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沒有主與仆之分,只有身價之別,你能成為香矜樓頭牌,難道就不許跟過你的人成為花魁嗎?”香姿遮住畫像,“這里的任何一個女人都有可能坐上這個位置,你能,艾漪也能。”
“可是她不過就是一個幾兩銀子買回來的丫頭,她有什么價值而言?”
“那時只值幾兩,是因為我是從一個無能之人那里將她買進。”
“那現在呢?她又值幾個錢?”芯葉還是不罷休,仍咄咄逼人。
“夠了,你現在是以什么身份在這里跟我說話?我的決定難道還要經過你同意不成?”
“不是,香姨,我只是不懂她一個丫頭不過就是有點姿色而已,怎么可以成為第二個韻凝。”
“這里要是就是美貌,難道我去找一個丑女來接客嗎?恐怕客人會拆了我這里。”
香姿關上房門,走下樓。
芯葉看著房中的艾漪,不就是有一張夠美艷的臉而已,怎么可以搶走快屬于她的位置,芯葉也是嫉妒,也是不滿,更是憤恨。
“現在開始你就在這里,我不是你的主,我只是來教你怎么服侍男人。”琴晴帶上了宸綾,她真的把她給救了出來。
“你為什么要這樣對我?”宸綾關上琴晴的房門,對視。
“因為你很像一個人,我敢保證你以后一定會跟她一樣,甚至比她更有能耐。”
“誰?這里的主嗎?”
“對,不久后大概就是這里的頭牌花魁。”
琴晴一針向宸綾刺去。
“好痛。”宸綾后退了兩步。
“這點痛都受不了,難怪香姨會把你關起來。”這種針一扎下,不見血,可卻讓人疼痛難耐。
“為什么?這真的--”
“當然要學會忍住疼痛,哪個主不喜歡跟美人玩這種打罵游戲,他們認為女人天生就是用來折磨的,特別是青樓女子,他們會毫不留情的往你身上狠狠的掐,直到已經暗紫為止,那種滋味才是真正的痛不欲生。”
宸綾按住針扎后的腿,她根本就受不了這種虐人的生活,可是她也別無他法。
“那我要怎么做才能不再怕這種痛。”
“習慣,不久后你就會習慣,我當初只要一看自己的手腳,就會被嚇住,可是現在我也跟艾漪一樣認為那些全是身為一個女子最自豪的證據。”
琴晴一針又一針的刺在宸綾身上,滿身的傷口,可是卻沒有一個傷口在流血。
“素眉,你在這里做什么?”
艾漪走近素眉身邊,現在的香矜樓是最安靜的時刻,所有人都已離去,似乎根本就不像有人住的地方。
“我當初把自己賣進來的時候,就跟香姨說過,我不想接我不喜歡的那種人,請她讓我自己挑客人,香姨也同意了。”
“你當初為什么要進來?現在的時局雖然很亂,可是青樓里更亂。”
“因為我恨男人,我喜歡看著男人作踐自己,青樓之女是賤,是沒有尊嚴,可是來這里的男人,更是賤,更沒有尊嚴,還以為抱在懷里的是佳人,真是諷刺,一個已經不知被多少男子睡過的破布,還以為摟著的是寶。”
“所以你盡挑那種最賤的男主。”
“對,他們不是喜歡女人的柔情嗎,我就給他們看,誰讓他們賤。”
“你為什么會比我還--”艾漪一心以為自己是最惡心的,沒想到素眉會比她更讓人不敢置信。
“我的初夜是在七歲那年,我的哥哥,親生哥哥將我的處子之身奪走,我當時根本就不懂這是什么意思,以為那是哥哥寵我的方式,后來娘知道了,怕哥做錯事,就將我趕了出去,那時我才明白我已經不再是女孩了,七歲那年我就成了一個真正的女人。被娘趕出來,我依然可以生活,可是還是躲不過男人對我的凌辱,收養我的是個道觀,一群道士而已,可是他們卻趁大師不在之時,將我--”素眉埋下了她的花容月貌,那張臉原來是那么的誘人,七歲就有人覬覦她了。
“看來這世道還真是讓人心寒,你也是苦命人,這里的每個人都是苦命人。”
“你跟我一樣,女人還真是可悲,為什么男人這么喜歡美人的床?難道女人天生就是被男人欺負的嗎?”
艾漪拭掉素眉眼角的淚水,輕手撫過她的嬌艷,已經憔悴的容顏,還是那么誘人,在男人的心里,女人的臉就只是用來魅惑他們的,身體就是用來勾引他們的,或許女人一生真的只有依靠男人過活,不是女人無用,而是這時代已經養不起女人的尊嚴。
“那你還相信男人嗎?”艾漪她雖然根本就不懂愛,但是她也知道女人應該為某個男人而癡迷。
“相信,因為這世上也有好男人。”
“那你遇到了嗎?”
