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已經天光大亮,渾身酸痛不已。
“小兄弟,你醒了,快起來吃點東西吧,你已經睡了四個時辰多了呢。”有人指著桌上的飯菜招呼我。
師傅已經不在屋子里,我艱難地起身,沖那人點了個頭,傷員還沒醒,摸摸額頭,燒已經退了。洗漱了一番,便不客氣地坐下吃起來。
就在我吃飯的當兒,師傅、師兄和連夜軒等人全來了。師傅仔細地把過脈,臉上露出欣慰的表情:“連公子,這傷只需假以時日便可痊愈,只是傷口愈合之前需得臥床休養一個月,三個月內不得動武。”
師傅說完就看向我,我接道:“縫合傷口的線,七到十天左右就可以拆掉了,關鍵要看傷口愈合程度,拆早了傷口容易迸開,拆晚了,線就扯不出來了。”當初我的傷口五天就長好了,醫生非要七天才給拆,估計是怕出醫療事故吧。現在我和師傅不可能一直守著他,只能交待他們注意事項了,這么長的傷口,我估摸著七到十天該差不多了。
連夜軒連連謝道:“前輩昨晚連施援手,于危急時刻救下我等性命,在下等均感激不盡。中午在下等略備薄酒聊表謝意,還望前輩和兩位小兄弟賞光。”說完,用感激的目光看了我一眼。
師傅在此,是不好謝小徒兒的,古人真是迂腐。完了,師傅不會怪我搶了他的風頭吧。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是我江湖中人應有之義;救死扶傷,更是一名大夫義不容辭的責任,你這么說就太見外了。”師傅擺擺手,并不怎么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看來師傅是經常這樣做了。
“反正都在這客棧吃午飯,不過就是挪作一桌罷了,請前輩萬勿推辭。”連夜軒執意相請。
師傅也不矯情:“也罷,那就一起吧。”
“師傅,我已經吃飽了,就先回房休息了。連公子,小可在此謝過公子好意了。”一場謝恩宴,不定得折騰多少時間,我可不想把時間就這么浪費掉。
“這位小兄弟還在在意昨晚大堂之事么?我想那不過是無心之失,不用放在心上。”連夜軒臉上淡淡地有一絲了然的表情。
你了解什么?那也叫事兒?一絲不屑從腦海中閃過,我一本正經地說道:“在下只是已經吃飽了,不想把時間浪費在應酬上,只想抓緊時間學習罷了。在傷病面前,我們的知識太有限了,能力太渺小了,有太多未知的東西等待我們去探索、研究。告辭了。”
如果前世我是醫術精湛的醫生,老公是不是就不會那么早就永遠離開我?我們是不是就能夠攜手白頭、壽終正寢?不想讓人看見我的悲痛和已經濕潤的眼眶,我趕緊轉身回自己房間去了。
吃過午飯,收拾了行裝,師傅帶著我們繼續前行,連夜軒帶人趕來定要送上一程,并奉上一千兩銀票作為醫資。一千兩?作醫資未免太多,作買命錢又未免太少。
果然,師傅也不多話,挑了一張一百兩的銀票就帶著我們師兄弟告辭了。其實就光那止血藥也值不少銀子,昨晚可是用完了一整瓶呢!
一路上,師兄的話就沒停過,我也有一搭沒一搭地應著。
“師弟,你怎么那么喜歡看書,連吃飯都看,還看得那么入迷。你昨晚那聲大吼可真是嚇人呀,還好連公子沒有計較。我以前聽說過他的事跡就很佩服他,現在親眼見識了他的肚量、風度,真是名不虛傳哪。”
“那連公子也不知道得罪了誰,竟然有人買了終極樓的殺手來要他的命。終極樓,你知不知道,聽我爹說,是我們東陽國最厲害的殺手樓。”
“連公子說,昨晚是師傅出手救了他們,殺手一看是師傅的獨門絕技‘隔空點穴’就收手了。要知道終極樓接了任務,向來是不死不休的,可是一見師傅出手就撤了,師傅真是了不起。”
“你可知道‘隔空點穴’是師傅自創的武功,不是祖師爺傳授的。聽爹爹說,師傅當年醉心醫術,尤愛金針刺穴一道。但是礙于男女授受不親,有些女病人就無法施展此術,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病人遭受痛苦,甚至不治而亡。師傅仁心仁術,不甘于此,苦心鉆研,仗著自己內功深厚,這才自創了這門功夫,揚名天下。”
“師弟,你昨晚做了什么,連公子他們看著你的眼神既有感激,又有欣賞。你知不知道,剛才你說完回房的理由之后,他們簡直是帶著敬佩的眼光看著你。我很奇怪,你還這么小,什么都不懂,有什么會值得連公子這樣的人敬佩呢?”
