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相攜而起,一同走到了寺廟院旁的解簽處。
“十一簽,兩支,請先生為我們解簽!”斯寧一馬當先,把兩支竹簽遞在了半趴在桌前的男子面前。
人未見,聲先起。
“天復地載,萬物仰賴,鶴鳴九宵,聲聞雷音!”伏在桌上的人還未抬頭抬起,一句句詩已吐出口中,帶著溫均的笑意,一個睡眼朦朧,興意闌珊的男子抬起了頭:“小姐要十一簽嗎?”
“對,兩支,我們兩人都求到了這支簽!”銀川笑著回答。
“簽文,我不是已給小姐了嗎?小的適才所念正是小姐所求的第十一簽。”解簽人笑著,一雙眼睛在朦朧中閃出清亮,耀出錚錚慧光,一張娃娃臉上掛著稚氣十足的自信,卻讓人覺得滑稽的卻是唇上的那兩撮胡須,像足了小毛孩扮成的帳房先生。
擰著眉,銀川與斯寧對看一眼:“什么時候給了我們了?你剛才念的是什么呀,我們可是沒聽清,小弟弟,你家先生呢,別在這里玩了。快喊你家先生來為我們解簽。”寧兒不高興的說著,每次來此,見過的解簽先生可不是他,估計是新收的徒弟吧。
“就是,學人扮先生,也不看看自己的年齡!”銀川更是笑的肆無忌憚,沒有把眼前的人當成解簽先生,伸著手,就想把男孩唇上的胡須扯:“看我把你嘴上粘的胡子拿下來吧!”
男孩猛的一驚,后退一步:“哎唷,姑娘,疼……”銀川才一用力,那男孩便嚇的大叫一聲,躲開了銀川的蠻力,唇上的胡須這才躲過了魔爪。
“銀川,別魯莽!”鳳語一見,連忙拉住了銀川,一雙眼卻好奇的看向了面前的男孩。
眼前的人雖然是一臉的稚氣,可是眼中所流露出了一股深沉浩瀚的睿智之光,那絕非是一個男孩所能表現出來的。
“咦,是真的呀!”拉扯的手感,讓她覺查了胡須的真假,銀川驚訝的看著手中殘留的一根深黑色的胡須,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
“當然是真的!”男孩沒有生氣,卻極是苦惱的深皺起眉,更讓他的樣子顯得滑稽可笑。
鳳語忍住了笑意:“真是不好意思,是我的朋友冒犯了先生。”
“哪有這樣的,不就是解簽嗎?用得著拉我的胡須,我可是留得可辛苦了。”他心疼的揉了揉鼻下,似乎還在疼痛之中。
尷尬中,鳳語連忙扯開了話題:“‘天復地載,萬物仰賴,鶴鳴九宵,聲聞雷音!’先生所念的,可否正是你所說的簽文?”
“咦,你還記得啊!”解簽先生臉上泛起了笑意,轉過頭,上下打量了鳳語一眼:“不錯,這正是姑娘所求第十一簽的簽文。”
斯寧聽了可就不樂意了:“胡說,你沒看,怎么就知這是簽文?該是信口胡謅的吧!”
先生收起了笑意,臉上浮起倨傲的神態,他指著自己的腦袋:“簽文,我可是記在了這里。”
斯寧一怔,卻又馬上笑了:“真是大言不慚,簽文之多,數有千條之眾,你豈可全部記住,就算記得了,又怎能清楚理順哪條是哪條呀。”
“姑娘如若不信,可將簽文尋出,對照一二。”解簽先生自信的側開身子,露出了身后放置簽文的掛牌。
三人的眼中都流露出了懷疑之光:“羽兒,你去把第十一簽拿出來,看看他說的是否是真。”
鳳語點了點頭,心中也抑制不了無邊的好奇,上千條的簽文,他真的能一一清楚而記,羅列于心嗎?
