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州都督府新換了大帥，成了人們茶余飯后議論的話題。這天，崔岳林正在涑末王府中向眾人講述侯景森前輩在小酒館打翻趙柏山的故事，大家哄堂大笑。

三王爺大野勃是個最愛講笑話的，當時就說：二姐夫講的這個段子，可沒有我這個好聽。不信，我講給你們。這個趙都督從前是靠養雞為生的，兩口子不干別的，專門養雞，養了五十多只母雞，卻不養一只公雞，因為嫌公雞光吃米不下蛋。這些母雞開始時每天下個蛋，后來兩天下個蛋，以后就越來越少了。別人家的雞都是一天一個蛋。這兩口子急了，就去問人家有什么訣竅。人家告訴他，沒有公雞打鳴踩蛋，母雞就不愛下蛋，你們不能光養母雞，還要養兩只公雞。兩口子就去買公雞，老婆選好兩只大頭公雞。老公說不就是讓它打個鳴踩個蛋嗎，買一只就行了，我還可以算一個。此后每天早晨公雞一叫，老公就鉆進雞籠去幫著公雞打鳴。公雞和母雞踩蛋，他也學著公雞那樣，把母雞挨個抓來放在屁股下面坐一會兒。這下子公雞可不干了，以為母雞都讓老公給霸占了，就沖上來亂叫亂叨，老婆就幫他攔著公雞。公雞搶不到母雞，更急了，就撲到老婆身上亂踩起來。母雞讓老公坐的爬不起來了，雞蛋下得越來越少，死的越來越多，最后全死光了，雞籠里只剩下公雞和老公。這時老婆懷孕了。老公就把公雞殺了給老婆補身子。老公沾了一身雞屎味，怎么也洗不掉，走到哪都是臭哄哄的，就得了個外號叫造污穢。老婆也讓公雞踩出了毛病，和誰說話都象公雞打架似的，得了個外號叫雞瘋子。十個月后，老婆生了個兒子，大腦瓜，小眼睛，和那公雞一模一樣，見到女人就想踩蛋。

眾人哄堂大笑。

崔岳林笑道：三弟可真會編造，這一家三口人的特征都叫你給點到了。

大野勃一本正經地說道：這叫舉一反三。是大姐夫教的。

任雅湘笑道：這么高的帽子你可別往我頭上戴，我可沒有這樣的本事。

大野勃仍是表情嚴肅地說道：大姐夫別客氣，是你的就是你的，別人想要還要不到呢。要不你問大姐，她可以作證。

剛好大山桃走進來，怔怔地問道：三弟說什么呢，讓我作什么證？

大野勃就說道：你是不是對大姐夫說過，是你的就是你的，別人想要還要不到呢。只準說是或不是，要如實回答。

大山桃被問得羞紅了臉，撲上來打三弟。大家又是一陣哄堂大笑。

大家正在說笑，有家丁來報：都督府參將要見大王爺。

大祚榮到前廳來見參將，問道：不知大都督有何訓示？。

都督府參將道：端午節將至，都督府要為皇帝籌備貢品，命涑末部繳納牛豬羊各五百頭。限二十日內繳齊，每遲延一日，加捐一成。

大祚榮問道：不知派給契丹人的捐稅是多少？

參將道：趙大帥的捐稅是按人頭攤派，向契丹人派的捐比涑末部多一倍。

大祚榮道：本王知道了。

參將離去后，大祚榮對任崔二人道：趙文翙果然是個貪官惡吏，剛一到任就瘋狂派捐。你們看該如何應付？

任雅湘道：應該先看看契丹人的反應，再作定奪。

崔岳林道：依我看，與其靜等，不如主動去聯絡，也好乘機鼓動契丹人反唐。

大祚榮道：讓大祚新去和契丹人聯絡，探聽他們的動向。

大祚新派出的探子剛剛出發，契丹酋孫萬榮的弟弟孫萬策就來到涑末王府。

孫萬策道：我大哥讓我來向大王爺通個信。趙都督派的捐，契丹人不會繳，也請大王爺不要繳。我們給他來個聯合抗捐，讓他空歡喜一場。

大祚榮道：請你轉告孫剌史，本王愿意和他聯合抗捐，如果契丹人保證一頭牲畜也不繳，本王一定響應。

大祚榮送走孫萬策，對任崔說道：讓孫萬榮去和趙都督對抗，我們伺機而動。

崔岳林道：王爺這招很高明。這樣一來，契丹反叛的時間就不會太遠了。

這天大祚榮心情非常好，特別讓高貞玉通知廚房加了幾道菜，晚上要和妻子兒女們暢飲幾杯。大野勃、張雨生夫婦、大門藝，為了協助二弟大祚新練兵，早已搬到城外大營中居住，現在每天陪大祚榮和王妃高貞玉一起吃飯的只有長子大武藝夫婦、兩個女兒大金花、大銀花和幼子大勃昌。

