艷陽高照的正午,上官青木坐在梧桐樹下的石凳上,腦海里不斷的閃回著早上疏雨微笑的表情,耳邊卻回蕩著季玥柔的聲音——我看得出,夫人很愛您,玥柔能夠感覺得到她是愛您的。
青木終于決定去疏雨閣向李疏雨澄清一切。他剛站起身準備出門時,季玥柔走了出來,她溫柔地望著青木。
青木避開她灼熱地目光,轉頭看向別處問,“季姑娘,怎么出來了?”
“我想去跟夫人道個歉?!奔精h柔柔聲道。
“不必了,我自己去就好?!鄙瞎偾嗄菊f完,抬腳走出了雨沐軒。
季玥柔看著遠去的白色身影,嘴角浮起一個詭異地笑,“上官青木,上次朱雀嶺讓你們逃脫了,這次我絕不放過你!哼!”
李疏雨坐在桌前沉思,桌上放著文房四寶,梧桐站在一邊磨墨,也怔怔的不知想些什么。疏雨拿起筆,在平鋪的宣紙上揮筆寫道,“酸風勁起關河晚,盡送目,重山斷。霜葉平林堪染遍。奈何不似,從前絢爛,只為相思換——”寫了半闕詞,覺得不妥,丟下筆。站起身想要出門走走。
剛開門,發現上官青木在門外徘徊,李疏雨收起邁出去的腳,折進屋內,對梧桐說,“你去打發他走?!?/p>
梧桐丟開手中的墨石走出門去。
上官青木看見梧桐出來,急忙上前,“我想和她說句話。梧桐姑娘通報一聲吧。”
梧桐淡淡地說:“小姐今日不想說話,姑爺還是回去吧?!闭f完轉身向屋里走去。
青木失落地看了半晌疏雨的房間,又在院內站了大半日,才怏怏地回了雨沐軒。
季玥柔坐在梧桐樹下的石椅上,手里撥弄著一張琵琶。見青木無精打采的回來了,忙將琵琶放在石桌上,迎了上去,“是不是夫人不肯原諒你?不妨聽玥柔彈唱一曲,也好驅散您心中煩愁。”
上官青木揮揮手,“她不肯見我,我什么都不想聽,你還是去休息吧,早日養好身子,我也好派人送你回家?!?/p>
季玥柔拉著他的胳膊硬將他按在石凳上,柔聲寬慰,“夫人這是吃醋呢,你應該高興才對。哪天她想通了就會見你的。”
上官青木聽了她的話心情略微好轉了些。
季玥柔坐在他對面,重新拿起石桌上的琵琶,抱在懷中撥弄起來,撥了兩下,她清了清嗓子柔聲唱道——“東風暗換,韶華幾度沒紅塵,幾番月滿乾坤。寂寞闌珊花事,誰懂個中因。恨無情風雨,葬送三春。
簾櫳日昏,索然臥、獨思君。半載天涯思念,欲斷香魂。浣花溪綠,可憐是、誰共賦詩文?心戚戚、悄掩重門?!鼻辶恋纳ひ敉鹑琰S鶯出谷,一曲唱罷,直叫人覺得渾身舒服。
上官青木低聲吟,“
寂寞闌珊花事,誰懂個中因。恨無情風雨,葬送三春。呵呵,我上官葬送的豈止三春?”
季玥柔放下手中的琵琶,“公子不必難過,夫人遲早會懂您的。這詞是我無聊之時胡亂謅的,原本編成小曲想哄公子開心,不成想卻弄巧成拙。公子這般傷心,倒叫玥柔無地自容了?!?/p>
上官青木抬頭看著面前的絕色女子,心想這女子倒是才藝雙全,若是配給王鐘也不算虧待了她。不由冒出一個牽線搭橋的想法。
季玥柔被他盯得羞紅了臉,低下頭去。一只手把玩著耳邊的小發辮。
“季姑娘可曾許配人家?”上官青木忽而冒出這樣一句問話。
季玥柔一怔遂低聲道,“未曾?!?/p>
上官青木微微一笑又問:“可有意中人?”
“有。”季玥柔響亮干脆的回道。
她的回答讓上官青木愣住了。接下來不知道該說什么,該問什么了,于是不好意思的干笑了兩聲,說了句,我有事先去忙了,就出了雨沐軒。
季玥柔再次拿起石桌上的琵琶,彈唱起來。
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四月,上官青木將揚州的生意全權交托給王鐘處理,自己專心候在家里等待疏雨生產的日子來臨。
雨沐軒已經讓給季玥柔住了,自從那日在梧桐樹下聽了她的曲子,青木離開后,就再也沒有住進去。也沒有看過她。
季玥柔每隔幾天都會到疏雨閣看望疏雨,起初梧桐總是將她攔在門外,去的勤了梧桐懶得趕她了,就任她出入疏雨閣。李疏雨看見她來,總是報以微笑,并不說話。而季玥柔也總是默默地坐一會就離開。
四月十七上午,李疏雨坐在桌前練字,忽然就很想吃醉香閣的包子,于是命梧桐前去買。梧桐剛走,季玥柔就進來了,李疏雨頭也不抬的問,“怎么這么快?”
“呵呵,是我,夫人好雅興,都快生了還練字,不嫌累得慌?”季玥柔話語里有一絲陰陽怪調。
李疏雨警覺地看著她,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問,“季姑娘來有什么事吧?”
