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亞寧蹲在床邊，不停地把鐘執維的手貼她臉上，哭泣：“你，怎么可以這樣子……怎么可以……”
“先生說，太太不應該讓別人操心！”桂姐走過去，伸出手——那語氣與姿態，亞寧不掙扎，任她扶了起來。
“太太，衣服跟熱水準備好了，你去洗個澡，然后瞇會兒眼。”
“我……”
“已經二十分鐘了。先生說，太太如果固執己見，可以回去了。”桂姐的笑容依舊謙卑，但眼睛里的強硬不容人忽視。
“啊……”愣了愣，亞寧抽著肩進了衛生間，邊擦眼淚邊意識到，老大的強勢，連他請來的人也強勢的緊……這是那年他幫錫宇爸爸請的特護桂姐嗎？她不是特別護理嗎？怎么感覺更像老大的私人管家！
衛生間里衣服牙刷毛巾一應具備，大人，小孩都有……小念！看著那小小的牙刷，亞寧心酸，爸爸給你準備好牙刷了，你快點起來……
洗完澡出來，桌上有碗冒氣的海鮮粥……除了老大的吩咐，亞寧想不出還有誰。她愣了愣，拿起吹吹，喝完，然后，接過桂姐的牙刷進衛生間刷牙，出來的時候，兩鋪病床中間多了個陪護床……她爬上去，看著兒子不奇怪了的臉色，再看看鐘執維發青的面容，還是害怕一覺醒來身邊會少了誰……她不敢閉上眼睛！
“太太睡完到我睡。”
“哦……”已見識了桂姐的強硬，亞寧躺床上努力挨住小念的手，像小念以前努力要巴住她一樣，閉上眼，祈求，老天爺，讓我的小念醒來……老大也醒來……
鐘執維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下午了。一身疲倦，無力……一個念頭，要看看，我的兒子，王，念，維！他費力地撐開眼皮……
小念躺在那里，呼吸平穩，臉色……蒼白。這，已經很好了！沒有惡化，沒有排斥，很好，很好了！他眼眶濕潤了，我的兒子啊，那是我的兒子啊……他如獲至寶，看著小念；又患得患失，肝破裂，大出血，稀少的血型；再重獲至寶，險險失去還是搶救到了！孩子，只要你需要，爸爸的肝，血……什么都可以給你！只要你能活著！
為什么會肝破裂？鐘執維現在開始思考了，為什么好好一個小孩肝破裂？跌倒？他想起T市的醫生說，小孩跌倒致肝破裂……為什么媽媽沒有陪著你？為什么……為什么王亞寧要離開？為什么不告訴我！小念病歷上的出生日期，鐘執維推斷得到亞寧離開的時候他是多大……不原諒！王亞寧，這一輩子我都不會原諒你！你害我的兒子差點沒有爸爸！害我也差點沒有兒子！
“小念渴了嗎？媽媽幫小念潤潤嘴巴。”亞寧倒好水，試了溫度，再用棉棒蘸了刷小念唇上：“很舒服吧？再來一次……小念感覺舒服要快點醒來哦，媽媽有很多天沒有看見小念的笑臉了……”她語氣一哽：“媽媽不哭，媽媽要堅強，小念也要堅強哦，快點睜開眼睛……好啦，媽媽幫爸爸也蘸點，爸爸為了救小念，抽了好多血……還割了一塊肝……我們要爸爸也快點醒來，好不好？”她轉過身……一雙深沉的黑眸注視著她！
“老大，你醒了？”她驚喜，手里的水顫顫地潑了出來：“你醒了！桂姐！他醒了！桂姐……小念，爸爸醒了！”
頭發？該死的，你的頭發，不止是頭發，淤青烏紫的手……怎么變成了這幅鬼樣！鐘執維又怒又恨——既然走就不要回來！既然走就應該活得比在我身邊精彩！忿恨地，他決然磕上眼，這樣的王亞寧，看著生氣！
咣！一道電閃雷鳴——他不想看到我！驚喜瞬間冷凍了，老大——亞寧張了張嘴，發現自己忽然發不出聲音！剛才一直強忍的淚奪眶而出，老大，他連看也不希望看到我了……也是，唐小姐比我漂亮多了好多了……我現在只會成為他的麻煩，他的不堪！
“什么事，太太？”桂姐推門進來。
“老大”？“鐘先生”？“鐘執維”？喝喝，居然不知道在別人面前應該怎樣稱呼他！亞寧心酸，苦澀，雖然他是小念的爸爸……但他也是別人的老公！
“先生醒了嗎？”桂姐來到床邊：“鐘先生？”
“嗯。”鐘執維閉著眼哼了哼。
桂姐：“有哪里不舒服嗎？”
“沒事。”
“有沒有頭暈，頭痛，嘔吐……”
他不想看到我。亞寧把手里的水杯和棉棒放在床頭柜，悄悄地退出房間請來醫師給鐘執維檢查。
小念，你快點醒來！抹干眼角的眼淚，亞寧遠眺著窗外不知名的地方，老大，只要小念好了，我就會帶他離開……我們絕對不會對你構成困擾！你對小念做的這些，我已經很感激了！小念，知道爸爸是愛他的就夠了！媽媽，小念……我們可以有另外的爸爸，是不是？也許另外的爸爸沒有這個爸爸這么出色……他只要給你父親般的愛就可以了，是不是？小念，小念，快點醒來吧。
“太太。”桂姐站后面。
哦……桂姐，為什么叫我“太太”？亞寧忽然感覺這個稱呼很不合適，老大是“先生”，我是“太太”……別人會誤會的！
“桂姐，叫我，‘亞寧’吧！”
“亞寧”，桂姐看著亞寧，她笑笑：“好，私下里叫你‘亞寧’。亞寧，先生叫你進去，他想喝水。”
“哎，不是私下里……”看桂姐轉身進了病房，亞寧趕緊跟進去，病人最大……喝水？桂姐就是特別護理啊，她做事比我穩妥多了……亞寧還是趕緊地去到了鐘執維床邊，端起杯子……怎么喝？
“棉棒蘸點就行了……”桂姐的聲音在身后響起：“還不可以隨便吃東西。”
“哦。”之前我和桂姐都刷了很多次，講究什么？又不是肌膚相親，誰刷不行！拿了棉棒，亞寧蘸水，刷過去……呃，她抬著手卡在那里——雖然不是肌膚相親，可……他醒了！她愣愣地瞅著，那兩瓣薄唇……可以忘記從前那些野蠻的，溫柔的，霸道的，熱情的親吻嗎？
久久沒有等到預期里的清涼與甘甜，鐘執維疑惑地睜開眼：“唔？”
“呃……”亞寧低頭，垂眸，沒有對視的勇氣！那些往事，讓我一個人悄悄緬懷就可以了！她紅著臉估摸著刷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