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南消失在姬無顏的視線中。
蕭南竟真的就迷樣離開了。
姬無顏有些不敢相信。
不過，看蕭南的樣子，似乎不像是在敷衍她。
蕭南在想些什么，姬無顏猜不透，也不想去猜。
蕭南離開后，姬無顏將寒川、云陽、雪原和北辰叫到了一起。
姬無顏望著四個人，十分平靜地開口說道：“剛才，我見到蕭南了。”
聽到這句話，四個人不約而同地抬起了頭，驚異地望著姬無顏。
姬無顏能發現蕭南，讓人意外，姬無顏能如此平淡地提到蕭南，更讓人意外。
“杜揚名說，蕭南他一直都在我的身邊。如果杜揚名說得是真的，那么，這么長時間，蕭南不可能瞞過你們幾個人。蕭南的事，你們幾個是知道的吧！”
“嗯。”寒川點了點頭。
“你們都知道什么，告訴我。”姬無顏慢慢地說道。
既然姬無顏已經知道了，寒川也不準備再隱瞞什么了。
“公主，我是兩年多以前，偶然一次發現啞伯與平常不一樣，才知道的。后來，我們幾人又暗中做了調查。蕭南他從高人那里學得了易容術。他易容成啞伯的樣子。”
“這么說，蕭南并不是啞伯？”姬無顏問。
“不是。啞伯是啞伯，蕭南只是易容成他的樣子而已。”
蕭南是一國之君，不能離開皇宮太長時間，所以，他只是隔一段時間變成啞伯，守在這里。
“那啞伯呢？”
“蕭南把他安置在別的地方。”
“根據我們這一年的觀察，蕭南大約一個月會來一次，每次留在這里三天左右。”北辰如實的說道。
從聚喜鎮到杞國皇宮，不眠不休快馬加鞭也要三天三夜的路程，蕭南的辛苦，可想而知。
但是，蕭南卻從來都不覺得辛苦。
而蕭南留在這里的原因也是十分單純，僅僅只是為了守在姬無顏的身邊。
也正因為如此，寒川和北辰四人商量著，不把這件事告訴姬無顏。
寒川他們心里是怎么想的，姬無顏不想知道。她只清楚一點，寒川隱瞞真相，出的點也是為了她好。
關于蕭南，姬無顏不想再談論再去。
姬無顏淡淡地說道，“這件事，我不想再提了。他已經離開了，他答應我今后不會再來了。我不想再提到這個人。不過，如果今后他若是再出現在這里，我希望你們第一個通知我。”
“是。”寒川四人答到。
姬無顏說蕭南不會再來了，是什么意思呢？寒川幾人想不明白。
蕭南真的不會再來了嗎？
那么，蕭南到底想做什么呢？
蕭南的心思，寒川還是猜不透。
三年來，蕭南的身邊沒有女人。他每個月會來回用六七天的時間辛苦趕路，只為在樂善堂扮兩三天的啞伯。蕭南對姬無顏的心意，不用說，寒川幾人也想得到。
只是，蕭南真的會就此放手嗎？誰也不知道。
蕭南離開了。啞伯也再沒有回來過。
從那天以后，樂善堂依然是從前的樣子，也再沒有人提起過蕭南這個名字。
姬無顏的日子過得很平靜。平靜得，幾乎每天都是一個樣。
除了每月一天的出診看病之外，姬無顏幾乎都時間都用在了念星的身上。
只有念星每天都在不斷的成長著，變化的。
日子如水一般。
姬無顏喜歡這樣的日子。
這樣平靜地，竟漸漸地過去了兩年。
偶爾，姬無顏甚至有一種錯覺，蕭南曾經的出現，恍然是一場夢。
蕭南，真的出現過嗎？
漸漸地，姬無顏都感覺越來越模糊。
杜揚名的情況，姬無顏一直都清楚。
杜揚名經常去黃石林的竹林，在葉輕音的墓前會站上一整天。
葉輕音一直都在杜揚名的心中，永遠都不會消失。對杜揚名而言，葉輕音一直都陪在他的身邊。
姬無顏覺得，這樣也好。雖然杜揚名有時會孤獨，會寂寞，但他會活下去，帶著對葉輕音的回憶活下去。
而她，只要念星在她的身邊，她就心滿意足了。
念星已經五歲了。
就在姬無顏想著要為念星請一位先生的時候，葉輕書突然來到了樂善堂。
這是兩年來，姬無顏第一次見到葉輕書。
葉輕書帶來了一個人。
那個人處于昏迷狀態。葉輕書叫人將他抬進了樂善堂。
姬無顏看到了這個人的臉時，當即愣在那里，半晌沒有發出一個字。
“他……他，怎么會……”
躲在地上的那個人，是蕭南。
蕭南整個人幾乎是變了模樣一般，面如死灰，身形枯瘦。
