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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獨行天下

第八十六章 天君之殤(下)

即墨馨雅并不介意他的不明所以,而是給他講了一個自己的故事:有一個相夫教子的中年女子,在夫君因病早逝后,因過度悲傷亦緊跟著離世。生前,兩個人雖不相信魂魄、輪回之說,卻也許下了相守三生三世的美好的愛情愿望。誰知道,這夫妻倆不相信的事情竟然真的發(fā)生了,兩人幾乎同時來到了,一個比自己生活的年代早了一千多年的時空。只是因為月老是為兩人前世不離不棄的愛情所感動,現(xiàn)在又幾乎同時去世,所以想做個實驗,驗證愛情的力量。于是,安排兩個人都不知道對方來了同一個時空,但卻又安排兩個人相隔不遠,有可能再見,有機會再續(xù)前緣。

“我就是故事中的女主角,岳海,我已經(jīng)遇到他了,就在三個月前。他在和我相遇之前,已經(jīng)娶妻生子了?!奔茨把弄q豫了一下,又加了一句,“我又要做媽媽了。”只是孩子不是他的。

北唐岳海開始是一副帶著點疑惑,聽神話故事般的輕松表情,待得即墨馨雅最后一段話,尤其是最后一句話說出來,則變成了不可置信,很是受傷的神情。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即墨馨雅,沉默良久,方才閉上眼睛,別過頭去,艱難地說:“你拒絕我,不用編這樣出離想象的故事。你拒絕我,一定是我不夠好,所以得不到你的心……”

“岳海,真的不是為了拒絕你而編造的虛構的故事,真的不是因為你不夠好而不能接受你,只是‘曾經(jīng)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奔茨把抛叩叫耐粗翗O,不敢也不愿面對自己的北唐岳海面前,用真誠的眼神面對他,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心意,希望能說服他不要自責。

終于說出來了,即墨馨雅如釋重負般松了一口氣,既然還是決定要斷,就斷得徹底些,干脆些,拖泥帶水地,只會給他有希望的錯覺,只會讓他更加深陷,無法自拔!也許現(xiàn)在在他看來,自己有些殘忍,有些不近人情,可是,不久的將來,他就會明白,自己是真心地為他好,不想耽誤他尋找真正屬于他的幸福!

北唐岳海跌跌撞撞地滑落在旁邊的椅子上,失神地看著眼前的即墨馨雅。她,她,她竟然說她是異世的一縷幽魂,前后已經(jīng)活了五十多年,自己先前還擔心比她大了六七歲,她會不會嫌差距太大,原來,在她的眼里,自己不過是年少輕狂,感情不夠成熟,不夠穩(wěn)定,也沒有一夫一妻的觀念,這個時空也沒有實行這種制度的環(huán)境,不能給她愛情專一且永久的保證。更令自己絕望的是,她前世的另一半,她已經(jīng)找到,還懷了他的孩子!

即墨馨雅靜靜地陪著北唐岳海,什么也不說,什么也不做,她知道,北唐岳海需要時間去理解自己的“謊話”,去想通其中的道理,只有他自己想明白了,才有可能走出來,看得更清,看得更遠!

對不起,岳海,盡管我很不愿意,很不忍心,可是,歸根到底,我還是深深地傷了你!盡管我找了不太好的借口,盡管我對你曾經(jīng)心動,可是為了你,為了我自己,我還是做出了這樣的決定。要生氣,你就生氣吧,要責怪我,就責怪吧,只要你能盡早走出這段付出太多、得到太少的感情,我愿意承受所有惡名。

時間在流逝,夕陽變成了殘月,雅間里,兩個人就在黑暗中靜坐,只有不可言喻的傷感在悄然流淌,直到即墨馨雅的肚子發(fā)出咕咕的叫聲。

北唐岳海卻被這輕微的聲音驚醒,馬上恢復了部分理智,關心地問道:“你要吃點什么?現(xiàn)在你已經(jīng)不是一個人了,還不好好照顧自己和孩子!”

