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斜陽,斷腸黃昏,道不盡別離傷,說不完冬愁緒。
輕撩起明黃的簾子,看到前面一副副金色的盔甲,浸在夕陽余輝里,閃著焰色,火一般灼人。云起不由嘆息,這殷國日漸強盛之勢如同越燒越旺的火,這殷國的大軍也似閃著火光的利箭,此箭一發,其燎原之勢不可擋。這天下,只怕早晚要被殷國所掌。
自離源出發已有兩日,今夜便到逐鹿。逐鹿?曾經和遙待了半年的地方,如今舊地重游,心境卻截然不同。看了眼兩邊的山嶺,放下簾子,斜靠著軟墊,聽著車軸轱轆之聲,感覺車輦輕震著緩緩而行。
云起只覺得情緒低落,腦中紛亂。這殷國國君要立自己為后,卻是為何?自己既無閉月羞花、沉魚落雁之容,更無名動天下之才,這殷君又是如何得知云起之名?莫非、、、、、、掐了下自己的手腕,云起暗笑自己想得太多了。
他們叫她王后,王后?多耀眼的光環!它的光芒掩了背后黯淡的臉,也好。殷國王后啊,多少女子夢寐以求都求不來的。自己應該高興的,不是嗎?可是為什么,她卻覺得眼前一片悲涼,苦笑著低頭撥弄腕上的紫玉玲瓏。
這夜,護送隊伍在逐鹿鎮的宮廷驛站歇下。因逐鹿鎮乃邊境重鎮,時有殷都貴人來視察,故而在此設有專門供達官貴人落腳的宮廷驛站。
沐浴出來,云起只覺得渾身清爽,一天車馬勞頓之疲勞一掃而空。支走服侍的丫頭,坐下默默梳著尤在滴水的發。
沒有侍書侍畫在身邊多少有些不習慣,上面派來的兩個丫頭,雖也聰明靈透,可是自己卻不怎么喜歡。當初侍書侍畫要跟著來,但被自己拒絕了,雖然舍不得,但是要她們離鄉背井跟自己到萬里之外,奔向一個不可知的未來,于心何安?
頂著濕漉漉的發,云起推門出去,守衛已被她遣退,偌大的院落,滿院的花草,靜謐安然,讓人舒心。輕風送來花香,有些涼,但很甜。深吸一口清甜的空氣,云起只覺心中煩悶一掃而空。行至花間,輕摘一朵,細細嗅著。
忽然,覺察到空氣中有異樣的氣息,云起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依舊嗅著手中花香。
風不再靜謐,隱隱透出肅殺之意,夜越發的沉了,滿院的花草在輕輕顫抖,為漸漸逼近的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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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來了,何不現身?”云起手一松,香花落地,笑著轉身。
一個蒙面黑衣人,悄無聲息地飄落,寒湛湛的眼眸,冷冷睇著她,黑衣飄飄,彎刀明晃。
云起盈然而立,掃了眼她手中彎刀,展開一朵笑花,道“我知道你要來,所以早屏退了守衛,這樣你也方便些。”說著輕轉身俯下,看著那些花兒,嘆道“多美的花兒!”
黑衣人眸光一閃,揚刀飛身刺去。“筜”的一聲,一把軟劍橫空隔開彎刀。又一個黑衣蒙面人飛來,與先前的黑衣人打開來。
兵刃交接,鏗鏘之聲不絕,云起卻依舊看著眼前的花,輕輕撫過,喟嘆著。忽然一股勁風襲來,綻放的花朵紛紛零落,她拈起一朵,直叫著可惜,轉過身來,只見一黑衣人捂著心口,一躍而起,沒了蹤影。
剩下的那個黑衣人,回過身,看了她一眼,正欲施展輕功,她笑著走過來,喊道“遙,別走。”
黑衣人肩頭顫了下,身形頓住,她已經走近來,看著他的眼,輕輕將面巾拉下,露出出塵俊逸的面容。
他凝視著她的臉,忽然勾起唇,笑著捏捏她的臉,“云兒,越來越厲害了。刀就要吻上自己的脖子了還猶自看花,好有興致。”
她笑著幫他將軟劍別回腰間,柔柔說道“我知道,遙一路就在身邊。有你保護,云起何懼?”