“就是他，就像你所看到的，無顏，蕭南他，快要死了。他的病，我治不了，所以，我帶他來了你這里。就算你不治他，我想，就算是死，他也希望能夠死在這里。”葉輕書說道。
姬無顏怎么都沒能想到，再見面時，蕭南居然會是這個樣子。
“他……為什么……”為什么蕭南會搞成這樣？
“無顏，你一直都在恨著他吧，現在蕭南快要死了，你開心嗎？”葉輕書問。
開心？她怎么會開心呢？
除了驚訝，姬無顏清楚得感覺到了心痛。
“我恨他，但是，從沒想過讓他死。”姬無顏顫抖地說著。
“他會變成今天這樣，說到底，無顏，是為了你。”
“我？”
“其實，這兩年，蕭南他每個月都會來見你一面。每個月的初八，你都會坐堂出診，是嗎？”
“是。”姬無顏點了點頭。
“他為了見你，又不想讓你發現，所以，就易容成各樣各樣的病患前來求診。這兩年，他故意得過風寒，染過瘟疫，摔過腿，斷過臂，扎過腳，被蛇咬過，讓狗咬過，中過毒，受過各種各樣的傷……”
姬無顏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為什么，眼里竟有了淚光。
“就算是再強壯的身體，也禁不起這樣的折騰，更何況，蕭南他曾經受過重傷，那一次，若不是師父，他恐怕已經沒命了。他的身體，本就已經傷了元氣，又這樣傷了這么多次，現在，心力潰竭，如將燼之油燈，沒有再可損耗的力氣了。他的病，我已經無能為力了。”
“我不相信。”
“你替他把過脈便知。”
葉輕書將蕭南的手腕遞到姬無顏的面前。
姬無顏將手指搭在蕭南的手腕上。
單看姬無顏的神色，寒川就知道了，葉輕書并沒有撒謊。
姬無顏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帶著絕望般地沉寂。
“無顏，你可有醫治之法？”葉輕書的眼里升起一縷希望。
姬無顏慢慢地搖了搖頭，“心力虧竭，肺腑受損，我……無能為力……”
葉輕書望著姬無顏，又望了望蕭南，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沒想到，你和他，居然會是這樣的結局。”
蕭南他，真的會死嗎？
姬無顏不敢相信。她從來都沒想過蕭南會死。
“我以為，蕭南他的真心，終有一天會打動你，終有一天，他會守得云開見月明，沒想到……你和他，和姐姐和姐夫，竟是一樣的結局……”葉輕書不免傷感。
姬無顏不知不覺地，眼淚一顆一顆地落了下來。
她以為，她再也不會流淚了，她以為，自己的眼淚已經流干了。
“無顏，你流淚了？”葉輕書問。
姬無顏沒有抬頭，淚水滴落的速度更快了。
“為什么流淚呢？你，應該恨他吧。”
“我恨他。每當想起他的時候，我都會覺得心痛，所以，我一直都想忘記他。可是，見到他現在這個樣子，我的心，居然更痛。輕書，你告訴我，為什么？”姬無顏抬起淚眼。
“無顏，你，還愛著蕭南，是嗎？”
“愛？會嗎？”姬無顏迷迷茫地望著葉輕書。
她曾經是那樣的愛著蕭南，愛得沒有自尊，愛得義無反顧。可蕭南帶給她的傷痛，也是那樣的刻骨銘心。
“無顏，這個結局，不是你想要的，對吧？”
“我，只想忘記從前的一切。但是，不想看著他就這樣死掉。”
姬無顏從來都沒有去想過什么結局，只是，看到蕭南這樣，她的心，痛得快要炸開了一樣。
“無顏，如果給你一次選擇，讓他活過來，你，會原諒他嗎？”葉輕書問。
“不知道。”姬無顏誠實的答道。
因為愛得太深，恨得刻骨，原諒，變得困難。
“可是，輕書，我真的不希望他就這樣死去。看著他這樣，我心痛。”
葉輕書望著姬無顏，“無顏，如果這真的不是你所要的結果，也許……”
“也許什么？”
“也許，蕭南還有一線生機。”葉輕書淡淡地說道。
“什么意思？”
“其實，蕭南的命，還有救。”
“有救？”
“我這里有一粒丹藥，這丹藥是師父幾乎是用盡了他這一生所求得的奇藥而成，是救命的東西。當初，這本是要為姐姐續命用的，姐姐也知道這藥，在這世上只此一顆。姐姐說，這藥，她不用。她用了，只是續命，但是卻用在別人的身上，也許，會救人一命。這兩年，蕭南為了見你，巴不得自己天天得病。他來黃石林的時候，比現在的狀況要好一些，經過長期精心調理也許會保下一命。可是，蕭南他不愿意這樣。”
