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國高王大祚榮在敖東城開國登基,十二府四十二州有國民三十余萬,十二兵衛有精銳騎兵五萬,稱得上是一個規模不小的王國。一時間,百官振奮,群情激昂,紛紛要求發兵征服黑水部。
高王大祚榮在大政殿上,對群臣宣教道:天地之間人為貴,人世之間和為貴。孤王志在振興海東,創建勝國。對內以民為本,國策政令必須有利于民生。對外以和為貴,攻伐征戰必須有利于邦交。如今震國初立,百廢待興,若急于征伐黑水部,必會使百姓捐稅重不可負,這是孤王所不愿意看到的。況且四鄰各國都在拭目觀察震國動向,若開國即開戰,只怕會使他們因恐懼而聯合抵制,不利于震國外交。為長遠之計,現在不可輕動征伐,請眾官為孤另謀善策。
大內相任雅湘奏道:基下主張和平立國,臣十分贊同。對黑水部分庭抗禮也不能聽之任之。昔春秋之季百國爭雄,晉文齊桓常用會獵之計迫使鄰國附于盟下。基下可以效仿晉文齊桓,不戰而揚威,迫使黑水部懼而歸附。
大祚榮道:大內相所言甚合孤意。不戰而屈人之兵,是為上策。就請眾官商議一下具體方案。
左相崔岳林奏道:基下在營州以獵代練多年,有豐富的獵狼經驗。現在正是春季野狼群集的季節,不妨邀黑水部王爺會獵于湄沱湖,展示震國騎兵神勇軍威,讓倪屬利吉不寒而慄,乘機迫他尊基下為盟主,北方之事便可大定。
右相大祚新奏道:臣以為黑水部與四方鄰國不能相提并論。黑水部是震國之內患,必須以武力征服,實現七部統一,解除后顧之憂,才能保障對四鄰各國的和平邦交。所謂會獵立盟,不戰而屈人之兵,打幾匹狼就能讓對手不寒而慄,實屬無稽之談。枯樹不伐不倒,土墻不推不垮。要想黑水部歸附,除了發兵征討沒有別的路可走。臣愿率三萬人馬,出征黑水。
大祚新這番話,是針對任雅湘和崔岳林的。可是不戰而屈人之兵那句,無意中觸犯了高王。高王頓時沉下臉來。
大祚榮道:孤王已經說過,現在不能輕動征伐。右相沒有聽清嗎?你這樣迷信武力征伐,不喜歡和平外交,是很難成就大事的。不戰而屈人之兵,是前人兵書典藉上的論斷,怎么會是無稽之談?在營州打獵練兵時讓你做大將軍,怎么轉眼之間就全盤否定了?文武之道,各有妙處,不能顧此失彼。
大祚新遭到高王斥責,心情不快,面色很難看。
大祚榮停了一下,鄭重宣教道:孤意已決,三省六部和各兵衛立即籌備湄沱湖會獵。
百官應道:臣等領教。
大祚榮在敖東城開國登基的消息傳到黑龍江兩岸,倪屬利吉王爺也不敢輕視。連日來,黑水靺鞨十六部頭領聚會于伯力城,緊張地商討對策。
倪屬利吉道:大祚榮在敖東城立國稱王,伯咄、白山等五部俱已歸附。我黑水部將是他要征服的第一個目標。各部人馬要整裝待命,準備和他決戰。
二王爺倪屬利康道:震國初立,雖有十二兵衛號稱七八萬人馬,不過是烏合之眾。我黑水十六部有精兵五萬,都是以一當十的勇士。震軍惹敢來犯,定叫他有來無回。
倪屬利吉道:大祚榮勇猛異常,智慧超群,能忍辱三十年又東歸復國,絕非等閑之輩。現在他雖然年屆五十,仍然雄心勃勃,不可輕視。他不來則罷,來則必是一場殊死之戰。江南各部與他相近,鐵利部首當其沖,更要做好惡戰的準備。
黑水部十六部頭領按倪屬利吉的命令,分別回歸本部去備戰。
鐵利部王爺姜木斯剛剛從伯力返回鐵利城,還沒有來得及集結兵馬,就有探子來報:震國使節出使伯力城,路經鐵利城,已經到了城外。
姜木斯道:使節過境,應該以禮相待。先請他到驛館安歇,本王稍后要會見他,以便打探一下震國動向。
震國出使伯力城的使節烏里布,原本是號室部王爺,現享開國公爵位。號室部與黑水部是近鄰。烏里布對黑水部情況了如指掌。高王大祚榮派他出使伯力,自有一番良苦用心。
烏里布路經鐵利城,應邀來見姜木斯。
姜木斯問道:不知震國使節到伯力城有何意圖?