纖弱的手指上下按尋,很快的就找到了第十一簽的簽文。
她迫不及待的展開,一看之下,微微皺起眉,卻淡淡的笑了笑,口中念出:“一鋤掘地要求泉,努力求之得最先。無意俄然遇知己,相逢攜手上青天。……”所念之文與簽文無一相同。
不待鳳語再說,斯寧已大聲笑出:“先生的牛皮穿了吧,還說這是十一簽的簽文。”
那解簽先生也不著急,淡淡的笑著,指向鳳語說:“姑娘請把簽文下的幾字再讀出來罷。”
鳳語輕笑點頭,把簽文下的別四句釋意順行讀出:“天復地載,萬物仰賴,鶴鳴九宵,聲聞雷音。”鳳語抬起頭,眼中已有驚詫:“先生真是好記性,不僅記得簽文,更記得釋意,小女子佩服。”
銀川尚聽的滿頭霧水,拿過鳳語手中的簽文:“呀!真的呀,真的是一樣的!”她驚呀的叫著:“先生,先生,你真的太神了。”眼中一下子便充滿了欽佩的光芒。
解簽先生一下子滿臉充滿了神氣之態,當仁不讓的擔下了銀川的佩服,更讓人覺得是一個未長大的孩子。
看著他的樣子,原本還是有些驚嘆的斯寧看的不樂意起來:“估計也是死記硬背的,就是不知解簽的功力到家了沒有。那你和我們說,這又是什么意思?”
解簽先生,淡淡一笑,拿過鳳語手中的簽文,卻看也不看一眼“此簽說的是燕昭王為郭隗筑黃金臺,一鋤掘地妥求泉水。此象則表徵君之運圖。是凡事謀略之後。勞心方有成就者也。努力向前必有化兇為吉之時。自勵奮斗。偶然遇知己。彼時即是君爾。得貴人之刻。在伊人扶持下。必能上青天矣。此乃是上上之簽,姑娘所求之事,必會鶴鳴九宵之上,聲聞佳音。”
銀川與斯寧相視一笑,各自心中暗喜。
“只是……”解簽先生說著,卻停頓了一下。
“只是什么?”銀川一聽,心咯嗒一下,連忙追問。
解簽先生微皺眉頭:“鶴鳴九宵,聲聞雷音,鶴飛九宵,本是良事,過及則不往,又聞雷音……,這……,恐得看姑娘自己的造化,所謂伊人扶持,青天上矣,只是這青天之最,只看姑娘心中如何奪度……”
斯寧眨了眨眼,看了銀川一眼:“先生這又是什么意思?”
解簽先生放下眉,又露出了他那臉稚氣的笑容:“我所能說的,僅此而已,再說下去,便是泄露了天機,小的可是要折壽的。”
銀川努了努嘴:“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在故弄玄虛,說的跟真的似的,看你這么有本事,你倒是再解解啊,我的這位朋友抽了一支空簽,你倒是說說這是何義!”她說著,拉過了鳳語,將她推在了最前頭。
解簽先生耳聞,全身一震,他猛的看向了鳳語,隱晦的智睿之光四射:“你抽到了空簽?怎么會……”
“不懂了吧!”斯寧也笑了,從來沒有聽到抽到空簽之聞,這下這個解簽先生說不出什么了吧!
“天地萬物,有即為無,無即為有,星羅包含,萬相于心……”先生喃喃自語:“空簽,空簽,我真的碰上了……”他抬頭直視鳳語:“姑娘三人,可否將生辰八字,盡數交予小的,讓小的為三位姑娘卜上一卦!”
先生沒有回答她們的問題,反倒向她們提出了要求,三人一陣猶豫,都不想將生辰相告。
先生轉了轉眼睛,笑道:“姑娘所求的乃是姻緣吧,只要把生辰給我,我可是會算也你們的姻緣白首相約之人,將會于何時出現。”
他的話立刻就打動了銀川與斯寧二人,她們的臉微微的紅了起來:“真的嗎?”銀川輕聲的問著。
“姑娘不妨試試。”
解簽先生驕傲的背過手去。
銀川、斯寧又再次對看一眼,不約而同的拿過桌上的紙筆,寫上了自己的生辰。
只有鳳語直立不動:“我亦不想求簽,也不想問姻緣,那與我白首相約之人何時出現,我更是沒有興趣知曉,我就不用寫了吧!”她笑著說。
先生挑了挑眉,看了她一眼,那一眼,沉穩內斂,老沉持重。
“姑娘三人相約而來,自是親如姐妹,人與人間的命救是相關相連的,也許你的命運就牽拉著別外一個的命運,相互制約,相互影響,姑娘不想你的姐妹們得到更準確的信息嗎?”先生輕笑著。
斯寧笑著:“錯啦,錯啦,她是我家的丫環,不過呢,我們感情挺好的,她救過我,就算是姐妹啰!”她笑瞇著眼,把筆強制的塞入鳳語的手中:“反正也無傷大雅,即然先生都這么說了,你就寫吧!”
