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之越氣定神閑,娓娓道來:“小民昨日查到(藥王藥珍)中有記載,過食雪蓮出現的癥狀與太后的癥狀類似,而太后確實有長期服用雪蓮的記錄,故得此結論。”
東陽玉竺詫異于雪蓮竟有如此反作用:“哦,誰人不知,雪蓮乃滋補圣品,更可治百病,朕這可是第一次聽說雪蓮還有毒性。”
“皇上圣明,眾人皆知,雪蓮的確是滋補圣品,但也正是因為如此,才令人在判斷時產生了盲點,完全忽略了它有毒性的可能性。雪蓮就是太后中毒之根本原因,這一點確實令人難以置信,但事實如此,不由人不信,此事絕不是小民危言聳聽。”任之越略一停頓,又躬身說道,“皇上,請恕小民先為太后寫藥方去了。”
“父皇,書中所載,兒臣亦親眼所見。請父皇恕兒臣昨日腿腳不方便,攜了之越作拐杖,進了藏書閣。”東陽晨曦不顧腿腳不便,掙扎著下跪請罪。與其等二弟回頭拿此事做文章,不如自己先行報告。
東陽玉竺左手輕拂,不以為意:“你腿腳不便,也算是情有可原,不過,下不為例。起來吧。”
“謝父皇開恩。”東陽晨曦畢恭畢敬地又磕了一個頭才爬起來。
太后來了,不需要攙扶,自己走過來了,走得很穩,很有力:“小娃兒,沒想到你的醫術還真有兩下子。”
東陽玉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母后已經整整兩個月沒有自己單獨走過了,就算有人扶著,也不過走個二三十丈。任之越從進入慈寧宮到現在也不過一個時辰,這簡直就是立竿見影,這小少年醫術也太神了吧?難不成以前那些為太后診治的御醫都是徒有虛名?
東陽玉竺邊尋思邊迎上前去:“母后,病全好了?身子骨舒坦了?”
太后笑意盎然:“這小娃兒真是好本事,我睡一覺起來就覺得渾身舒坦,再也沒有哪兒疼了,而且還覺得自己有用不完的力氣。”
“母后身體好了,孩兒就安心了。”東陽玉竺大喜過望,繼而轉過頭來,對任之越說道:“看來你的判斷十分準確。你是如何找到這個盲點的?”
任之越很是謙虛地說道:“小民只是運氣好,找對了方向。”
“你雖然說得輕巧,但其中必定付出了諸多心血,方得以成功。”東陽玉竺了然的點點頭,繼而沖著東陽晨曦嗔怪道,“有如此神醫,怎么不早些薦來?”
東陽晨曦哭笑不得:“父皇,兒臣也是此次去采冰川雪蓮,受傷之后托之越所救,這才有緣結識。若早知之越有此神通,兒臣豈不早就薦來,如何能忍心看著皇祖母受苦這么些日子,連自己也差點命喪黃泉。”
“你這話不對,朕沒記錯的話,你回京都已經二十二日,為何拖到今天才診治?”東陽玉竺不依不饒,窮追猛問。
“父皇,兒臣惶恐。皇祖母長時間受病痛折磨,期間亦有數名御醫和民間大夫診治,可哪次不是乘興而來,敗興而歸。兒臣怕皇祖母再一次失望,特意待之越有了十足把握才敢薦入宮中。其實,之越為了皇祖母的病,自到京都之后,廢寢忘食,日夜辛勞,直到昨日才確診病因,然后研究最好的治療方案,所以今日才得為皇祖母醫治。”
太后點點頭道:“晨曦,有心了。不要說哀家的病治好了,就是治不好,你這份孝心,也讓哀家老懷大慰。”
任之越老早辦完了事,有些不耐煩地聽著祖孫仨鬧嗑,好不容易逮著個話茬兒,趕緊出聲告辭:“太后,皇上,三皇子殿下,今兒的治療到此結束,請容小民先行告退,明日此時小民再來。”皇宮里水太深了,這個皇上又太精明了,還是盡快出去為妙。
太后奇道:“我覺得已經全好了,沒哪兒不舒服了?還要治什么?”
