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有著淡淡青草味的群山茶園的小路上，仿佛心境也遠離了城市的喧囂和繁華。
兩個人就這樣默默地走了一段路，誰也沒有先開口說話，似一首無聲的卻正在醞釀氣氛的前奏。
“這些年里，你懷念起過曾經屬于我們的那一段風鈴輕舞的日子嗎？”璧謙先開口說話。
“你現在過得好嗎？”席特轉了一個話題，他有意避開，不想再提往事，也更加關心她的現在。
璧謙感覺到了這一點，但她沒有像以前一樣任性地強求他非正面回答不可。因為她知道，眼前的席特己不再是當年那個單純屬于她的男生了，己不再是在暑假里能從遙遠的城市寄一串托人編織的粉紅色風鈴給她的席特了。她己經沒有資格，也沒有理由要求他遷就她或是什么了。現在，她很清楚地知道，她和他之間只剩下同學或是朋友之間的那種友誼了。
“好啊！在家做做家務，沒有工作上的壓力，很好啊！”過了幾秒鐘，璧謙極其平靜略帶思索地回答著。
“以后有什么打算嗎？哦！我是說你不重新找工作了。”
“暫時還沒想找。我想，或許我會去寫點關于......”璧謙本想說，寫點關于我們之間的故事，曾經的，現在的，還有設想的末來，但馬上又以一聲咳嗽來掩飾作為停頓。......“關于人生感悟啊，珍惜生命啊等等之類的東西吧！再或許我會去學點畫畫什么的，因為我好像發現自己越發喜歡上哪些隨性，懶散的自由職業，比如我想像中的畫家啊，詩人啊，作家啊，等等，等等。”這時候的璧謙像個如數家珍的小女孩，一邊說著，一邊扳著手指頭。
“這樣很好啊！能做著自己喜歡做的事，就是快樂的，希望你是快樂的，永遠永遠。”
“謝謝。”璧謙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說：“我每一次所編織的夢想都很大很美，無邊無際，但每一次我都很少把自己的夢想付諸于行動。這就是我————失敗的李璧謙。”璧謙自嘲著，繼而又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席特無語，但深情又憐惜地看著璧謙。
“哎！時間過得真快，好感嘆它流逝的速度哦！你覺得呢？”璧謙轉過頭來問席特。
“有同感！”席特迎著璧謙的目光點點頭。“是啊！物換星移，唯有四季，還是那樣年復一年，年復一年樂此不疲地循環往復著。”
“我們這樣邊走邊聊著，我仿佛又看到了在來路長大的自己。那時候多單純啊！眼里裝著的世界滿是美好。”璧謙無限感嘆滿情緒的懷念。
“那現在呢？”
“有時候覺得回憶其實是件很美好的事。在你的生活里，能有一個值得你去回憶的人或是有一件值得你去回憶的事，其實是很幸福的。所以，在靜靜的午后，我常常獨自享受著回憶所給我帶來的那種幸福感。你呢？”璧謙似無意又有意地略帶失落地說著。也許此時的她只想勾起席特和她一起去回憶曾經的往事。
“呵呵！席特不知道怎么去回答。”只笑著呵呵了兩聲。
“還記得嗎？席特！你曾經送給我一副這個世界上最最特別的眼鏡，獨一無二的。”
“是嗎？”能說會道的席特此時在璧謙的面前都不知道說些什么了。
“你不會是跟我說，你忘了吧？”
“呵呵！”席特又不知道該怎樣去回答，又只好呵呵傻笑了兩聲，并用手撓弄著頭發。其實席特怎會忘記，他也和璧謙一樣，記得從前，記得往事，也常在獨處時回憶起那段純真的青春。他只是在裝糊涂，努力想讓自己去忘記。忘記那段讓他幸福過也讓他痛苦過的愛。