那們解簽人聽著斯寧的話,眉頭輕勸微擰,丫環,怎么可能……,雖然一臉的斑雀掩臉,可是與容貌氣質不符,這樣的氣容,這樣有從容優雅,不像是一個丫環會擁有的。
鳳語無奈的搖了搖頭,斯寧都這么說了,也不好推卻,只能笑著低下頭在紙上寫下了自己的身辰八字。
三張白色的帛紙,印著清雅墨香的黑色,三行字跡,清秀絹致。
“咦,我們三人同年呀!”斯寧放下生辰八字,順勢的瞟了一眼銀川的紙條,一下之下,不由輕笑,再認真一看,卻驚嘆起來:“哎呀,我們三人居然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一樣都是臘月十八的生日,只是時辰不太一樣。”
“什么,真的假的?”斯寧的大驚小怪也驚到了銀川,她探過頭一看:“真的,我們三人真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好巧……”
三人相視而笑,緣份真是太過奇妙,三個少女,三份友情,竟有著相同的時間。
解簽先生低下頭,細看之下,似已了然于心……
“先生,怎么樣?”銀川迫不急待的追問著。
解簽先生笑著回答:“三位姑娘同年同月同日生,命運相似,又用所不同,皆因時辰不一。這位姑娘于辰夜時出生……”他手比了比鳳語:“一切看似黑暗無比,卻是一天中最新的開始,此間蘊釀萬物新生,皆由此始。而你……”他看向斯寧:“于清晨破曉,前途一片光明,可是路于腳下,才是開始,怎么走,皆由心向。還有你,正午艷陽,灸熱無端,溫暖大地……”
斯寧跺著腳:“先生,我們問的是姻緣,你扯到哪里去了。”
“呵呵呵……”先生大笑,捏了捏唇上的胡須:“是,是,是,小生這就說,這就說,三位姑娘命定中人早就相遇,只待時機成熟便是。”
“就這樣?”銀川張口結舌,她當然知道自己想要的人已出現,只是……
解簽先生又笑了:“小生就再送姑娘們一句吧,今日之內,你們三人皆會與白首相約之人見面,但無論是他看到你,還是你看到他就是未知之數,而且可不白首相伴就要看各自的造化了。”
“真的嗎?”斯寧的眼睛亮了起來。
可是銀川卻皺起了眉:“先生這樣說不是胡弄我們嗎,一天之中我們所見之人又何止成千上萬,而看到我們的人又何止萬千,你這不是騙人嗎?”
解簽先生對她們的話也不急不怒,依舊笑意滿盈:“此乃便是玄機也!”他說著,眼睛飄向了鳳語:“姑娘沒有什么說的嗎?”
鳳語心如平鏡,白首之約的人真的會出現在她的身邊了嗎?她淡淡笑著:“即是緣份,那就隨緣吧,說再多,亦有何用?”
先生定定的看了看她,點頭:“不錯,是命是運,皆隨心走,只要隨心,便可走到,姑娘好是豁達心胸,但是你的意,真的會隨你的心嗎?”
先生的話震了震鳳語的心,他似乎看出了什么,她不解的看向先生,可是他的眼已挑離她的身邊:“三位姑娘的命道真的是相互制約,相互影響,只是成敗間,全由心生,好自為自吧!”說罷,他長長的伸了個懶腰:“睡了一覺,肚子也餓了,小生得去尋食了,姑娘們請自便吧!”不待她們說話,便自顧自的轉身離開……
“先生,解簽的錢……”鳳語在身后大叫。
甩了甩手,那人說道:“不用了,我只是剛好困了,在此睡覺,我可不是解簽的先生,我叫枯木!”笑聲中,那人高抬著手,揮手再見……
“什么,不是解簽的先生!”銀川驚叫著。
寧兒張著嘴,半響才回過神來:“呃,好像,他也沒說過自己是解簽先生……”
鬧了半天,原來是一場烏龍,三人前鞠后仰,大笑出聲……
大殿上,清煙繚繞,誦經聲,不絕于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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