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的時候人已經在醫院了。

她本來不想醒的，可恍惚中似乎聽見顧珂在大聲與人爭論的聲音。她很少聽見顧珂那樣焦灼而激烈的語氣，她幾乎能想象出顧珂此刻緊皺眉頭的樣子。

睜了睜眼，陽光有些刺目，她伸出手來擋了擋光線。卻見顧珂已經進了病房，他輕手輕腳的關了門，轉身卻見夏卿瞪大了眼睛看著他。

“醒了？”他一邊問著，一邊扯了扯領帶，坐在夏卿身旁，神色卻是掩飾不住的疲憊。“我讓阿姨做點飯菜過來。”

說完他便掏出手機準備給阿姨打電話，夏卿一下阻止了他，“我不餓，你怎么了。”

“不餓也必須吃。”語氣太過強硬，夏卿皺了皺眉。顧珂似乎意識到了，放下了手機，只是握住了夏卿的手。

她的手很冷，冬天的時候像是一塊捂不熱的寒冰。

“對不起，我……”顧珂眼圈微紅了一下，垂眸間，神色已然恢復了正常。“夏卿，為什么，懷孕了你都不肯跟我說？你不相信我，還是你有其他的打算？”

“啊？”夏卿一下有些懵了，不確認的重新問了一句，“我？”

“昨晚我看見你買的驗孕棒了。”顧珂喉頭一滾，“我知道我一直很忙，很少陪你。可我想不通，你到底有什么理由瞞著我。你知道的，我一直以來都很喜歡小孩子。本來我想等你準備好了的時候再說這些事情，我很想很想有一個屬于我們兩人的孩子。你知道嗎，醫生跟我說的時候我有多高興，又有多失落。”

“我暈倒是因為我懷孕了？”再次不確認的聲音，夏卿有些游離，顧珂的那些話她一個字都沒聽進去。一剎那，無數復雜的情緒涌上心頭。她大姨媽一向不準，這次也是過了很久才想起來，可是買回來的東西一直放在廁所，也忘了用。

可是當一個母親，她好像還沒認真想過這個問題，她也沒做好這個準備。一時間，更多的是手足無措。

“醫生說你是因為情緒波動太大，有先兆性流產的征兆。夏卿，你告訴我，你到底見了什么人，讓你這么胡思亂想。”顧珂眉頭微蹙，直直的看進夏卿的眼睛里。

夏卿坐了起來，顧珂趕忙拿了枕頭塞在她身后。

“顧珂，我在你公司看見白心妍了。”夏卿幽幽開口，眼睛卻是看著顧珂，似乎不肯放過他臉上任何微小的情緒。

房間里一下有些靜了。詭異的安靜之中，顧珂放開了夏卿的手，往后一仰，揉了揉太陽穴，似乎極為疲憊，“夏卿，有些事情其實我不想讓你知道。”

夏卿聽到這樣的回答，心頭的怒火一下往外冒了出來。她咬著唇，只是冷聲問道：“我不用知道，你直接明說便可，你怕我纏著你嗎。”

“夏卿！”顧珂皺著眉頭，語氣已經是極為憤怒。他垂首，卻見夏卿眼眶微紅，很是委屈。他這是在干什么。

無奈的長嘆一口氣，他揉了揉她的頭，“真想打開你這里，看看里面裝的都是什么。”

夏卿沒做聲，顧珂繼續道：“白心妍，是我請她來的。我給了她公司10%的股份。她這才答應陪我一起去上海說服我父母。你知道，我父母一直對你訂婚的事情耿耿于懷，我只能請她幫忙。好在，我父母總算是接受你了，他們愿意出席我們的婚禮。”

顧珂的聲音很低沉，卻意外帶著些許的磁性，好似娓娓道來的故事，竟讓夏卿愣住了。

“我知道，你很在乎我父母能不能接受你。我想說的是，你答應會給我多一點信任的。”顧珂靜靜的訴說著，夏卿眼眶一紅，卻是忍不住落下淚來。

是啊，她明明答應過他，要多給他一點信任。夏卿望著他，看著他那略微陷下去的雙眼，止不住疲倦的神色，怎么就沒有想過他是因為什么在煩惱，反而還要再三猜忌和懷疑。

感動、愧疚、不安一瞬間襲上心頭，夏卿的眼淚一滴滴的落下來。顧珂一下慌了手腳，只得用手去擦，一邊出聲安慰：“夏卿，夏卿，不要哭，你一哭我就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他的指腹有些粗糙，動作卻很輕柔。夏卿一下抱住了他，“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答應你的事，為什么我一件都不曾做到。

顧珂溫柔的拍打著她的背，語氣有些心疼，“好了好了，不哭了。”

“又不是我想哭，是荷爾蒙。”夏卿一下撇得干凈，顧珂忍不住笑，“不許誣賴我女兒。”

她怔了一下，在他肩頭上錘了一下，“胡說，你怎么知道是個女兒。”

“我就知道。”顧珂溫柔的笑，一下湊近了夏卿的腹部，他的手附上，眉梢有一抹無法言喻的喜悅，“你聽，她在動呢。”

“越說越遠了。”夏卿笑得很是無奈，去聽見顧珂的聲音低低的，有些聽不真切，“夏卿，我忍不住想，我們的孩子會是什么樣子。是像你，還是像我。”

夏卿沒做聲，顧珂繼續說道：“我希望是個女孩子，最好長得像你。我從沒見過你小時候長什么樣子，不過我想一定非常討喜，哎……”

顧珂抬起頭來，卻見夏卿已經沉沉睡去。

窗外陽光正好，像是明亮的火燭，異常的溫暖。光線游弋在她臉頰之上，落在她嫣紅的唇間，讓顧珂忍不住心動。

忍不住，他彎身在她唇邊落下一吻。

那樣真切而劇烈的心臟跳動，好似多年前他與她在人群中那驚鴻一瞥，便已注定今生所有的是非糾纏。

時光仿若突然回到了很久之前。

那是他第一次去高中，如浪的人潮中，他緩步走到分班欄那里。

分班欄處人更多，一張張青春洋溢的臉頰，全是對高中生活的向往和躍躍欲試。他在七班看見了自己的名字。

名字是按成績排的，他從下往上挨著看去，在第二排的地方看見了自己的名字。

居然不是第一名。

“哎，顧珂，你居然不是第一名！”一起來的劉然是他初中同學，成績多年來一直被他踩在腳下。此刻見顧珂居然屈居第二，一下樂出了聲，“我看看，第一名，夏卿，誰啊。”

“呵，不過是運氣。”顧珂皺了皺眉，卻聽見身旁一個個子不高，眼睛大大的女孩有些似笑非笑的望著他，說：“哦，你就是這樣安慰自己的？”

“你是……”顧珂不明所以。

“我是夏卿。”

原來你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