“遇到了,可是卻不是我的。”
“聽你這意思他也是這里的客人。”艾漪湊近素眉,兩人還真像閨中密友。
“白茨。”
素眉輕聲細語在艾漪耳邊說起,旁邊已無他人,她們仍然在小聲交談。你一言,我一語。
“真的?你們真的這樣做?”艾漪大驚失色。
“難道還騙你不成,我起初也懷疑他這么做的目的,不過這些日子看來,他的確有那個能力。”
“這世上還有這種人,我怎么沒那么好的命?”艾漪似笑非笑,甚至有些輕笑。
“如果白茨知道了,恐怕會罵我。”
“那是當然,小美人,小心一點哦,不要勾起女人對你那樣做的沖動。”
“什么那樣做?”
“床上猜謎。”
艾漪一手拍在素眉的臀上。
“你這個丫頭,別讓我逮到你。”
白茨站在樓上看著,她根本就沒聽到她們之間的談話,如果她聽到了,或許還會退一步,可惜她卻選擇了不聽。
美人的心就如水一樣透明,可惜也如水一樣沉重。
男人的心如瓷器一樣能困主女人的水,可是卻經不起一點撞擊。
瓷器一碎,水一出,人去樓也空。
“筱笠姑娘,有位公子是在橋邊等你,這是他給我的信物。”
筱笠接過小姑娘手中的玉簪。
筱笠放下,這是她給徐子譽的,那是他們兩人的定情之物,可是現在卻會成為他們--
轎子一停,筱笠走出。
“你們先回去,一個時辰過后再來。”
“是,姑娘。”
轎夫離去,筱笠走上拱橋。
“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徐子譽抱住筱笠,筱笠卻推開了他。
“我是來跟你說清楚的,你應該知道我是個什么女子,我不過就是個已經被人睡爛了的女子,不值得你這個堂堂丞相大人的公子青睞。”筱笠看著橋下的湖面,也是泛波。
“你這是怎么了?我沒有厭惡你的意思。”
“可是我卻有厭惡你的意思,你以前是丞相的公子,我可以對你笑,陪你睡,可是現在你不過就是一個平民,一個沒有任何前途而言的書呆子罷了,你以為我會跟著你走嗎?”
“你不是說過不在乎我是否還是丞相的公子嗎?”
“那時我太傻了,我一直向往有人能為了我而放棄一切,你的確放棄了,可是現在想想,就算你贖回了我,可是你能照顧我一生嗎?我習慣了錦衣玉食,習慣被人伺候,更習慣對男人獻殷勤,這些你能忍受嗎?你能做到嗎?”筱笠一口氣否決了徐子譽所有的付出。
“你這是在讓我離開你嗎?”
“對,我最近看上了林公子,他家里可是有座金山,他爹也快死了,到時候他就可以得到大筆銀兩,如果他贖出我,我的一生就衣食無憂了。”
“你--是不是香姨逼你這么說的?還是你的那些姐妹替你出的注意?”
“你為什么要這么想?這好像是我們之間的事,我不會讓任何人干預我的想法,就算是香姨,她也不會否決我的抉擇。”
徐子譽輕笑,他背向著筱笠,筱笠也沒再看他。
“你不可能會這么做,因為你不是那種人,你不會為了權勢而選擇放開我。”
“是嗎?我都不清楚我自己,你就這么肯定我?本來還覺得你有點看頭,可是現在已經看夠了,對你,我實在是提不起興趣了。”玉簪從筱笠頭上取下。
徐子譽看著,她攤在手里。
“這是我當初給你的,現在我不可能再收回,你也不會再擁有,這里,我就把它扔在這里,你和我也是在這里分手。”
玉簪沉入水中,徐子譽轉過臉,青樓之女對感情也只是玩玩罷了。
徐子譽已經離去,筱笠立在那里。
風刮起,水泛波,心碎愁斷,情字無緣。
風流女,愛不起,夜夜笙歌,嘆命苦矣。
徐子譽站在墻后,看著這個已經離去的青樓之女,他們真的不應該相遇,為什么徐子譽會愛上這樣一個女子,原來是因為筱笠不應該淪落為青樓之女。
夜里,香矜樓最鬧,最讓人銷魂之時。
河里,橋下人最冷,最讓人心碎之地。
徐子譽正在橋下尋覓,這是他給她的承諾,為什么他還沒有嫌棄她,而她卻已開始反悔。
人已經快虛脫了,而他仍不放棄,如果老天同情,請將這支玉簪還在他手里。
月光很美,香矜樓上筱笠眺望,她卻沒看見湖里正在尋覓玉簪的他,也許真的只有等待,等待老天賜予的純潔。愛不純,心不結。
青樓之女身不純,心卻純,可是心純也只是上天給的這里的女人一點安慰罷了。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