餐中，金花和銀花兩姐妹爭著去夾辣白菜。

銀花道：媽媽你看哪，姐姐太貪心，都夾去了！

金花道：還說我貪心，那大半盤都讓你吃光了，還不許我夾一點兒么？

大祚榮笑道：這么多好菜你們不爭，非要爭辣白菜，都是你媽慣成的怪毛病。

銀花道：怎么是毛病啊！是媽媽做的好吃么。姑姑嬸嬸和嫂嫂他們都喜歡吃。

金花道：就是么，媽媽做的家鄉菜就是好吃！

高貞玉笑道：哪會有那么好吃啊？我小的時候吃的辣白菜那才叫好吃呢。長白山天池水滋潤出來的白菜和辣椒，是天下少有的好菜。那白菜又脆又甜，那辣椒又紅又辣，做出的辣白菜，辣中有甜，清脆爽口。營州這地方沒有那么好的白菜，也沒有那么好的辣椒，媽媽做不出那么好吃的辣白菜，你們只能將就著吃了。

高貞玉只顧說得高興，大祚榮卻突然情緒低落，放下酒杯，默默走到東窗前去仰望星空。

大武藝悄聲說道：媽媽快別說長白山的辣白菜了，又勾起父王東歸的心事，連飯也不吃了。

銀花想哄父親高興，起身來到父親身邊，故意歡聲問道：爹爹，我就要過生日了，爹爹想送什么禮物給我呢？

大祚榮道：噢，快過生日了，就要滿十八歲了。好好，爹爹是要送給你一件禮物。你想要什么呢？

銀花笑道：我想要一顆星星，爹爹能給嗎？

大祚榮道：當然能給了。我要把東邊最亮的那顆星星送給你。那顆星星下面有長白山、海蘭江、無邊的林海、成群的牛羊，全都送給你。

銀花道：哎呀，怎么又說到長白山去了。不說了，不說了。爹爹，我和姐姐明天要到大營去看二哥，行嗎？

大祚榮道：行啊！不過你們不能光是貪玩，要替我檢查一下他們的騎射功夫是不是有進步。

晚飯后，高貞玉叮囑女兒，早早歇息，明天好早去早回。

大銀花笑道：那也不能這么早就睡呀。媽媽再給我們講個故事吧。

高貞玉道：媽媽的故事都講了多少遍了，還沒聽夠！

大金花道：那就講個新的吧，隨便編一個也行，不然銀花不肯睡覺。

高貞玉道：好吧，媽媽給你講個太白金星寶鏡的故事。天上的王母娘娘每年都要開一次蟠桃大會，宴請各路神仙。這年桃紅果熟，各路神仙又來聚會。王母娘娘有兩個小女兒，已經長大成人了。王母娘娘就把兩個女兒帶來和群仙見面。神仙們都說這兩個女孩生得太美麗了，讓人分不出哪個是姐姐哪個是妹妹。有個白胡子老神仙叫太白金星，他說，用我的寶鏡照一照，就知道誰更美麗。大家說，你快拿出來吧！

太白金星拿出寶鏡，被姐姐一把搶過去。姐姐照了一下，看到自已美麗極了，就微微一笑，把寶鏡交給妹妹。妹妹接過來，看著鏡子里面的自已，覺得還是自已最美麗。姐姐見妹妹照個沒完，有點妒忌了，就上來搶。兩人一搶，那面寶鏡就滴溜溜從手上飛出，落到云層下面去了。太白金星好心疼自已的寶貝，就下去尋找。找到長白山北邊，發現那面寶鏡已經變成了鏡泊湖，再也收不回來了。