任之越認真解說道:“太后,您現在只是四肢恢復了力氣而已,明日的治療要爭取五臟六腑全功,后日則要完全恢復味覺,待所有癥狀全部消失,如此才算大功告成。要想快些痊愈,還要太后多多配合。”
“喔,要怎么配合?哀家一定傾盡全力。”悠關自己生死的事,怎么能不全力以赴。
“盡可能多地喝小民開的藥就是太后對自己身體最好的治療,對小民最大的支持了。該注意的事項小民已經全部寫在藥方上了。”
東陽玉竺聽了這話很感興趣:“什么藥方這么神奇,讓朕也見識見識。”
“皇上,這……”任之越沒想到東陽玉竺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來。
“怎么,要保密?”東陽玉竺竟戲謔地一笑,高貴優雅不再,孤傲霸氣蕩然無存,邪魅興味十足。
“小民不敢,小民只是擔心……”雖口中說擔心,說話的語氣可一點沒有擔心的意味,仍然是任之越一貫的平淡語調。
任之越話未說完,東陽玉竺已經將那寫有三兩味藥的藥方拿到手里,只一眼就將藥方看完,隨即沖任之越揚了揚寫有藥方的紙張,奇道:“你就用這副藥方治母后的病?”
任之越無視東陽玉竺的語氣,純粹就事論事地問:“請問皇上您有更好的建議?”
“我又不是大夫!”堂堂皇上被個小少年一個請教擠兌得幾乎說不出話來,不過還是質問了一句,“你這樣豈不是敷衍了事?”
任之越好象根本沒有體會到東陽玉竺心中的惱怒,繼續不溫不火地說道:“小民以為,治病定要對癥下藥,而不是看用了多少味名貴藥材。不知皇上以為然否?”
太后見狀,也把藥方要過來看,和東陽玉竺一樣的反應:“就喝三天這甘草水就好了?”
“那個主要用來排解、中和太后體內的毒素,人體內大部分是水,越多喝,相對地,毒素就越稀。但是要快速完全地排清毒素,還是要小民用別的方法進行治療。”任之越幾近無語,卻不得不盡量用普通人都能聽懂的語言解釋。素傳英明睿智的皇上啊,不是大夫就不要問外行話,行不?
東陽玉竺越發好奇,進而盤根問底:“什么辦法?愿聞其詳。”
“呃,這個,小民得師傅傳授醫術之時,曾經應師傅要求,立誓絕不外傳。”把責任推到別人身上再說,只要不追究我的責任就好。
“罷了,這是你的吃飯家伙,朕也不強求。你走吧,明日按時過來。”見任之越很是為難的樣子,東陽玉竺也豁達地不再勉強。
“小娃兒,先別走。皇兒,你眼睛里就只有哀家的病么?就沒看到小娃兒多辛苦?小娃兒,過來,告訴哀家你想要什么賞賜?哀家這兒寶貝多著呢。”太后可不想這個有意思的小娃兒就這么空著雙手走了。
“這——”任之越心下暗忖,總算說到正題上來了,看了太后一眼,又看了東陽玉竺一眼,“小民不敢當。能為太后醫治、為皇上解憂是小民的榮幸。”賞賜是想要,但不能意圖太過明顯,也不能操之過急。
看到任之越小心翼翼的神情,太后不由得樂了:“小娃兒,不用怕,盡管說,只要哀家能辦到。”
“太后您太客氣了,那,小民就大著膽子說了,若說錯了什么,還請太后和皇上不要怪罪小民。不過,小民想要的太后娘娘真能答應么?而且,小民想要的還要皇上先答應才行。”再拒絕不就顯得矯情了么。
任之越的話讓太后和東陽玉竺心里皆是一愣,自動豎起了防范:好家伙,膽兒夠肥,心兒也夠大,一點也不拐彎抹角,竟敢跟皇上討賞。不過兩個人都是風尖浪雨里闖蕩多年的高手,面上表情一絲兒也沒泄漏出來心里的鄙視:也不過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無知小兒,以為救了太后的命就可以貪得無厭么?
“哦,是想到御醫院當御醫還是……”東陽玉竺給出了他認為合適位置的暗示。
“小小年紀當什么御醫,太辛苦了,不如哀家多賞你一些金銀珠寶。”太后則施以財寶誘惑。
東陽晨曦則在一旁腹誹:枉你們是東陽國地位、心思一等一的人,也看不出之越這汪水有多深!
“難不成你還想當醫官?”東陽玉竺的話里夾雜了些兒警告意味:不要不知好歹。難道自己剛才看走眼了?可這小少年骨子里散發出來的傲氣是裝不出來的,“御醫可都是全國各地層層推薦、選拔,在民間有了一定名聲才能入選的。朕執掌大寶以來,甚少不依正規渠道提拔官員,以杜絕官員產生投機取巧之心。朕允你御醫一職,已經是破格提攜你了。”
任之越有些心灰意冷地嘆了口氣:“罷了,原來小民在太后、皇上心里就是這么淺薄。小民還是先告辭了,賞賜不提也罷。”
東陽玉竺和太后聽了又是一愣:怎么,以退為進?玩花樣怎么玩得過朕(哀家)?只是兩人依舊不動聲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