“不原意？”
“他說，他想見你。今生，他都要守著你，望著你，直到死。如果，你不能原諒他，那他寧愿就這樣死去，以死來贖罪。”
“以死來贖罪？蕭南這樣說？”
“是。無顏，如果你愿意原諒他，再給他一次機會，我現在就救他。只是，經過了這一路的奔波，以蕭南現在的情況，能不能活過來，我也沒有多少把握。救還是不救，在你無顏。”
蕭南這是在以死來逼她。
“輕書，你救他。我不想他就這樣死。”姬無顏慢慢地說道。
“無顏，你愿意原諒他？”
“如果，這一次，他能活過來，我就原諒他。”姬無顏說道。
蕭南服下了丹藥。
三天后，蕭南終于睜開了眼睛。
命，算是撿了回來。
雖然整件事，在寒川看來，像是一個圈套。不過，蕭南命懸一線，卻是事實。
就算是一個圈套，也是蕭南以命做為賭注換來的。
蕭南在床上足足躺了一個月，才能坐起身來。
這一次，蕭南是真的病得不輕。
姬無顏一直在蕭南的身邊的照顧著。
而念星不知從哪里聽到了蕭南就是他的親爹，在那之后，幾乎是整天都粘在蕭南的床頭。
蕭南昏迷的時候，姬無顏幾乎是守在蕭南的床頭。
蕭南醒來時，第一眼，便看到了姬無顏。
只是那個時候，蕭南虛弱地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等到蕭南有力氣的說話的時候，就沒再見過姬無顏。
不過，蕭南知道，他和姬無顏生活在同一個院子里。
蕭南知道，他每天喝得藥，都是姬無顏親手煎的。
再一個月后，蕭南可以下床走動的時候，蕭南走出房門時，便看見了姬無顏。
“無顏。”蕭南低聲呼喚。
這一聲，仿佛是隔了一生一世。
“蕭南，你走吧！”
兩個月來，這是姬無顏對蕭南說得唯一一句話。
“無顏，你還沒有原諒我嗎？”
“我可以原諒你。但是，并不代表我和你可以在一起。”
“我明白了。”
說完，蕭南很是悵悵地轉過身去，慢慢地離開。
就在姬無顏以為蕭南會像兩年前一樣漸漸地消失時，蕭南卻突然回過頭來，站在那里，望著無顏，有些期待，很是小心的問：“無顏，我可以來看念星嗎？”
姬無顏本想一口回絕的，可是，當她對上蕭南那雙渴望的眼眸時，竟鬼使神差地點了一下頭。
蕭南的眼里登時便如亮了一盞明燈一般，如若不是身體的原因，蕭南一定會高興得跳起來。
“一個月一次。”姬無顏說了一句，加了一個要求。
“好。”蕭南依然是滿心歡喜。
這段時間，蕭南也積壓了許多的朝政，也急需他回去處理。
從那以后，蕭南每個月的初一都會來樂善堂看念星。
雖然，姬無顏一直都是避而不見，但是，蕭南每次來樂善堂都極為興奮。
蕭南每次來，都會帶來一件首飾。據說，是蕭南親手做的。
如今，蕭南不學易容，改學做首飾了。
蕭南第一次帶來的，是一根玉簪，做工有些粗糙。
當念星將它交到無顏手里的時候，無顏看了未看便放了起來。
不知不覺地，姬無顏收到的首飾，竟有了十幾件。
一年多的日子，就這樣過去了。
念星與蕭南越來越親近。
在念星將近七歲的時候，有一天，念星說要同蕭南一起回皇宮。他，將來要做皇帝。
姬無顏以為念星只是一時興起隨口一說，可是，念星的固執似乎超出了她的想象。
姬無顏不想勉強念星，就像當初姬安明一切都由著她的性子來一樣。
念星竟真的同蕭南一起回到了杞國皇宮。
而接下來的事情發展，慢慢地，便不在姬無顏的掌控之中。
原本以為，念星在杞國皇宮只是會留一陣子，可是，沒想到，念星去從皇宮之后，便再也不想回聚喜鎮。
蕭南幾乎每天都會派人來問，問姬無顏是不是要回皇宮看念星。
起初，姬無顏拒絕。
可是，一個月后，姬無顏再也忍心受不住對念星的思念，便去了皇宮。
在宮里，所有人都稱姬無顏為皇后娘娘。
“我不是皇后。”姬無顏道。
當時，所有人都跪了一地。
“皇上下令，如果不稱您為皇后娘娘，便是對陛下大不敬，殺無赦。”