烏里布道:震國高王持仁義行天下。黑水部本是同族。高王基下愿與倪王爺會獵于湄沱湖,共商振興大計。
姜木斯道:高王興師動眾來會獵,真是要共商發展大計嗎?只怕會獵是個幌子,乘機突襲才是真意。
烏里布笑道:姜王爺何出此言?要想開戰,震國大軍早就開到黑龍江了。高王基下不忍同族相殘,才力排眾議,堅持和平,怎么會乘機偷襲?
姜木斯道:大祚榮真的很珍惜同族大義么?
烏里布道:五部歸附震國,五位王爺分享世襲開國公爵位。所有府州縣官,都是從各部猛安謀克中選拔。震國是靺鞨各部的國家;高王基下志在為民眾造福。這是有目共睹的事實。姜王爺不能視而不見。
姜木斯道:就算高王基下有如此胸襟抱負,可是倪王爺未必能夠理解。
烏里布道:請倪王爺會獵于湄沱湖,就是要消除誤會,共謀發展。
姜木斯道:既然如此,我就陪同烏國公到伯力,說服倪王爺應邀赴會。
姜木斯和烏里布到了伯力,安排烏里布在驛館安歇,再急匆匆去見倪屬利吉。
倪屬利吉道:大祚榮先禮后兵,實在高明。可是我豈能受他擺布?會獵之事免談。我只等他發兵來戰。
姜木斯勸道:虎熊相斗,兩敗俱傷。如果能會獵結盟,成為友鄰,也是好事。況且倪王爺拒絕赴會,難免有懼怕之嫌,也給他創造了出兵的借口。
倪屬利吉道:他要想發兵來戰,不在乎有沒有借口。只是不能被他視為懼怕,受他恥笑。你去對烏里布說,本王同意湄沱湖會獵。雙方各帶二千人馬。
姜木斯道:倪王爺要親自對他說,才顯出黑水部不卑不亢,有禮有節。
倪屬利吉當即召見烏里布,接受會獵之邀。
烏里布返回敖東城復命,特別稟報了鐵利部王爺姜木斯深明大義,見解不凡。
高王道:黑水部一時不能歸附,不妨先將鐵利部拉過來。待湄沱湖會獵之后,要伺機招納姜木斯。
到了會獵之期,倪屬利吉帶了二千黑衣黑馬騎兵,在湄沱湖以北一百里扎寨。高王大祚榮帶了二千紅衣紅馬騎兵,在湄沱湖以南一百里安營。兩邊派出聯絡官,商定會獵約法。高王和倪王爺各帶五十名親兵會合,相距百步建立南北兩座中軍大帳。
高王道:請倪王爺先發將令。
倪屬利吉道:本王是應邀而來,不能反客為主。請高王先發將令。
高王道:傳令下去,震軍展開百里扇面,向北推進五十里待命,不得放走一匹野狼,違令者斬!
倪屬利吉傳令道:黑水軍展開百里扇面,向南推進五十里待命。
過了半個時辰,雙方各有親兵來報,部隊推進到位。
兩位主帥再先后發出命令:兩翼緩緩向前,與對方合攏,形成圍圈。
又過了半個時辰,合圍完畢。圍中有狼群竄逃。
高王道:請倪王爺先令黑水軍上陣捕狼。
倪屬利吉道:第一陣最為兇險,黑水軍當仁不讓。
黑水軍五十名捕狼手縱馬沖進圍圈,吶喊殺狼。半個時辰后,倪屬利吉傳令鳴金收兵。黑水捕狼隊拖出死狼百余匹。
高王傳令震軍捕狼隊上陣。高王的三弟大野勃,是震軍捕狼隊的主將,當即率領五十名騎士紅衣紅馬縱馬入陣,吶喊震天。半個時辰后,高王傳令鳴金收兵。震國捕狼隊拖出死狼二百余匹。
高王道:兩陣下來,勝負已見。不知倪王爺有何話說?