季玥柔微微一笑并不回答,而走近桌前,拿起桌上的紙念出聲來:“酸風勁起關河晚,盡送目,重山斷。霜葉平林堪染遍。奈何不似,從前絢爛,只為相思換——”邊念邊點頭道,“卻是好詞,怎么只有半闕?夫人若不介意我將剩余半闕補上如何?”
李疏雨微笑,“請便。”
季玥柔沉思片刻隨口吟出:“許知你我今生算,多少相知又相伴?把酒臨風溪月畔。寒蛩音切,棲鴉聲軟,寂寞沙洲雁。夫人看可好?”
李疏雨點頭贊道:“果然不錯,想不到季姑娘才思這般敏捷?!?/p>
季玥柔得意地笑了笑,就伸出手拉住李疏雨的左臂道:“這么好的天氣,關在房里多悶,不如我們出去走走吧。”說著不由疏雨拒絕就向外走去。
疏雨胳膊被她拉得生疼,只好跟著她出了房門。剛走出房門,邁在臺階上忽然一陣頭暈目眩,疏雨連忙伸手去扶身邊的季玥柔,季玥柔在一邊看著即將摔到臺階下的疏雨,嘴里冷哼了兩聲,后退了兩步,李疏雨抓了個空,身子搖了兩下一頭向臺階下栽去!
“救命??!夫人摔倒了,快來人吶!”季玥柔看著摔下去的疏雨故作姿態的大聲呼救起來。
上官青木心中記掛著疏雨,一大早處理完王鐘從南方寄來的信函后,就轉到疏雨閣來看疏雨。
李疏雨自覺生產的日子快到了,也不再排斥青木,反而每次看見他,心里反倒踏實不少。兩人在一起的時候,說話不是很多,但青木早已知足。
剛剛走進了垂花門,聽到季玥柔焦急的呼喊聲,上官青木飛奔到疏雨屋舍門前,看到倒在地上,滿臉痛苦的李疏雨,上官青木滿是心疼。他抱起她,還來不及問怎么回事,就見她一只手用力的抓著他的背,申吟道,快去請產婆,我怕是要生了。青木聞言急忙將她抱進屋內,放在床上。然后俯身說了句,忍耐一下,我馬上回來。就飛奔著出去喊了兩個下人,吩咐著去請產婆。之后又折回房內,蹲在床邊,一只手握住疏雨的手。
李疏雨躺在床上疼的不住的叫喊,青木看她痛苦的樣子,俯下身把手放在她嘴邊,輕聲道,“忍耐不住就咬住我的手?!?/p>
片刻后,下人請來了產婆,產婆吩咐下,疏雨閣的眾仆人開始忙碌起來。上官青木被產婆轟出門,站在門外,看著忙前忙后的眾人,不停地來回徘徊。
季玥柔趁著青木抱疏雨進屋的時候,悄悄溜到大門外,躲在一棵花樹下,冷眼看著疏雨閣。臉上不時的浮出一個冷笑來,“哼,上官青木,這次我是幫了李疏雨。你以為我不知道她懷的不是你的孩子嗎?哈哈哈哈!”一面得意忘形的笑著,一面向外走去。
“喲,什么事讓季姑娘這么開心呀?說出來我也笑笑?!蔽嗤┑嘀映蛑孀邅淼募精h柔,忍不住譏諷。
季玥柔一見是她,揚了揚手中的帕子:“你家主子馬上要生了,你還不趕緊回去伺候著!哈哈哈——”
梧桐聞言急忙跑了回去。一路跑,一路大聲呼喊,“小姐,小姐!——”一口氣進了垂花的大門,就看見上官青木站在門外焦急的徘徊著。
“姑爺,小姐她——?”梧桐聽著從窗戶里傳出的叫喊聲,不由得懸起心來。
上官青木搓了搓手,眉頭緊皺,長嘆一口氣,“早產了,但愿母子平安!”
梧桐看著他右手手背上流出的血,驚道,“姑爺,你的手?!”
青木低頭看了一眼,還在滲血的傷口,那一圈血紅的牙印,微微一笑,“比起疏雨的疼痛,我這算什么,沒事。”
梧桐輕輕地搖了搖頭,推門而入。
四月十七日寅時二刻,李疏雨煎熬了四個時辰之后終于生下一個女兒。上官青木聽到第一聲孩啼聲時,激動的熱淚盈眶。他迫不及待的推門而入。
產婆抱著新生兒,看到青木進來笑容滿面的說,“恭喜莊主,是個千金?!?/p>
上官青木接過產婆手里的嬰孩,歡喜地將孩子抱在懷中,忍不住笑道,“我有女兒了,我上官青木有女兒了!”說完抱著孩子走到床前去看疏雨。
疏雨秀目緊閉著,已然昏睡了過去。
青木將孩子遞到梧桐手里,自己蹲到床邊,伸出雙手撫摸著疏雨汗濕的黑發,心疼的說,“辛苦夫人了,你暫且好好休息?!比缓笳酒鹕碜叩疆a婆面前,掏出一錠銀子放在產婆手里,由衷說道,“多謝您,讓她們母女平安?!?/p>
產婆受寵若驚的接過銀子,千恩萬謝的走了。
上官青木又命下人去請奶媽。又吩咐廚房燉好補品。忙完疏雨閣一切,他才安下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