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焰。”云起輕喃著,眼眸溫柔得似要滴出水來,手在那張蒼白的睡顏上流連,水一般淌過那完美的五官。
火云站在她身旁,默默地看著,鳳目里,水一般的柔情,潺潺流淌,全落在她身上,心底嘆息著,如潮。
她似是聽到他的心聲般,回過頭,他忙垂下眼,斂起眼中溫熱,心,有些亂,不知,她可看到了。
“火云”她眼中異色一閃而過,“他,可是中了斷腸蠱?”
他微訝,隨即了然,她那么聰明的一個人,又豈會不知?點了點頭,道“是。”
“下蠱之人,可還在?”她淡淡問著,心卻緊張起來。
鳳目暗了下去,搖頭,“我王叔,早被處死了。”
她一怔,果然是他。想起夢中的那杯酒,不由心涼,下蠱之人已死,而且蠱毒發作了那么多年,若是瞥卻七情還可,可他、、、、、、、
壓下心頭絕望的疼痛,她掃向他的衣袖,那腕上的傷痕,都是為他吧、、、、、、
“當年,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直直望進他幽暗的鳳目,“我想知道,火云。”
他怔了會,低低嘆了聲,垂下眼睫,半晌悠悠開口,“當年,我母后棄我們離去,父王思念成疾,從此纏綿病榻,神智時而清醒時而迷糊,而我和大哥年幼,于是便由王叔攝政,孰料,他早已有篡位之心,攝政后,獨攬了朝政大權,一心想要除掉我和大哥。”
“在他壽晨那日,他、、、、、、”他忽然頓住,痛苦地閉上眼,有些迷亂地低喃“都是因為我、、、、、、、、”
“火云。”她軟軟地叫他,眼中滿是心疼,那宴上的情形,夢里,她看得一清二楚,“你累了,回去休息吧。”
他睜開眼,望進她疼憐的眸子,半晌,應了聲,轉出屏風。
她嘆息著,轉回身,拉了拉被子,握住他的手,看著他沉睡的面容,眼睛漫上哀傷的水意。
忽然身后傳來一絲幽微的嘆息,她驚疑轉身,一個黑衣蒙面人正看著她,眼神復雜。
“你——”她剛開口,那黑衣人已往外走去,她看了看床上的他,站起身來,跟了出去。
黑衣人在前面走,她默默地跟在后面,不久,兩人來到一處僻靜的宮殿前,黑衣人走了進去,云起抬頭,看見上面褪色的三個字“煙霞宮”,暗念著,也跟了進去。
到了殿內,黑衣人已點亮了盞宮燈,她一看,愣住了,這不是夢中的宮殿么?殿內空氣潮濕,器具蒙塵,紗幔破損,幾個小凳翻倒在地,顯是久無人打理。
“云兒。”黑衣人叫了聲正出神的她,她回過神,看著黑衣人,眼神有些冷,淡淡道“我該叫你伯母呢?還是叫你月姨?”
聞言,黑衣人驀地一顫,眼中閃過一抹苦楚,云起看著她的反應,唇邊泛起一個冷冷地笑意。
低低嘆了聲,黑衣人輕扯下蒙面巾,露出美麗而蒼白的臉,正是纏綿病榻的水忘月。
“潮兒”美麗的眼眸浮出深深的愧疚,聲音有些潮意“你,都知道了?”
云起臉色微動,眼中寒意更甚,冷笑道“不知月姨指的是哪一件?是芙蓉鎮的救命之恩?”頓了頓,“是夢回殿殺害醉撫琴的黑影?是殺害如汐的真兇?還是、、、、、、噬魂蠱?”
她慘白了臉,唇抖動著“你,全知道、、、、、、”語罷,身子軟了下去,跌坐在地。
她冷笑著逼近,“那夜,如汐在殿外聽到你與醉撫琴的對話,被你發現,你便滅口。可是,你沒料到吧,當時我也在外面、、、、、、”
“我母親的好姐妹呢——給她吃下蠱蟲的好姐妹!毀她清白,搶她夫君的好姐妹!”她俯下身,眼睛逼視著她,冰冷的恨意,幾欲將她吞噬。
她渾身劇烈的顫抖起來,唇哆嗦著,眼神悲傷而絕望,看著她充滿恨意的眸,無力地垂下頭,淚滴在地面上,在凝住的空氣中,發出疼痛的聲音。
“潮兒,對不起。”哽咽的聲音顫抖著,卻被她憤怒打斷“你對不起的是我娘親。”
她一震,哽咽著低喃“無雙,對不起、、、、、、”抬起淚眼,望著她冰冷的臉,“潮兒,對不起。當年,我是蓄意接近你娘的。因為大哥愛她,而我愛大哥,我不能容忍他娶別的女人。當我知道你娘愛的是她青梅竹馬的師兄,我、、、、、給他下了媚香,你娘、、、、、、為了救他、、、、、、我以為這樣大哥便會打消娶她的念頭,可是、、、、、、、”
“可是你沒料到他根本不在意,哪怕娘親懷了別人的骨肉、、、、、”“所以,你恨,你設計,你、、、、、生下了遙,清風的親骨肉、、、、、、”
她恨意的目光逼得她又垂下頭,“我,對不起無雙,對不起大哥、、、、、可是,我從沒有想過要害無雙,當年,她身子不適,如碧送了藥來,是我端給她的,但是我并不知道里面下了蠱、、、、、”她忽然抬頭,紅腫的眼中劃過一絲恨意,“是他,是赤焰下的蠱,是他讓如碧端來的,他也承認了,你當年不也聽到了么?”
