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陣，，海濤不厭其煩地無休無止地拍打著海岸；海岸就象情人享受愛人的撫慰一樣，承受海水的輕拍。一聲聲，濤聲就象情人的甜蜜的話語在對海岸說，我永遠在你身邊！
落日下的海灣被鍍上了一層金色。海濤中，金光萬點。海岸石礁上有尊石像，倚坐在石礁上，雙目凝視遠方，似在沉思，似在等待。她，是位年紀約有七旬的老奶奶，海風太陽已將她面目吹曬得黑黑，歲月已無情地在她臉上縱橫交錯地刻下了許多的痕跡。附近的居民幾乎天天看到她坐在這兒，就象看慣了潮起潮落。
坐在這兒的她很多年前曾是一名妙齡少女。當時的人們總會看到有位美麗的姑娘天天接近傍晚時分守候在這兒。人們以前不知她等什么，以為她是在看海面日落。有人說她是讓龍王太子看上了，所以中了邪。日復一日，她天天從不間斷，來到這兒。人們看到她從一個如花少女步入中年，又從一個中年女子進入老年，直到現在白發蒼蒼的模樣。她坐著的那塊原本粗糙的礁石卻變得光滑如鏡，大巽于其它石頭。
年復一年地守候在這兒，她究竟為何來由呢？她，為了守候著那句諾言，等候著一個人兒，借她一生。
他，和鄉友們劃著木船離鄉別井遠去他鄉尋求世界前，就在這兒對她：“莫顏，我一定回來，等我搞到錢了，我們就結婚。你要等我！”
她感動地點點頭，聽了這話，她不知是傷心還是開心，反正心里堵得難受。她堅定地說：“我等你，哪怕一輩子我也要等！”
他緊緊地擁抱著他，一滴熱淚滴落在她的臉上。當時還是月夜，月光下的他的神色是多么地難受和無奈啊。他推了她一把，跳上了木舟。小船離岸而去，一聲“吱唉”，象是離別人的喟然長嘆。
他在船上沙啞著嗓子說：“等我！”
“嗯！”她在月色中的岸上含淚點點頭，“我天天來這兒等你！”
小木舟越去越遠，漸無影蹤，她還站在岸上高呼：“鴻回，我等你！……”
鴻回本與莫顏深深相愛著，莫顏的父母卻不同意這門親事。說鴻回是富農分子，是當時階級斗爭專政的對象，破落的富家子弟卻又比貧下中農還窮呢。她媽媽板著臉對鴻回說：“不要說我女兒不能嫁給富農分子，就是嫁給你，你也不能給她一個差不多的婚禮啊。連件象樣的衣服你都買不起呢。”
鴻回臉紅地低下了頭，他家真的太窮，父母已在解放初槍決了，留下他如風中一葉飄零世上。家徒四壁，何以給莫顏一個象樣的婚禮？這兩年，若不是莫顏的呵護，早叫村里專政者欺負得人不成人鬼不成鬼了。不給莫顏一個象樣的婚禮，又如何對得起心愛的人？他越想越傷心，愁錢難找，這年頭，又能到哪里找到錢呢？
他偷偷變賣了家中所有值錢的東西，又瞞著生產隊偷偷去給人幫忙搞點副業，總共才湊足給莫顏賣一套紅色嫁衣的錢。他知道，沒有錢，莫顏父母是看不上他這窮光蛋的，他又如何能得到心中人呢？現在他到何處去尋到錢呢？他聽說好多人偷渡到海外，能掙到好多錢。于是他決定去試試，為了情人，他下地獄也愿意。他臨走前偷偷買了套紅色嫁衣給莫顏，說等他回來結婚時，她穿上它。
這套紅色嫁衣是莫顏的至珍之寶，她一直珍藏在自已的箱子底，從不示人。只有在自已開心時，偷看一眼，以滿足自已的心情；或在自已想念鴻回時，看一看以慰自已的心靈。
家中父母要讓她嫁人，她找各種借口拒絕，甚至以死相協，才得以終身獨守到如今。
如今，她一如從前一樣翹首以盼情人重逢。秋水望穿，海面上舟去船來，亦不曾望見當日他去時所乘的那條船，更不見鴻回歸來的蹤影。她那凄清孤獨的身影無人不憐，她那堅定固執的表情無人不嘆。礁石上的她好象尊石像樣，遙遙佇守在海畔。