蕭南寵這個皇后，寵到了極致，這在皇宮里，是誰都知道的。
見到無顏，念星很高興。吵著要出去玩。
所以，蕭南做為向導帶著念星和無顏去了郊外，去了市集，去了楓林山莊。
蕭南與無顏一直在說念星的事情，念星吃了什么，玩了什么，學了什么，說了什么。
姬無顏也沒想到，她居然會聽蕭南說這么多的話。
姬無顏問念星想不想跟她一起回聚喜鎮，念星很明確的說，“不要。娘，你留下吧。”
“無顏，你留下來吧。”蕭南也說。
姬無顏搖了搖頭，回到了樂善堂。
無顏一直在等著念星厭倦皇宮的那一天。
可是，念星似乎是越來越喜歡皇宮。而他的志向，便是做一個好皇帝。
念星不回樂善堂，姬無顏就只好來看他。
慢慢地，一年之后，姬無顏留在皇宮里的時候竟比樂善堂還要多。
一天，姬無顏在黃石林遇到了杜揚名。
杜揚名來看葉輕音。
“無顏，你打算讓蕭南再等多久？一年？十年？還是一輩子？”杜揚名問。
“我，沒想過要讓他等……”
“那么，你看蕭南的樣子，今生他還有可能去愛別的女人嗎？”
“那是他的事。”
“那你呢？”
“我？”
“你，還有可能去愛別的男人嗎？”
“我有念星就夠了。”
“如果可以，我希望我能真的愛上你，杜揚名，就像輕音姐一樣的愛你。”姬無顏慢慢地說道。
這是姬無顏的真心話。
杜揚名輕輕地一笑，這話，他相信。
“如果，你不是姬無顏，也許，有可能。”杜揚名道。
姬無顏的愛與恨，都給了蕭南。
“無顏，不要再將時間浪費在等待與考驗上，和蕭南重新開始吧。如果你真的想讓我過得開心，那就讓我看到這張臉上露出的幸福的笑容。我也知道，這個幸福，我給不了。知道嗎？我和輕音都很后悔的就是，我們兩個在一起的時間太短，而分開的時候太長。無顏，你不要再犯這樣的錯誤。曾經，你義無反顧的去愛了，如今，再去愛一次，又如何？大不了一死。”杜揚名望著姬無顏。
杜揚名的每一句話，都印在了姬無顏的心上。
“無顏，你有膽量再去愛一次嗎？”杜揚名問。
姬無顏沒有回答。
是嗎，她敢再去愛一次嗎？
大不了一死。
算起來，從她帶著念星從寒山關離開到現在，已經七年多的時間了，這七年來，蕭南一直都在她的身邊。
這七年來，蕭南沒提過一個“愛”字，但是，姬無顏感受得到，蕭南的心里有她，蕭南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
晚上，姬無顏一直在想杜揚名所說的話，在想著這些年蕭南所做的一切。
窗前，映著一個高大的身影。
是蕭南。
蕭南總是這樣靜靜地守在外面，不想讓她知道，不想打擾她。
第二天一早，姬無顏很突然地，對蕭南說，“我想吃第一鮮的活魚，蕭南，你帶我去吧。”
蕭南有些喜出望外，“好。”
來到湖邊，“蕭南，你還記得關于鯉魚精的傳說嗎？”
“記得。”
“就算是知道是這樣的結局，鯉魚精也一定會去愛的，對不對？”
“應該是吧？”蕭南道。
“蕭南，如果，我再愛你一次，會怎樣？”姬無顏抬起頭，望著蕭南。
蕭南一怔，“無顏，我，想讓你幸福。”
“現在的我，很平靜，相對于從前的痛苦，現在的日子，應該就是幸福的。可是，我不想我的人生就這樣結束，我害怕在我許多年以后閉上眼睛的時候，會后悔，后悔……”
“無顏，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如果這個世上有人比我更愛你，我，會心甘情愿的離開。我想和你，去創造更美好的記憶。”
這樣，在人生結束的人生，蕭南不會后悔。也不想讓姬無顏后悔。
姬無顏輕輕地一笑，什么都沒有說。
在念星十三歲的時候，蕭南正式退位，將杞國正式交到念星的手里。
蕭南帶著姬無顏四處游歷，賞遍天下美景。
蕭南從未離開過姬無顏半步。
姬無顏很幸福。
愛上蕭南，她無怨，再愛上蕭南，她也無悔。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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