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里三個侍衛正威嚴地站立、等待,只是站在最前方、身著較高品級的官服的侍衛有些不自在,總想往后退。
從內院到這堂屋不到兩里路,以即墨雅馨的身手,不需一盞茶的時間就可以到。可是現在兩盞茶的時間都過去了,還沒動靜,領頭的侍衛欲言又止,想催又不敢催,不時地瞟一眼身后的人。
其他準備早已就緒,閑雜人等已經回避,只待接旨之人的到來。
半個多時辰過去,一乘軟轎才姍姍來遲,軟轎在堂屋門口停下,左右兩個侍女攙著一個清秀佳人娉婷裊娜地走進來。三個侍衛無不睜大眼睛,注視著這個聞名遐邇的即墨馨雅,這也是即墨馨雅第一次以真實面目著女裝對外示人。
傾瀉而下的墨發,一塵不染的白裳,白皙瑩潤的肌膚,似蹙非蹙的煙眉,似憂非憂的霧眸,小巧挺秀的瓊鼻,略顯淺淡的粉唇。如鄰家女孩般嬌俏可愛,如純凈白蓮般不忍褻瀆,美,真美!雖然不是絕代佳人,雖然有些疲憊憔悴,單只是那份氣質,已經讓人的目光不能稍離。
兩名侍女小心翼翼地扶著少女盈盈下拜,傳旨侍衛只等少女倒拜便要開始宣讀圣旨,只是少女剛剛開始下拜,就已經“嘔”聲一片。
寒第一個反應過來,沖上前去,就要把少女抱起來。誰知手還未觸及少女的身體,人已經被大力推開,伴著一聲怒吼:“讓開,本太子的女人你也敢碰!”
喬裝成低等侍衛的東陽晨星笨手笨腳,卻極其溫柔地扶起即墨馨雅,輕撫她的后背,焦急地問道:“怎么回事?要怎么樣才能舒服點?”原來我的雅兒真的生病了,而且還病得不輕!下巴都溜尖的了,小臉越發小了。
感覺到腹部有些異常,即墨馨雅顧不上自己嘔吐不適,著急地對寒說道:“快,快去請柏明志柏大夫過來。”師兄的醫術可比自己高明多了。
“這個時辰是柏大夫坐診的時間,恐怕……”寒有點為難:柏明志,仁心神醫的高徒,京都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任你皇親國戚,任你黃金萬兩,即使自己亦病,只要不會影響到判斷,就絕不會中斷坐診!
即墨馨雅無力地說道:“那你就問他一句:‘救不救師弟?’”
她也是仁心神醫的弟子!
在場的人盡皆驚嘆。唯有東陽晨星暗道:你還真是他的師弟啊,當初在悠然居還面不改色地否認,唉,這份小心謹慎真是無人能及,也讓我無比心疼!
“我這就去!”寒飛身而去,不待說完最后一個字,人已經沒了蹤影,只有話音飄蕩在半空中。
即墨馨雅嘔吐暫停,東陽晨星旋即抱起,吩咐侍女:“帶路。”雖已是春末,地上還是有涼氣。自己真是該死,用什么辦法不好,偏偏想出這么個餿主意來見雅兒,結果害得她這么難受!
見即墨馨雅并未出聲反對,侍女也不啰嗦,急匆匆領頭而去。
在即墨馨雅的示意下,東陽晨星將她輕放在軟榻上,緊張地問:“這些日子一直這樣不舒服么?自己沒查出來是什么病么?”
即墨馨雅輕聲回答:“嗯,是,一直這樣,只要安心靜養就不會那么難受了。”又熬過一次孕吐了,精神比剛才好多了。
雅兒肯和自己說話了,雅兒不象之前那么排斥自己了!
東陽晨星的喜悅沒有持續多久,就聽即墨馨雅接著說道:“謝謝太子殿下。民女需要休息了,太子殿下貴人事多,就請回吧。”
“雅兒,你不用和我這么客氣,我愛你,所以我覺得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東陽晨星這段時間經常向留守在皇宮的羿明軒取經,深知自己必須放下身段,放低姿態,同時大膽地向心儀的她示愛。不過,東陽晨星心里還是沒底,有點慌:雅兒怎么對我還是那么疏離,難道我做了那么多,你還不明白我的心意,還不能接受我么?“雅兒,我好想你,兩個月了,才又見到你。可是,你是怎么照顧自己的,竟然瘦成這樣,虧你自己還是個大夫,還是讓我來照顧你吧。”
還不都是你這個家伙整的,現在倒裝起好人來了!呃,現在不是計較這個問題的時候,得想個法子把你趕走,免得讓你看出端倪來。讓你照顧、讓你派來的人診治還得了,那不全露餡了!寶寶是我一個人的!
“民女很難受,現在就讓民女休息吧,太子殿下不覺得現在不是討論這個問題的時候么,還是請回吧。民女的師兄不比宮里的御醫差,還會更加盡心盡力。”
雅兒,我知道你心里還放不下羿明軒那家伙,還不能接受我,而且那天,我過于自負、過于沖動的舉動,一定深深地傷了你的身心,對不起!可是我絕對不會放棄,我一定會真心付出,努力爭取,我一定會守到云開霧散的那一天,我一定要得到你的心、你的人,我們倆一起攜手傲視天下!