“我還記得，那正值苜蓿花盛開的季節。晚飯后，我們常三五成群結伴去校外的田野走走。印象最深的一次，只有我們二人，照例去校外的田野散步。那天，夕陽正西下，落日的余輝染紅了差不多半個天空。我們邊走邊聊著，突然，你說要變一樣東西，送給我，叫我先閉上眼睛，在沒有得到你允許睜開眼睛時不得睜開眼睛。我問是什么，為什么搞得怎么神秘，還說變東西。你說，等會你就知道，還囑咐我要記住，千萬別睜開眼睛，不然的話，你會變不出來的。于是，我就很乖很乖地閉著眼睛，無限幸福地站在路邊，等你變出的東西。心里在猜，會是什么呢？會是什么呢？一會兒，聽到你微喘著氣跑到我的面前，高興地說：‘可以睜開眼睛了’。當我睜開眼睛看到的是：‘你手里拿著一副用苜蓿花做成的眼鏡。’準確地說，應該是一副鏡架。因為沒有鏡片。在你的大笑聲中，我幸福地接受了你溫柔架在我鼻梁上的‘眼鏡’。你笑著對我說：‘你跑到田野的正中，摘來的最艷的苜蓿花’。你笑著對我說：‘那一副是世界上獨一無二最特別最有愛意的知心眼鏡’。隨后，我們輪流戴著這副‘眼鏡’，扮演著各自向往長大后所喜歡的角色。在那條小路上，留下了我們奔跑過的足跡，留下了我們歡快的笑聲......”璧謙滔滔不約地訴說著，像是在講昨天剛發生的事那樣清晰。
“你還記得怎么清楚啊！”
“是啊！每當苜蓿花盛開的時節，這件事就不經意地降臨。去年的那個季節，一天下午，我在一條小路上，看到了一大片怒放的苜蓿花。猛然想起了你，想起了你送我‘眼鏡’的那一次。那夜，我失眠了，患上了濃濃的回憶癥。第二天，我早早地起床，跑到田野間，采了八束帶露的苜蓿花。回到家，一個上午都在仔仔細細地盯著它們看。看過之后，一種沖動，寫下了一首不算詩的詩，以懷念我們那己逝去的愛情和還在的友誼。把這首詩起名叫《苜蓿花的顏色》。后來發現，這天正是自己的生日，于是，那首詩就成了我去年自己送給自己的生日禮物。”
“是嗎？你寫的東西一定很美。”
“謝謝！既然你認為我寫的東西一定很美。那......要不要我背給你聽聽啊？”
“好啊！免費聽美女吟詩，何樂而不為。”席特幽了一默。
“對不起！我接個電話。”
正在這時，席特的手機不合時宜地響了。
“紫丫頭，有什么事嗎？”
“難道就一定要有事才可以打你電話嗎？”
“噢，不是的。”
“其實，也真的沒什么事，就是......就是有點想你。想聽聽你的聲音，你呢？想不想我？”
“老是問這同樣無聊的問題，你不覺得煩啊？”席特望著璧謙，顯得有點不好意思，他下意識地走向一旁。
“什么無聊的問題啊？我就是喜歡問你這個問題，問你千千萬萬遍也不厭倦。喜歡聽你說想我，聽你說千千萬萬遍也不嫌多。我就是要問就是要聽。”聽得出紫蘇微顯生氣。
“別鬧了，好不好？”
“我又鬧什么了？就是問你一下嗎？你現在一定跟別的女人在一起吧！”
“你瞎說什么！同學聚會嘛！當然有男同學還有女同學的，小羽不是跟著我嘛！”
“那你說說想不想我？”
“可不可以......不說啊？有好多同學在怪不好意思的。”席特輕聲地說，他怕璧謙聽到很不好意思。
“我才不管你這么多呢？一——定——要——說——。”電話那頭一個字一停頓，聽來態度堅決。
“那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當然是要聽真話，是傻瓜才會稀罕那些假話。”電話那頭的紫蘇聽起來有點得意。
“想你，滿意了吧！”
“這才差不多。”電話那頭立即傳來了大笑聲，其分貝足可以把耳膜穿破，讓地動讓山搖。
“紫丫頭，你的胃藥沒忘記帶吧？胃痛沒犯吧？”
“帶了，沒犯。”
“這次出差回來，還是上趟醫院去檢查檢查吧！”
“我最討厭醫院里那難聞的消毒味了，胃痛又不是什么大毛病，大不了以后我天天都得吃飽早飯得了，放心吧！......”