倪屬利吉道:頭陣狼勢正旺,二陣狼勢已減。雖有勝負,未必公平。
高王道:倪王爺說得有理。這兩陣就算平手。接下來你我二人上陣,不許別人相助,仍以半個時辰為限。如何?
倪屬利吉明知道大祚榮驍勇無敵,此時卻也不能退縮,當即硬著頭皮應戰,心想,你雖勇猛,我卻年輕,未必就會輸給你。
倪屬利吉黑衣黑馬,縱馬入陣,向群狼沖擊。那狼經過兩陣沖殺,已是困獸猶斗,向著黑馬拼命反撲。倪屬利吉不免有些驚慌,雖然連殺數狼,仍不禁退卻。
大祚榮紅衣紅馬,如火龍沖入陣中,嚇得那些狼爭相奔逃。大祚榮施展身手,槍挑劍劈,殺得野狼一路橫尸。
倪屬利吉勒馬向大祚榮望去,心中暗暗贊道:大祚榮真是神人也!我父子兩代都不是他的對手。讓他當盟主,我并不委屈。
半個時辰轉眼過去。圍場外響起銅鑼聲。
大祚榮和倪屬利吉相繼出陣,下馬回歸本座。
兩邊親兵拖出死狼,相繼報數:高王斬狼七十八匹,倪王爺斬狼二十六匹。
倪屬利吉道:高王神勇,令人欽佩。
高王道:是倪王爺有意謙讓,孤王僥幸領先。
倪屬利吉道:本王服輸,愿奉高王做盟主。
高王道為:黑水與震國本是一家,如今兄弟結盟,依長幼論序,孤王就愧當盟主。既是同盟,就要有所約定。不知倪王爺有何主張?
倪屬利吉道:本王恭聽盟主吩咐。
高王道:孤王有三項主張,一是和平共處,二是共御外敵,三是外交同步。
倪屬利吉道:何謂外交同步?
高王道:凡與第三方有交涉、聘問、通商、結盟、攻伐等大事,須由盟主裁決。
倪屬利吉道:通商多是民間行為,不易控制,可否摘出?
高王道:通商一項可以緩議。其余不可更改。
倪屬利吉道:本王就依盟主主張,愿對天盟誓。
草地上設下香案。薩滿大巫師作法請神。
大祚榮和倪屬利吉在神案前叩頭宣誓:永不背盟!
大祚榮將所獲狼匹全部贈與黑水部,目送倪屬利吉北歸伯力。
跟隨黑水部王爺北歸的隊伍中,有一支鐵利部的騎兵,為首的是姜木斯王爺。在他身邊有一員女將,是姜木斯的女兒姜鳳飛。這位女將早過了二十幾歲的好年齡,卻因好高求全,至今尚未嫁人。父女倆并馬前行,邊行邊議,抒發感想。
姜木斯道:早就聽說大祚榮是天生的虎將,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他在狼陣中的表現,簡直就是天兵天將一般,真是讓人大開眼界。
姜鳳飛道:倪王爺可就遜色多了,縮頭縮腦,象個膽小鬼。我上陣都會比他強。
姜木斯道:強將手下無弱兵,劣將手下無強兵。首領有天地之差,騎兵也有虎兔之別。震國的紅馬隊上陣,狼群瘋狂奔逃。倪王爺的黑馬隊上陣,狼群瘋狂反撲。這可就奇怪了,連狼也知道欺軟怕硬。
姜鳳飛道:震國捕狼隊的頭領可真是讓人欽佩。聽說他是大祚榮的三弟,叫大野勃。
姜木斯笑道:你怎么這樣關心他,連名字都知道了。還知道什么,他有沒有妻室?
姜鳳飛笑道:關心他怎么了?黑水部要是有這樣英雄人物,我早就嫁了。只可惜這樣的人偏偏是震國的將軍,我哪會有機會和他相識;就算有機會相識,誰知道他是不是早已經有了妻子。唉,有緣千時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逢啊,不是我的想也白想,算了算了,咱們不要說他了。
姜鳳飛是個大齡未婚的女將,見到英雄男子,不管人家是否有妻,都會妄想一下,很多時候不過是稍縱即逝的一個心理活動。這是人之常情。可是姻緣有時候正是一閃念的思維所決定的。十天以后,讓姜鳳飛心儀一瞬間的震國三王爺大野勃,竟然出現在鐵利府城下,并且被姜鳳飛生擒活捉,強逼成婚。本書由瀟湘小說原創網首發,轉載請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