“你知道為什么武林大會總是選在金頂山嗎?不知道吧。師兄我告訴你,因為武林大會不光比武功,還比暗器和毒功,金頂山上草藥品種很多,方便就地取材。”
才知道師兄是這么長舌的人。不過,這一路上也不怎么無聊了。真是草菅人命的時空,即使連夜軒這樣有財有勢的人,生命也照樣時刻處在危險當中,隨時可能朝不保夕。我們這樣渺小如螞蟻的人,又有什么保障可言。
第二日我們才到達金頂山,添制了一些生活用品,將馬寄放在山下農家,便向山上進發了。
就在我高興終于到達此行終點時,花城三皇子官邸內卻氣壓極低。自三日前路仁嘏一夜未歸之后,東陽晨光等人派人全城搜索,整整三日,卻無果而終。眾人不解:如果是帶著目的來接近我們,為何成功接近之后卻消失得無影無蹤?難道是被人抓走了?雖然路府內什么也沒少,沒有離開的跡象,但是外面也沒有任何相關消息,真讓人百思不得其解。想不到短短幾日相聚,那個小小的、總是帶著甜甜笑容的、調皮卻可愛的路仁嘏會帶給自己這么多的震撼、這么深刻的印象,突然失去他的行蹤,心里仿佛少了些什么,有一種空落落的感覺。
金頂山是座縱橫南北的山脈,絕對高度很高,山上常年有積雪,山頂更是冰的世界。此刻,半山腰上正是春暖花開時節,師傅熟門熟路地帶我們到半山腰的一個大山洞安置下來。現在就要正式開始我向往已久的學醫之旅了。
走到山洞里,我已經累得不想動彈了,師兄稍強點,稍事休息,師傅便讓師兄去拾柴。
師兄一出山洞口,師傅便問我:“蕭海郁,可是你的真名?你真是蕭蘭芯的遠房外甥?”
“名字只是一個符號,不管叫什么名字,我都還是我。”我心里一緊,終于來了。看這幾天和師傅的相處,覺得他應該是一個仁義之人,可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象令狐沖,不也開始以為岳不群是仁義之人,是好師傅,結果還不是一偽君子。不認是過不了關的,認只怕也一樣。
“不少人想跟我學醫,但我輕易不收徒弟,你不是借我師弟接近我嗎?”
“欲加之罪,何患無詞。”我苦笑,“我從來不知道你們之間的關系,信與不信都由你。”
“你的行為舉止顯示你不是一個簡單的人,內力比明志還要深厚,也不象沒學過醫的人,言談也很有見地。看你的老練程度,裝作現在這樣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也罷,問你真實身份你也不會說,你走吧,當我沒收過你這個徒弟。”師傅似有些惋惜。
我卻愣住了,師傅是第一個發現我裝作不會武功的人,只怕是昨晚起身觀戰露了行跡。可是到了山上了才趕我走?欲擒故縱?看上了我的奇思妙想?不管他是出于什么原因,我要達成我的目的,已經走到這一步了,下次有沒有這樣好的機遇還是未知數,這個機會決不能輕易放過,這個師傅的本事我學定了。
“我就是一個不到八歲的小孩,書讀得多自然見識就多,至于武功,不過是答應過師傅絕不顯露而已,天天要瞞著別人,一來二去的,自然就習慣了,師傅您想太多了。”只能盡量消除他的懷疑了。
“你怎么學到的縫合之術?用酒擦身又是從哪兒學的?”
“我真的沒學過,只看過一次,覺得新奇就記下來了。”
“那怎么會那么熟練?”
“我只是會縫補衣服而已,再加上平常生活當中注意觀察所積累的經驗。”我搖搖頭,師傅不會這么沒觀察力、判斷力吧。師傅一直盯著我看,仿佛想看進我心里。
“師傅,徒兒所言句句屬實。”只是沒說明我的見識絕大部分來自前世的記憶,而前世的記憶有許多也是書上得來的,我說句句屬實說得理直氣壯。
“我也沒有從你眼里看到心虛,就當為師是謹慎過頭了吧。大夫能救人,也能殺人于無形,為師不能不慎重,我剛才的話,你就別放在心上了。不過,你可要記住了,一旦有危害師門、無端傷害他人的行為,為師一定嚴懲不貸。”師傅鄭重叮囑。
“師傅,您就放心吧,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還有,我會武功的事還請您忘了。”
“忘了,忘了,年紀大了,我早就忘了。不過,你跟著我,你師傅沒有意見?”看來師傅也深諳“難得糊涂”。
“她巴不得我多學點本事。”哪個娘親會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有出息。
我起身開始整理行裝,這個山洞很大,容得下七八個人,角落里還鋪有一些干草,看來經常有人在此休憩。
不一會兒,師兄也回來了,我燒了些水,大家就著干糧一塊吃了晚飯,師傅就開始正式宣講規矩,傳道授業了。
醫,毒,武功,奇門遁甲這四樣,讓我們自己憑興趣選擇,我和師兄不約而同都全選了。其實師傅對蠱也有研究,但暫時不準備教我們。難怪師傅敢一個人行走江湖,一般人都不敢惹,不光有精湛的醫術、高尚的醫德讓人敬仰,更有一身本事讓人不敢冒犯。誰也不知道自己或親人下一刻是不是需要師傅救命。
第二天,我便迫不及待地向師傅提出一些問題,比如有沒有能使人失去知覺的麻醉藥、迅速增加內力的藥、起死回生的藥,能讓人百毒不侵的辦法,怎樣對付無色無味的毒藥,世人眼中無解的毒藥包括春藥是否真的無解……
山上的日子過得簡單、緊張而充實,練武,看書,跟著師傅采集、辨別、煉制草藥,不過我和師兄能力有限,很多地方去不了,大部分時間都是師傅一個人去采藥。晚上我總是要師兄先走,自己多練習一會兒功夫,獨自在山澗中洗完澡后再回山洞。我一向勤奮,師傅和師兄也不以為意。偶爾師傅會帶我們一起去打獵,那是師傅難得給我們的放松時間。雖然師傅大部分時間都用來采藥、煉藥了,但是對我們的學習抓得很緊,經常抽查,讓我和師兄比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