大銀花道：那究竟是誰最美麗呀？

大金花道：妹妹最美麗，你滿意了吧？

高貞玉道：好了好了，姐姐妹妹都美麗。你們快睡覺吧。

次日，金花銀花姐妹兩個來到涑末部大營，先向二叔二嬸請安。大祚新夫婦見了兩個侄女，自然十分高興，趕緊張羅安排午餐。張雨生夫婦和大門藝聞訊，也都過來相聚。

銀花道：我最有愛吃二嬸做的紅燒羊腿，今天可要讓我吃個夠。

二嬸侯淑英笑道：就讓你吃個夠。一會兒讓你三哥去捉只羊來，現殺現做，吃個新鮮。

大祚新的兒子大乙夏，已經是十九歲的少年武士，聽母親說要捉只羊來現殺現吃，答應一聲，就要往外走。

大銀花和大金花一齊叫道：三哥，等一等，我和你一起去。

大乙夏笑道：你們也敢捉羊？

大銀花笑道：別說是捉羊，就是捉老虎，我也敢！

大門藝道：別說大話，我也要去看看你是怎么捉羊。

兄妹四人嘻嘻哈哈騎馬向草原上奔去。

來到羊群邊，金花銀花下了馬，沖上去按住一只羊，叫道：哥哥快來幫一把！

四個人把羊捆了。大乙夏把羊馱在馬背上飛奔回帳。

大門藝和兩個妹妹坐在草地上聊天。

大門藝問道：爹爹和媽媽都好嗎？

大金花道：身體都好，就是常常想心事。昨天媽媽不小心說起長白山的辣白菜。爹爹連飯都吃不下了。

大門藝道：這也難怪。爹爹本是靺鞨國的國王，媽媽原是高句麗國的公主，都是喝長白山的水長大的，自從被迫西遷到營州，背井離鄉二十八年了，有國不能歸，有鄉不能回，怎么能不思念故土呢？

大金花道：背井離鄉二十八年，爹爹和媽媽可真是命苦。

大門藝道：不是命苦，是天時不利。天時也會有變化的。爹爹能這么堅定的忍耐等待，就是相信天時會有變化。

大金花道：契丹人正在和爹爹聯合抗捐。姑父說東歸之期就在眼前，我們很快就能看到長白山海蘭江了。

大銀花突然轉了話題問道：二哥，你知道鏡泊湖嗎？

大門藝答道：當然知道，那是太白金星的寶鏡變的。

大銀花道：那你說王母娘娘的女兒，究竟誰更美麗呢？

大金花聽她又提起昨晚的故事，就有些不耐煩，叫道：哎呀，那是講瞎話，你還當真了！從昨晚想到現在，多少遍了，你累不累呀。二哥別理她，她發癡了。

大門藝道：要我說，姐姐妹妹都美麗，人家是仙女么！

大銀花道：二哥還知道別的仙女嗎？快給我們講講。

大門藝道：仙女故事我講不好。二嬸講過花木蘭從軍的故事，非常有趣。

大金花道：這個故事姑父給我們講過。花木蘭替父從軍十二年，和男人一樣上陣殺敵，立了大功，成了女英雄。

大門藝道：那你們會背花木蘭從軍的詩嗎？

大銀花道：當然會了，不信我們給二哥背一背。

姐妹兩個一起背誦道：唧唧復唧唧，木蘭當戶織。不聞機杼聲，惟聞女嘆息。問女何所思，問女何所憶。女亦無所思，女亦無所憶。昨夜見軍帖，可汗大點兵。軍書十二卷，卷卷有爺名。阿爺無大兒，木蘭無長兄＿＿＿

大門藝道：好了好了，你們背的很好。可是光會背不行，還要學花木蘭替父分憂，為國效力。

大銀花道：姑父也是這么說的。兩位姑父看的書可多了，給我們講了好多英雄豪杰的故事，女媧補天、大禹治水、飛將軍李廣、關云長千里走單騎，每過兩三天就給我們講一個新故事，可有趣了。

大門藝道：這么說你們比我懂的還多了。我有好長時間沒有聽姑父講課了，真想回去聽一聽。

大金花道：二哥別急。爹爹說了，二哥在大營的時間太多了，武功有長進，讀書卻少了。以后要讓二哥多回去聽兩位姑父講課。

大門藝道：既然這樣，我回府時再陪你們玩。今天早些回去，免得爹媽擔心。

大銀花道：那也行。不過二哥還要陪我們放馬跑兩圈。

大門藝道：我們現在就去賽馬。

兄妹三人縱馬在茫茫大草地上歡奔嬉笑，直到大乙夏來喊他們回去吃午飯。

姐妹二人吃罷午飯，早早告別了叔嬸哥嫂們，打馬回城。

姐妹兩個這次出城玩得非常開心，一路歡笑著往城中奔來。可是她們作夢也不會想到，這時城中正有一伙流氓惡棍在等著她們，大禍就要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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