“好,你好好休息,我在旁邊陪著你,等大夫來了,確診了你的病情無礙,我才能安心離開。”
即墨馨雅合眼靜躺,東陽晨星坐在一旁默默地、癡癡地盯著她看。須臾,柏明志來了。
“師妹。”來的路上,寒應該已經道明原委,柏明志沒有再叫師弟。
“師兄。”即墨馨雅掙扎著想站起來,卻又無力地躺下,東陽晨星急忙伸手扶穩,“師兄,好久不見了,快幫雅兒看看,不知道是什么病,總是難受。”
“好,你且躺著,待師兄給你看看。”看到久違的“師弟”,柏明志毫不掩飾自己的喜悅興奮,卻一句多余的話也不說,馬上坐下準備看診,“不過,二位還請出去等候為好,以免影響我診治。”
東陽晨星和寒對視一眼,二人均一言不發,一前一后離開。即墨馨雅的身體要緊!
到了門外,二人依然無言地瞪視著對方,誰也不讓誰。
居然敢說馨雅是你的女人,難不成你就是孩子那不負責任的父親?令馨雅云英未嫁就珠胎暗結的無恥之徒?馨雅在皇宮那幾日,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回來后就象變了個人似的,不復以前的精力充沛,干勁十足,而是對任何事都漠不關心,經常獨坐發呆。是你這個混蛋干的壞事?看馨雅對你的態度,不可能對你有什么心意!別倚仗你太子的身份,你休想以權勢逼人,惹翻了老子,大不了一拍兩散,拼個魚死網破。如今的馨雅可不是任人欺侮之輩,只要旗下所有店鋪停業,必定天下大亂,即使你是皇帝也無能為力,也得看她臉色!別看你動作不少,好象為馨雅做了不少事,可是,連已經給你生下女兒的妃子都可以無情地休掉,你對馨雅的情意又能維持多久?我一定會盯住你,不讓你有任何機會!
你是掌控鹽、糧的幕后老板,可是你為什么會突然出現在這兒,還和雅兒如此親近,看來你也不是普通商人。你們之間究竟是什么關系?看那些護院,應該就是你的手下,但他們絕對不是普通的護院,反倒象是殺手,善于偽裝潛伏,精于一擊致命。難不成你本就是殺手出身,不然怎會一身煞氣!如此倒可以解釋這馨竹別院滴水不漏的防護,本太子的人手一個都滲透不進來,也打探不出院內的任何消息,你的背景恐怕不淺,看來以前忽略你了。不過,你也別得意得太早,別妄想近水樓臺先得月!
本太子幾次想潛入,明明沒有發現任何人的位置,甫一落腳,都很快就被發現,恪于身份不宜暴露,本太子只得次次鎩羽而歸,不得以出此下策,才見到馨雅一面。可是卻害得馨雅患病的身子極其不適!這所有的責任全都在你,如果讓本太子早點得知馨雅身體不適,早點派遣御醫前來診治,豈會讓她這般難受、如此憔悴!不過看在你對她如此忠心的份上,將她的安全交在你手上,本太子還是可以不計較你的。
二人的眼神激戰,周身的氣場大熾,如果有人此時靠近,定會重傷。二人的目光漸現二字:勁敵!
室外是看不見、聽不著、摸不到的,硝煙彌漫、戰況激烈的戰爭,室內卻……
“師妹,別緊張,放松點,師兄一定盡全力保護好你和孩子。”按捺住自己異常激動的情緒,靜心把脈,半晌才松開手,“還好,還來得及,師兄這就開藥。師妹你放心,只要你配合我,按時服藥,好好靜養,孩子一定能健康順利地出生。”不管這孩子是誰的,一定是師妹的心頭肉,不容有半點閃失。
“我就知道師兄的醫術最棒了!”看到久未相見、向來疼寵自己的師兄,即墨馨雅的心情好多了,身體也覺得沒那么難受了。再聽到師兄言之鑿鑿的保證,一直以來的擔心終于放下,寶寶,我們再過六個月就見面了!心情再好也不過了!
剛才接旨耽誤了那么長時間,是因為即墨馨雅和寒緊急商量出了一個瞞天過海的計謀,本是要透過來宣旨的侍衛傳給東陽晨星,一個即墨馨雅只能靜養、不宜見客、必須移地休養的信號,沒想到戲竟在本尊面前上演。
本以為東陽晨星來了,要與柏明志配合演一場戲給東陽晨星看了,不成想即墨馨雅身體突發狀況,沒能按照原計劃進行。不過這樣就不用演戲了,只是即墨馨雅將難受的程度夸大了而已,效果更逼真。有了師兄的配合,不怕東陽晨星不信以為真。等到即墨馨雅的身體好些,就可以借口養病,不著痕跡地離開京都,離開大家的視線范圍,人不知鬼不覺地生下寶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