“姑奶奶！姑奶奶！”一個稚嫩的聲音在叫她，她慢慢扭過頭去，看到了弟弟的小孫子在喚她，她從沉思醒過來，眉開眼笑了。一個十來歲的小娃仔蹦蹦跳跳地跑來了，他說：“姑奶奶，爺爺叫你快回去。有客來了。”
已做了姑奶奶的莫顏笑著摟著孩子說：“他又怕姑奶奶讓潮水卷走了吧？姑奶奶不會走的，姑奶奶要等的人還沒有等到呢。”小孩子搖搖頭用清脆的聲音又說：“是龍仔爺爺回來了，從美國回來了！”
“龍仔？！”老人愣了一下，以為自已聽錯了又問：“你說誰回來了？你再說一遍。”“是龍仔爺爺從美國回來了。他來家看你，爺爺叫我叫你快回去。”
老人聽了眼里閃動著淚花。龍仔是與鴻回一同出海去的家鄉人，這回有了鴻回的音訊了。她扶住侄生子，蹣跚著腳步快速地往家走去。
一進家門，就見到了與弟弟聊著天的西裝畢挺頭發油光的龍仔笑盈盈地從椅子上站起來，高興地走出幾步攙著她說：“顏姐，您身體還好吧？”歡喜得滿是熱淚的莫顏姑奶奶握著龍仔爺爺的手說：“阿龍啊，你還是這么靚仔這么福氣。”
龍仔爺爺爽朗地笑了說：“老了，我們都老了。”
莫顏姑奶奶點點頭說：“嗯，老了。日子過得真快啊，你出去是還是個大小伙子。現在是不是兒女成群了吧？”
“有一個兒子一個女、兩個孫兒了。”
“好八字，好福氣。嗯，那……”莫顏姑奶奶邊坐下邊夸道，吱唔了一會兒就問：“鴻回還好吧，他怎么沒回呢？”
龍仔爺爺反賓為主，倒了杯茶莫顏姑奶奶說，答非所問地說：“我帶回了一輩錢給你，是龍仔大哥的。”
莫顏姑奶奶急切地說：“那他的人呢？還好么？”
龍仔爺爺干咳了兩聲，很久才說：“我們一直沒有音迅，這幾年才知國內開放了才回來。龍仔大哥一直是掛記著你，他托我來看您的。”
“那他的人呢？還好么？”
“他去年過世了。”龍仔爺爺關切也看著莫顏姑奶奶輕輕地說。
他沉默了，好久好久他們沒有說出一句話。
莫顏姑奶奶沒有哭，堅毅的臉上顯得相當平靜，她讓人出乎意料地慢慢地說道：“不，他沒有死。他說過，他要我等他，怎么會先走了呢？”
她動作緩慢地站起來，撇下了龍仔和他的弟弟走進了自已的房間，安靜地坐下來，打開了她的箱子，取出那套紅色嫁衣，口中喃喃說道：“他會回來的，他會回來的。”
龍仔爺爺和莫顏姑奶奶弟弟面面相窺，不知所云。最后莫顏姑奶奶弟弟對龍仔爺爺說：“她就是這么古板，人老了沒法子。那年她年輕時有一次，海潮漲上來，她還在海邊等鴻回哥。就不知有海潮，就叫海潮卷走了，在海里漂了有一天。多虧來了一只漁船救了她。”
那年為了等鴻回，她竟忘了海潮到來，等到海潮將她卷下海，她迷糊中覺得自憶仿佛到了天堂，在云里飄忽中看到了鴻回。他拉著她的手說，我們到了沒有人能分開我們的地方了。事后醒來，竟在一條漁船上。救她漁民說，那天看到有兩只海豚在海中將她推來推去，推近漁船邊，海豚就不見了。于是，他們就救了她。
龍仔爺爺聽了這個故事，心里很感嘆。他好想幫一下他的莫顏姐，但卻不知如何幫，那怕在她有生之年讓你開心一些也好。
人們都說，她這一輩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見到鴻回爺。
龍仔爺爺住了一些時日就回美國去了。過了幾個月后打電話說他帶著兒孫又回國探親了；村里人歡天喜地。他又說，他將鴻回爺帶回了。莫顏姑奶奶聽說很開心，這幾天她變得象小姑娘一樣愛說愛笑，談的盡是鴻回爺爺的事。她說：“我就知道他會回來。我在家里，他還會不回來么？”