即墨馨雅站起來,借著月光,點燃了蠟燭,直視著北唐岳海的眼睛,鄭重地說道:“我剛才和你說過的話,沒有和任何其他人說過,這兩個秘密你都要爛在肚子里,完全忘記,你可明白?”

“我明白,如果被某些別有用心的人知道了,會拿來做文章,會把你當作妖魔鬼怪,會把你當作不潔的女子,你就會永遠消失,或者真的成魔!”北唐岳海很高興馨雅會將這樣事關自己生死的來歷坦誠地告知自己,這可不是一般的信任!也太清楚這個時空人們的觀念和想法,如果被不懷好意的人知道,馨雅就會有消失的可能,那絕對不是自己想看到的結果。

“這個世界,有能力害我的人還沒出生呢。我不是怕別人說三道四,我們那個世界有句名言:‘走自己的路,讓別人去說吧?!痹掚m這樣說,即墨馨雅的表情并不輕松,“我的意思主要是:寶寶的父親并不知道我懷孕了,而我私心地想獨自擁有他。如今,我只想和肚子里的寶寶一起,過完下半輩子?!?/p>

“什么,你要單獨撫養(yǎng)孩子,那怎么行,孩子怎么可以沒有父親!就讓我來照顧你們,讓我來當孩子的父親,哪怕只是名義上的!馨雅,我知道你的心受了傷,比我的還要重,還要深。馨雅,給我個機會,讓我證明我的心,我對你的情,會真正地天長地久,不離不棄,永生永世!”

太好了,馨雅不是要嫁給那個前世的夫,只要她還沒嫁,自己就要用愛情,用柔情,用溫情……用所有自己的真情,攻陷她的心!

只是,希望這個過程不要太長,你難過,我會比你更難過;你傷心,我會比你更傷心;你開心,我會比你更開心……只要你愿意,只要你允許,我會無怨無悔地跟在你身邊,一輩子!

“岳海!”即墨馨雅執(zhí)拗地搖搖頭,將北唐岳海頃刻之間又從天堂打到了地獄,“我怎么能這么自私地,把自己的幸福建筑在你的痛苦之上,這會讓我背一輩子的包袱,一輩子內(nèi)疚自責,一輩子不得開心顏!”

“不,你這不是自私,而是救了我的心,我的身,我的命。從發(fā)現(xiàn)自己對你的感情開始,我的心,我的人,我的命,早就已經(jīng)不是我自己的了。”見馨雅還想再勸,北唐岳海堅決地說道,“你不用再勸了,我已經(jīng)決定了,不論你是否婚嫁,我一定追隨你左右,哪怕供你差遣,除非你嫌棄我!那我就只有一條路走:心痛而死!”

“不會的,岳海,相信我,時間是最好的傷藥,我當初那么痛都熬過來了,你也能!如果你連這都做不到,我會看不起你!”這樣說服不了北唐岳海,即墨馨雅只好另辟蹊徑,“既然你說你愛我,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什么愛我,你究竟愛我什么呢?”

看著眼前誠懇磊落的即墨馨雅,北唐岳海暫時放開了執(zhí)著,開始思考她提的問題:“我,我好象從來就只想過怎么才能讓你接受我,接受那也許不會被世人祝福的感情。被你拒絕之后,想的只有怎樣才能放下愛情,做到你愿意接受的兄弟之情。知道你是女子之后,只想到當初困擾我們的問題根本就不存在了。至于現(xiàn)在……”

北唐岳海稍加思索便續(xù)答道:“愛還需要理由么?愛就是愛了,既愛你的長處,也愛你的短處,既然愛了,就會包容你的一切。”

即墨馨雅的心怦然一動:他是真正的懂愛情,他是真心的愛自己!可是自己近日即將出門“靜養(yǎng)”之事,已成定局,不容更改。罷了,岳海,我明白你的真心,也真的被你感動了。如果真的有緣,將來還是會可能走到一起的。是你的,誰也拿不走,不是你的,給你也留不住。