淡淡的清香沁入鼻間,不由心神蕩漾,微低頭嗅著她發間潮濕而誘人的芳香,他長臂一神,將她攬入懷,輕喃道“云兒,我會保護你一生一世。只要能在你身邊,看著你、保護你就好。”
聞言,云起眼眸暗了暗,不著痕跡的推開他,抬眼又是亮麗的眸,認真的看著他道“遙,維護離源安寧,保護巫族族人,是你的責任,也是我的責任。你、我皆不能忘。你回去罷,巫族需要你,離源也不能沒有你。”
他神情動了動,眼中劃過一抹傷色,只默默地看著她的眼。
眼睛潮濕起來,亮晶晶地看著他,緩緩說道“遙,你要云起做一個不忠不義之人么?背叛未來夫君,不忠。背棄族人,不義。即便我跟你走,又如何能幸福?”
“今夜,讓我守著你。明日,我便回離源。”他輕聲說著,溫潤的眼里是不容拒絕的固執。
輕嘆一聲,云起輕輕點頭。。。。。。。。。。。。。。。。。。。。
第二日醒來,他已走,枕邊擱著那只青玉碧云簪,看著它,云起輕輕搖頭,心中嘆息,遙,你這又是何苦?
收拾妥當,吃過早飯,護衛軍隊已在外頭侯著,上得車輦,浩浩蕩蕩的隊伍便出發,繼續往殷都而去。
今夜,如無意外,應該會在芙蓉鎮落腳。
頭有些疼,可是昨夜睡不好的緣故?輕撫著額頭,云起自懷中掏出白色瓷瓶,倒出顆藥丸,和水吞下,感覺好了些。
想起昨夜情形,眉尖輕蹙,那人不會就此罷休的。今夜,又會發生什么事呢?夜,為何總是那么的黑,那么的冷,那么的長,好像光明不會再來一般。
芙蓉鎮,夜涼如霜。
這里沒有宮廷驛站,落腳之處乃是普通驛館,簡單的院落小而冷清,沒有花香,沒有碧草,只稀疏栽著幾棵桃樹。冬末風寒,那桃樹已抽出些微嫩綠,春來水暖,必是滿樹桃紅吧。
云起捻了捻冰冷的樹枝,暗念,即便景物變換,這夜卻都是一樣的。一樣的暗,一樣的冷,一樣的長,一樣的、、、、、、
忽然空氣中襲來一陣花香,奇特而馥郁,云起眼神一亮,手一壓一放,桃枝彈起,劇烈地晃動著。
輕轉過身來,看著眼前的黑衣人,嘴邊一抹笑意,冷冷地擴散開來。藏于袖中的手指卻早已握成拳。
黑衣人融在夜色里,衣袂飛揚,一雙黑亮暗沉的眼眸,比風冷,比夜深,定定睨著她。手自背后慢慢抽出寒津津的劍,在夜里亮得扎眼。
是沉月劍!千年寒鐵打造的寶劍,冷如霜,光如華,削鐵如泥,見血封喉。云起微微瞇起眼,手握得更緊,指甲陷進肉里,疼痛不覺。
花香越來越濃烈,殺意越來越尖銳,云起眼中閃過一抹猶疑,藏于袖中的手暗暗動了動,衣袖鼓起,忽然又癟了下來。唇邊勾起一抹冷笑,看著沉月劍挾著寒意閃電般擊來。
一道白光射來,兩條身影已幻化為光影,難辨身形,只有兵刃相碰的尖銳聲,穿透暗沉的夜。
云起折下一根桃枝,冷冷地看著,嘴邊吟著深沉的笑意。突然有溫熱的液體飛濺過來,灼傷手背,她眼中劃過一抹擔憂,身形一閃,過去扶住搖搖欲墜的黑衣人。
一股透心的寒意自耳際劃過,忽地又轉變了方向,一白衣人盈然立于風中,一臉木然。
云起抬眼,心中劃過一種異樣的情緒,定眼看著白色的身影如電躍開去與方才的黑衣人激斗,身影交纏,黑白莫辨。只一瞬,勝負已分。黑衣人腳一點,身形如風消失風中。
白衣人回首望了她一眼,不由心一驚,那張臉慘白嚇人,神情木然、、、、、、那根本不是一張人的臉!
“你、、、、、、”她剛開口,白色的身影一閃,只留下一陣輕風。怔怔看著空蕩的院落,忽然想起什么,回轉身,方才的黑衣人也沒了蹤影,只留下滿地血腥,悄悄彌散在風里,魅了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