當席特掛了電話，發現璧謙己遠遠地站在山坡的一處，眺望著遠方，怔怔地發呆。他這才發現，不知不覺間他倆己順著延伸的小路走到了一座小山坡上。
“璧謙，在想什么呢？”
“我在看遠處的山峰，它們肩并著肩，手牽著手，還一同緊緊地挨著天，多像是好朋友啊！遠遠望去啊！它們與天看似沒有距離，但其實啊，它們與天的距離是那樣的遙遠，遙遠的永遠都不會有交點。我站在這里，起先，好像也覺得天空距離我是那樣的近，近得觸手可及。后來，當我清醒了，才發現它距離我是那樣的遙遠。”璧謙言中有話地說著。
“如果把天空裝入我們的胸懷，它距離我們就不遙遠了。”席特仰著頭，對著天空，心中無限感觸。
“你還沒吟詩給我聽呢？”席特扭頭轉向璧謙，似突然想起，卻有意識地避開了話題。
“你還有興趣聽啊？”璧謙望著席特微笑著。
“當然有興趣聽啊！怎么會沒有興趣呢？聽你吟詩我求之不得呢？”
“我還以為你沒有興趣聽了呢！”璧謙輕輕地說。“哦！剛才的給你打電話，你叫她紫丫頭的，是你女朋友吧？”
“她叫林紫蘇。”
“紫蘇，很好聽的一個名字。”雖然席特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但她早己是心知肚明了，所以她就轉了一個話題。
“記得紫蘇，好像是一種植物名吧！它屬于一年生草本植物，葉紫黑色，花紫色，葉和種子可入藥。對嗎？”璧謙淡淡地問著席特。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常聽丫頭說：‘自己是一種藥材’。原來是這樣的啊！”
璧謙對著席特笑著，無語。
“哎！你又忘了背詩給我聽呢？”
“好啊！背給你聽吧！或許以后真的是沒機會了。寫的不好，只是有感而發，聽后別笑我哦！”璧謙對著席特悠悠一笑。
這次輪到席特無語了，他深情地望著璧謙，淡淡地微笑。眼里有一種無法觸摸的憂傷。
璧謙看著天空，輕輕地吟起她的那首《苜蓿花的顏色》......
田野里的苜蓿花
開了
開出了一片粉嫩的顏色
紫夾著點白
在霧氣厚重的早晨
我帶著昨夜突發的情緒
采了八束帶露的苜蓿花
捧在手心
猶如捧著無數只美麗的蝴蝶
望著一田青綠的苜蓿
想起
我曾有一副沒有鏡片的眼鏡
“苜蓿花”牌
記得
黃昏
異鄉的田野
苜蓿花叢中
你隨手采了幾朵
編成了那副“苜蓿花”眼鏡
架在了我那座還算挺立的山脈上
那十八，九歲的陽光
在那一刻
綻放的如此燦爛
互相追逐著
在那條長滿青草的小路
互相交換扮演著
我們所向往長大后的角色
小路，田野，腳印
苜蓿花，歡笑，顏色
單純得
一如沒有底色的黑白照片
田野里的苜蓿花
又開了
又同樣的粉嫩
同樣的顏色
黑白照片
己有了泛黃的痕跡
回憶依舊單純
苜蓿花依舊
紫夾著點白
那是一種
歲月都漂洗不掉的
顏色
“好詩，好聽。”席特鼓起了掌。
“還有什么感覺嗎？”璧謙的臉上一如剛才的那個微笑。
“阿欠”，突然璧謙打了一個噴嚏。
“是不是著涼了。”席特關切地問，并隨手脫下自己的外衣披在了璧謙的身上。
“謝謝！哦！我沒事的，也許是天氣提醒我們該回去了吧！”璧謙突然感覺心里暖暖的。
“那好吧！我們回去。小心點。”席特邊說邊去牽璧謙的手。
多年以后，久違了的呵護，久違了的青春期所經歷的那種青春的浪漫和幸福。在這一刻，就像離家出走多時的孩子突然回到了家時的那份激動和溫暖；又像一把點燃的火把又漸漸地熱了璧謙那己被自己強逼逐漸冷卻的心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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