不是我不懂珍惜這份感情,不是我不想擁有這份感情,而是我認為,我的身世來歷,我的身體狀況,對你來說,來得太突兀,太不可思議,你需要時間去消化,去理解。而我的心雖然被你打動,但也僅僅是打動而已,還沒有到愛你的地步,也需要時間去澄清這份感情究竟是什么!而且,就算是愛上了你,我自己也不能確定,還敢不敢再一次嘗試擁有,而不是先去考慮是否能夠承受失去的痛。

即墨馨雅硬起心腸,故意說道:“你連愛我什么都說不清楚,我有點懷疑你是不是真的愛我,會不會只是占有欲作祟?這樣的你,又怎么可能贏得我的心呢?”原諒我,說出這樣傷你心的話來。可是,正如你方才所說,剪不斷,理還亂,所以我現(xiàn)在一定要快刀斬亂麻,斷得一干二凈,絕不可拖泥帶水。

“你,你怎么會懷疑我的感情的真假?我……”捕捉到即墨馨雅眼中一閃而逝,自己卻來不及看清的不同情緒,北唐岳海馬上改口,“不,你說的不是真心話,我不相信。不要為了逼我斷情,就說出這樣傷人心的話來,我知道,說出這樣的話,你一定比我還難過。你現(xiàn)在不想接受我,我不再糾纏就是,但絕不等于我就會放棄!”

“你憑什么判斷我說的不是真心話呢?就因為我以前沒告訴你我實是女兒身么?”即墨馨雅慘淡一笑,“我在你心里是如此不可信任么?”還是只能以問止問。

“怎么會!”

果然,北唐岳海的注意力馬上轉移到,即墨馨雅傷心于自己不相信她一事上來:“不要這么說,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我的眼,我的心,把你看得清清楚楚。你表面上冷心冷情,內(nèi)心實則熱情如火,溫柔善良,只是你太過于害怕曾經(jīng)失去的傷痛,所以不敢接受任何幸福。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看清楚了,就被你深深吸引,就為你遽然心痛。馨雅,痛苦的過往都已經(jīng)過去了,不要讓自己為它所累,要活出你自己真實的人生!”

“至于你剛才問我愛你什么,我真的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你知不知道,自己是個有才華,有財富,有能力,有……總而言之,有太多優(yōu)點的人。不過,你也有致命的弱點,那就是你太拘泥于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的苦痛,不敢再去嘗試擁有。可是,你想過沒有,沒有痛苦,哪來的歡樂,痛苦和幸福是相輔相成的,失去痛苦,亦會失去歡樂。既沒有痛苦,也沒有歡樂的人生才是最不幸的!”

想不到年紀輕輕的北唐岳海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對人生有這樣的體悟,自己怎能還當他是小年輕,還不夠成熟!

可是自己這個時候不能后退,否則會前功盡棄:“你所說的那些優(yōu)點,不過是前世作為一個普通人都應該掌握的技能,其實我是一個一無所長的平凡人。你仔細想一想,如果不是有前世的記憶,我怎么可能四五歲就寫出,那么多這個時空所沒有的歌曲,怎么可能那么小就能發(fā)明新式抗震馬車,怎么可能設計出兒童之家和兒童樂園里,那些對這個時空的人來說,稀奇古怪的健身設施,怎么可能連對對聯(lián)都對不好的人,能寫出能流傳千古的詩詞來,怎么可能用一種全新的商業(yè)模式飛速發(fā)展我的事業(yè)?你不知道,那些都不是我的真本事,只不過是我前世所在的那個時空,上下五千年的文化積累、沉淀,和遠遠領先于這個時空的科技,我其實是一個再平常不過的小女子。你看看清楚,除此之外,我還有什么呢!”

“我不許你這么說,不管你的才華來自何處,那都是屬于你自己的。再說,我愛的又不僅僅是你的才華,我愛的是你這個人。你的才華,只是吸引我的一個因素,更重要的是你的善良,你的胸襟,你的艱難,你的隱忍,你的……所有!”馨雅,你何苦為了讓我死心而如此自貶!

最終,兩人誰也說服不了對方,反而各自的決心更加堅定!

海郁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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