龍仔爺爺這天要到了，說是在莫顏姑奶奶常坐的那塊礁石上踏上海岸。莫顏姑奶奶早早就起床梳洗一番，她竟穿上了鴻回爺爺當年給他買的那套紅嫁衣。早早地，她守候在那塊礁石上等候著她的心上人到來。她婉如找回到了幾十年前那個美女的形象了，臉上再多的歲月痕跡此時也仿佛不起作用，顯不出她的蒼老；她喜上眉梢，面色紅潤。多少年來，她從沒有今天這么好看過。
與以前所不同的是，今天身邊站了一大村里人。她象眾星捧月樣的被人群簇擁在中間，遠眺著煙波浩淼的大海，祈待千載難待的那一刻到來。人們象送新娘一樣熱熱鬧鬧地護候著莫顏姑奶奶；莫顏姑奶奶也幸福地說，今天是她出閣的日子了。
龍仔爺爺住了一些時日就回美國去了。過了幾個月后打電話說他帶著兒孫又回國探親了；村里人歡天喜地。他又說，他將鴻回爺帶回了。莫顏姑奶奶聽說很開心，這幾天她變得象小姑娘一樣愛說愛笑，談的盡是鴻回爺爺的事。她說：“我就知道他會回來。我在家里，他還會不回來么？”
龍仔爺爺這天要到了，說是在莫顏姑奶奶常坐的那塊礁石上踏上海岸。莫顏姑奶奶早早就起床梳洗一番，她竟穿上了鴻回爺爺當年給他買的那套紅嫁衣。早早地，她守候在那塊礁石上等候著她的心上人到來。她婉如找回到了幾十年前那個美女的形象了，臉上再多的歲月痕跡此時也仿佛不起作用，顯不出她的蒼老；她喜上眉梢，面色紅潤。多少年來，她從沒有今天這么好看過。
與以前所不同的是，今天身邊站了一大村里人。她象眾星捧月樣的被人群簇擁在中間，遠眺著煙波浩淼的大海，祈待千載難待的那一刻到來。人們象送新娘一樣熱熱鬧鬧地護候著莫顏姑奶奶；莫顏姑奶奶也幸福地說，今天是她出閣的日子了。
等了很久，已近下午時分，人們眼前一亮，遠遠處，一葉孤帆漸漸靠來。莫顏姑奶奶說：“回來了，回來了！當年他走時就是坐這條船的。現在他又坐這條船回來了。我知道他不會丟下我的。”以前她有無數次失望，這次小船讓她拿住了百分百的把握。人們都說，姑奶奶這么好的人誰也舍不得丟下啊。
小船靠近了，人們雀躍了，日近大海了，莫顏姑奶奶笑了。落日的余輝灑到她的臉上，兩道金色的光線掛在她的臉上；她那紅色的嫁衣顯得更紅了……
龍仔爺爺帶著家小捧著鴻回爺爺的骨灰盒，走到了莫顏姑奶奶身邊，龍仔爺爺身后跪著他的家小。此時，村里的小輩們都聽從大人的吩咐一同跪下。夕陽下的莫顏姑奶奶顯得特別莊嚴，她用顫抖的并不很大的聲音說：“回哥，我沒有白等你！”言畢，一把抱過骨灰盒老淚縱橫。
人們都站起來了，攙著莫顏姑奶奶坐在那個不知坐了一輩子的光滑礁石上。她摟著骨灰盒，輕撫著它喃喃地說：“回哥，我終于等你回來了。我知道你會回來的。”她眼淚已止，臉上露出相當滿足和幸福的笑容。由于她興奮得太累，她只好抱著回哥的骨灰靠在村民的身上，安靜地閉上了雙眼。夕陽最后一抹余輝照在她的大紅嫁衣上、照在她象菊花樣美麗的臉上、照在她那緊閉的雙眼上，那神色是多么的安祥！
莫顏姑奶奶幸福地走了，沒有人哭泣。因為人們都知道她已走到天堂上，與鴻回爺爺在舉行婚禮，所以人們都在為她走向天堂上的婚禮而祝福。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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