的凝重,抱著我腰肢的手上加了些力量,我感覺得出他很緊張,他是不是怕死?我心里無端生出鄙視,堂堂男子漢,竟然怕死么?
沒過多久,門外的廊道傳來劇烈的腳步聲,直沖我們的廂房奔來,他未假思索的拉著我鉆進桌底,我剛想反抗,他已經沖出去,刀劍相擊的碰撞聲和慘叫聲不絕于耳,我嚇得汗毛倒豎,動也不敢動。
這種嘈雜的聲源支持了許久,我忽然聽見他的慘叫,他受傷了?我心里一慌,剛想沖出去看看,有人從窗外掠入,一隊整齊的聲音呼喊,“屬下護主來遲,請公子恕罪。”
“不必多說,抓住他們!”慕容無痕的聲音里分明透著虛弱,看來他傷得不輕,一人力敵數人,怎么可能完好無損?
不知又過了多久,耳聽著漸漸安靜了,我才從桌下鉆出來,尚未站穩身形,便看見一條黑色人影倒過來,嚇得我直往后退,腳步踉蹌下,眼看就要摔在地上,背后忽然伸出一條手臂,凌空將我接住,半躺下去的一剎那,我又看見慕容無痕俊美的面孔,只是不再白里透紅,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慘白。
我急忙起身,驚恐的問他,“你怎么了?”
“沒事,你放心,這些小角色還奈何不了我?!彼L吸了口氣,沖我露出一個凄然的笑容后,臉龐轉向身后的部下,換上一副嚴肅的神色,“有沒有留下活口?問問是誰主使的?”
我這才留意地上躺了許多尸體,鮮紅的血液和空中彌漫的血腥味令我作嘔,奔到門邊狂吐不止,恨不得連心肝肺全都吐了出來。
“你沒事吧?”他緊張的問。
我沖他擺擺手,示意還撐得住,然后溜出門外,靠在墻壁上喘個不停,仿佛只有喘氣才能平息我的驚懼與惶然。
很久,他終于走出來,臉色不再那般蒼白,沖我笑說,“忘記剛才的一幕吧,就當沒發生好嗎?或許你會好受一些?!?/p>
我瞪了他一眼,冷冷地問,“你的親人是不是都很沒有安全感?”
他一怔,有些愧疚的說,“我沒有親人,我是孤兒,所以不知道會讓你沒有安全感,對不起!”
暈倒,他是天真還是裝傻?我的諷刺之意他沒聽出來嗎?
算了,跟一個千百年前的人說話,還指望他能聽得懂?真是浪費唇舌。我想了想,忍不住問他,“這些人為什么要殺你?”
“這……,”他有些猶豫,可能是在考慮要不要跟我講,見他有些不情愿,我也懶得聽了,甩甩手說,“算了,不要說了,不聽也罷?!?/p>
“我不是那個意思,”他有些窘迫,急忙說,“沒有什么不能說的,他們是罕木耳派來的人,朝廷現在有兩股勢力,一股是以他為主的滿清皇族,一股是以我為主的漢人官吏,我們經常會為一些政治問題發生爭吵,尤其是他們岐視漢族令我痛恨萬分,登高一呼只是為漢人討回公道,其中不乏耍了些政治手段,引起罕木耳的憎恨,派人暗殺本是意料之中!”
“那你豈不是每天都很危險?”我瞪大了雙眼問,沒想到自己竟然跟了個危險人物,我的小命豈不是也很沒有保障?
“你放心,只要有我在,絕不會讓你有事!”
他的承諾并未使我安心,想想將來的生活會朝不保夕,便覺得十分懊惱,我要怎么樣才能擺脫他,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回到2006年的中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