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我迷迷糊糊地套上毛衣,看了看在床上熟睡的齊迦,輕聲出門給他買早點。冬日的早晨陰沉沉的,空氣中帶著冰涼的氣息,雙手圈在嘴邊呵了呵氣,繼續往街角走去。出院后,我和齊迦回到了原來的家。齊迦最近的情緒好了很多,但是昨天齊夫人來電話的時候,他還是愛理不理的,隔著電話我都能聽到齊夫人抽泣的聲音,而他卻是一臉淡漠。
齊夫人兩次要我離開他的事被他知道了,原本就情緒不穩的他爆發出從未有過的怒氣,直到我再三保證絕不會出現這種情況,他才漸漸氣消,可從此后對齊夫人便不冷不熱的。昨晚,齊夫人在跟齊迦講完電話后,偷偷給我來電了,支支吾吾好久才說,劍橋那邊仍然愿意招收齊迦去進修,但這是最后一次機會,他若再放棄,便別想再踏進劍橋的大門了。
我站在街角的早餐店門口,向老板要了一壺豆漿、幾個豆沙包、幾條油條。老板答應一聲就去忙活了。這家小小早餐店開業沒幾天,但是生意挺好,老板和老板娘是從外地來的一對中年夫婦,人很和氣,跟周圍的人關系處得很好。每天,安放在門口的幾個炭爐上各自擺著一個大鋁鍋,熱滾滾的豆漿就在里面翻滾著白色的波浪,鍋蓋一打開,一股白白的煙霧升涌上來,在半空轉幾個折便消失了,甜甜的豆香味惹來一群食客。店內外擺著幾張小桌子,食客們三三兩兩湊一桌,一口豆漿一口油條,驅趕著冬日的寒意。我看著店主夫婦那滿溢笑容的臉,看著他倆忙活的身影,異常羨慕。就這樣簡單的過日子,就這樣為共同的家努力著,就這樣相互依靠地生活,比什么差?
“姑娘,你要的東西。”老板娘帶著濃重外地音的普通話在耳邊響起,我回過神,便看到她在眼前放大的笑臉,生活的風霜在她臉上留下不可磨滅的痕跡,卻壓不住她幸福的笑容。我微笑接過東西,付了錢,慢慢往回走。
手中提著沉甸甸熱乎乎的早餐,心也變得暖暖的。我能為齊迦做什么?我可以為齊迦帶來什么?我要為齊迦做些什么?而我所做的決定是否會將我們的未來引向另一個不同的境地,或是天堂或是絕境?但,我甘之如飴,我從未像現在這樣肯定過,我必須要這么做!
買早餐回到樓下,已有幾位老人在耍太極拳,心情頓時變得愉悅起來,連腳步也輕快許多。氣喘吁吁地跑上五樓,剛走出樓梯門,就看見齊迦跌跌撞撞地跑出來,頭發凌亂,衣衫不整,一只腳穿著拖鞋,另一只則沒穿,光著踩在地上。我一時愣住,見他滿臉的慌張,我趕忙上前問:“齊迦,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言言,你去哪里了?去哪里了?”他焦急地抓住我的手臂,生生地疼。
“我去買早點了,怎么了?”
他一把抱住我,重重地吁了口氣,說:“原來,只是去買早點啊。”
安靜地任他抱著,聽著他隔著衣服傳來的撲通撲通心跳聲,我難過且自責。齊迦,我就讓你這么沒有安全感是嗎?
“回去吧,外面很冷,你看看自己穿成什么樣子?”我推推他,和他一起進了屋。
早飯的時候,我一邊喝著豆漿,一邊想著該怎么跟他說才不會激怒他。雖然過去好一段時間了,但齊迦到底沒有完全恢復,我不敢說得太貿然。
“齊迦,你今天想做什么?”我為他撕了條油條,小心翼翼地問。
“嗯?想看看書,聽聽歌。待會兒我們一起去買菜,中午我給你做飯。”他微笑地說。
“每天過這樣的生活,你開心嗎?”
聞言,齊迦臉色微變,雙眸微顫地看著我說:“你厭倦了?”
“不,沒有。”我連忙搖頭,“齊迦,你才21歲,難道你想這樣庸碌無為的過一輩子?”他沉默了,垂下頭,那湯匙不斷地撩撥著豆漿。
“劍橋那邊說愿意給你最后一次機會,你……去試試吧。”
“唴”一聲,齊迦將湯匙扔下,怒道:“我不去!”
我靜靜看了他一會兒,抿抿唇,說:“去吧,這可是最后的機會了!”我低下頭,攪動著豆漿,繼續說,“你去劍橋,我在這里等你。等你回來,好嗎?”說完,我抬起頭,意外地沒有看到他欣喜的表情,難道這樣還不足以令他安心?
他淡然地看著我,薄薄的唇瓣抿了一下,冷然說:“不去,我不相信你會等我。”
我伸手握住他放在桌上的手,冰涼地令人心疼,連熱乎乎的豆漿都沒有溫暖他一點點嗎?“我們結婚吧,齊迦,我們結婚,然后,我在這里等你回來,好嗎?”
手中感到微微一震,齊迦迅速反握我的手,不可置信地說:“言言,你說真的嗎?你要和我結婚?你愿意和我結婚?你是在騙我嗎?”
“不騙你,真的不騙你,我們今天就去公證,去辦手續。齊迦,你……愿意娶我嗎?”我一定是做了太多對不起他的事情了,所以今天才要放下女孩子的矜持向齊迦求婚,是我欠他的。雖然做足了心里準備,但是說出“娶”這個字以后臉上火辣辣的,眼睛也不敢看他了。
“愿意!愿意!一百個愿意!一千個愿意!一萬個愿意!”齊迦興奮地拉我站起來,高高抱起我,將他的臉埋在我的腹部,微微抽泣著。我輕輕抱住他的頭,心內一片柔軟,真好,齊迦,你還是愿意娶我的。
下午,齊迦和我備齊了一切證件,在沒有通知任何人的情況下,我們辦理了結婚的手續。當看到民政局的阿姨遞過來的紅色本本時,我一陣感慨,經歷那么多的波折,我們還是在一起了,仿佛以往忍受的苦難就是為了成就今天的幸福。
齊迦站在我身邊,穿得很正式。出門前他在房間里弄了很久,衣服換了好幾套,一會兒看看自己的臉色,一會兒弄弄自己的發型,臨出門前還很莊重地問我,還行嗎?相比于他這般認真的態度,我著實有點慚愧,馬尾隨便一扎,大衣加牛仔褲一套就完事了。他牽著我的手,一同走出民政局,在門口他輕聲說:“言言,我終于娶到你了!”
我笑了,嘆口氣故作惋惜地說:“我終究還是嫁給你了。”他的手一緊,眉頭緊皺,說:“沒得反悔了!”說完還像小孩子一樣將拿著結婚證的手背在后面,一臉嚴肅。
我噗哧一笑,靠在他身上,幸福地說:“是,沒得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