她臉色白了下,直起身,微瞇了眼,望著那昏黃的燈光——當年,那夜,她無意中聽到他們的對話,一時間無法接受,趁夜逃離,可卻被人推下斷崖、、、、、、遙,救了她。“蠱,不是他下的。”她嘆息一般地說道,卻激起水忘月強烈的反應,只見她騰地站起來,大聲道“除了他,還有誰?他說過他要報復,他要毀了巫族的一切,毀了她重視的一切,因為他恨,恨她為了巫族而拋棄自己的孩子,拋棄了深愛她的丈夫、、、、、他恨她、、、、、如煙。”
如煙?不就是清風族長的母親?這與他有何關系?云起驚問“他為何要恨?”
“當年巫族內亂,如煙主母失蹤,那時大哥方十歲。七年后,她忽然回來,只說因為受傷失憶,所以失蹤多年,對于失蹤期間的事卻只字不提,離塵族長愛她,也沒有多加追問。”
三年后,一個七八歲的男孩忽然來找她,那夜正好我也在。他叫她母后,可她卻說不認識他,要趕他走,他不走、、、、、、主母一怒之下,抽劍威脅他,最后、、、、、、刺了他一劍、、、、、、我還記得當時那男孩流了很多血,可他哼了沒哼一下就走了、、、、、、那冰冷的眼神完成不似一個孩子的眼神、、、、、、、他便是赤焰、、、、、、、、”
“那一劍,肯定很疼、、、、、、”云起悲傷地喃語,眼神迷離,“他、、、、、肯定很疼、、、、、、”
看她心疼的神色,水忘月倏然逼近她,眸中是燃燒的怒火,“你愛上他了?你怎么可以愛他,怎么可以愛上你的殺母仇人?怎么可以?”
云起冷靜地看著她眼中怒火,半晌,淡淡道“蠱,不是他下的。”她的怒火更甚,似要燒上她一般,大聲道“蠱不是他下?”冷笑一聲,“因為愛他,所以要騙人騙己么?”
“蠱不是他下的,娘親說的,莫非還有假?”看她冷笑著,知她不相信,云起也冷笑著,輕聲說道“還記得那幅畫么?封印娘親魂魄的畫?”
她臉色霎時變得很難看,方才強盛的怒火也一下子暗了下去,輕聲問“無雙?”
“當日,她沖破封印,喚回了如潮的一切,她卻、、、、、灰飛煙滅、、、、、、、”一滴淚自云起眼角滑落,她轉過臉去,繼續道“那蠱,是如碧下的。”
“如碧?怎么會是她?”水忘月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搖了搖頭“她沒有理由這么做。”
“愛、、、、、、”云起淡然地將眼光投向那愈發昏暗的燈光,輕聲說著“他在愛與恨之間痛苦徘徊,而她愛他,以她的方式,讓他不必兩難。”
“愛?”她輕喃著垂眼,又忽然揚眸,“可是,那蠱卻是他養的,準備用來對付你娘親的,不是么?”
“不”她轉眸,看著她“是用來對付清風的。他的恨,在如煙,在如煙珍惜的一切,離源、巫族、清風,還有、、、、、、、遙。”
“可是,我娘卻無辜地承受了這一筆孽債、、、、、、”低低的聲音里說不盡的感傷,彌散在冰冷暗潮的空氣里。
“噬魂蠱早已失傳,他,為何懂得養蠱之法?”沉默半晌之后,云起心緒已平,問出心中疑問。
“這,大概和五御魔書有關。”水忘月平靜地答道,情緒已然平靜。
“五御魔書?”她輕疑。
“洗幻池中的寶物,便是五御魔書,這書早就落到他手里,當初我曾偷偷去探過,卻發現那里的結界早已換了,日和云,也不知道去向。他高強的靈力恐怕也是來自魔書,那蠱想必也是書中所記。”
握了握手掌,想起什么,云起忙問“中蠱之人可有什么征兆?那蠱,果真無解么?”
“中蠱之人掌心會出現一個紅記,如滴血般,赤紅如沙,偶會發熱、、、、、、、”
“滴血紅?”聞言,云起臉一白,身形晃了下,幾欲站不穩,心頓時如冰雪冷。
水忘月解釋著忽然瞥見她神色有異,心中一涼,忙拉過她的手,一看,神色駭人“你、、、、、中了噬魂蠱?”
云起身子輕顫著,閉上眼眸,輕輕點頭、、、、、、忽然又睜開眼眸來,問“中蠱之人可是每半月發作一次,發作必飲活人之血?”
不明白她為何有此一問,水忘月定定看著她,點頭答道“是。”
她眉頭蹙起,眼中似有不解之色,“可是——為何我從未有此癥狀?”
“什么?”水忘月不可置信地看著她,“不可能、、、、、、難道,是他,赤焰?他懂得解蠱之法。”
赤焰?他,懂得解蠱之法?可當初為何沒有出手救我娘親?而眼睜睜地看著我痛苦?赤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