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睡的一切都蘇睡了。天亮了,人們醒了,車站里又恢復了那種嘈雜和擁擠。
自從宋奇聽說了席羽要去洋塘時,他就肩負重任般地跑去問售票員‘洋塘怎么走,有沒有去洋塘的班車’?
“有去青橋的班車,好像洋塘是要經過青橋的”。這就是那個身穿一身漂亮制服的售票員帶著微笑和一絲的歉意給宋奇的回答。
顯然,這不是最滿意的答案。
宋奇又問了其他的人,老的,年輕的,足有一打。但他們不是搖頭說‘不知道’就是微笑著說‘抱歉’。最后,宋奇看到了在他們座位正前方的第三排上坐著一位看似蠻有修養學問蠻高的老人。他有種預感,相信這位老人一定會知道能告訴他——洋塘該怎么走的。老天真的不負有心的人。那位老人告訴了宋奇,去洋塘是要經過青橋的,但是洋塘是個貧窮的小山村,青橋到洋塘是沒有班車的,只有三個輪子的那種車在接接送送的。(應該是那種黃包車或是拖拉機之類的車吧!宋奇在心里這樣想著。)
“去洋塘干嘛?走親戚?”慈祥的老人帶著一臉慈祥的微笑問道。
“呵呵!去那看風景。”宋奇靦腆地笑著回答。
“去洋塘看風景?”老人微笑的臉上又多了一層驚訝。
“是啊”。宋奇仍是傻傻地靦腆地笑著回答。“謝謝你,老師傅。”宋奇向老人道了謝后,去買了兩張去青橋的車票。
車票是上午九點鐘的。時間還早。因昨晚沒睡,這個時候,睡意就乘虛而入。席羽就這樣坐在硬梆梆的椅子上小睡了起來。等到她被宋奇叫醒可以上車了時,她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把自己的腦袋斜靠到宋奇的肩膀上了。怪不得在夢中,她好像是找到了一個柔軟的枕頭,把頭放在上面,睡著好舒服。
“睡得還好嗎?”
抬頭,那雙還沒從睡意中完全清醒迷離若霧狀的眼光正與宋奇的那雙滿含溫柔的目光相對。碰撞到溫柔的眼神,輕聽到溫暖的問話,頓時,沒有來得及猶豫和思考的那一刻,使得——羞澀的紅暈飛上了白凈的臉頰,像兩片在愛情水中浸泡過的最動人的楓葉貼在了細滑的絲綢上。
“哦!不好意思!弄臟了你的衣服。”
當她慌亂地把自己的腦袋從宋奇的肩膀上移回時,才發現自己在他的衣服上竟然留著了一小堆口水。于是她又慌亂地在包里找尋著面巾紙。
“找什么呀?”看著席羽的那一副慌亂樣,宋奇問道。
“找紙巾,擦拭留你衣服上的那一口水。”
“不用了,讓它留著。走,快到上車時間了。”宋奇說完左右手同時開弓,拖起了那兩只行李箱。
這絕對是一個明媚的日子。陽光燦爛,風好像比清晨那一時刻減勁了許多,柔柔的,在你的鼻前飄過,還可以聞到一種淡淡的甜味。此時的天空像是被移上了天的海洋,藍色是它的背景——主色調——作底,大團的白色云朵重疊著——作卷起的形狀——附在那一汪藍色的‘海洋’上,猶如洶涌的海浪卷起的大團的浪花,又像一個個披著一頭濃密卷發的白色幽靈。
車子行進著。駛離了城區,看到了被劃分成塊塊的田野。在視線中快速地往后倒退著。一株沒有一片翠綠樹葉卻滿枝椏綻放著白色花朵的樹,孤傲而堅強地挺立在那里。那一身的怒放,好像在宣告:雖然我沒有綠色的襯托,我依然讓我的花朵開得熱烈而奔放,依然在這個春日里燦爛如陽光。
“宋奇,看——,那株梨花開得多美啊?”席羽指著那一株獨立的樹對著宋奇說。
“那不是梨花,應該是梅花吧!”
“不管它是什么花,在我的瞳孔里,它只有一種感覺。”
“是美吧?”
“嗯!你也是這樣的感覺?”
“嗯!”宋奇點點頭,好用力。
“看看看,宋奇,那是油菜花,好金黃哦!”
一大片溫暖的金黃色涌進了她還被剛才的那白色占據著的瞳孔。席羽驚呼著。
于是,那一大片溫暖的油菜花的金黃色更新了她瞳孔里那一屏熾熱怒放的白色。
那黃燦燦的油菜花在春日里——在田野里——在枯死的雜草中——在春日新爆的嫩綠中——顯得越發的亮麗。
“是啊!好美哦!是天使不小心打翻了她的油彩吧?”宋奇笑著打趣地說。
“是有可能啊,不過,我想,應該是她特意撒向人間的吧!因為——那是一種讓人感到好溫暖的顏色哦!你不覺得?”
“一幅讓人的感官產生愉悅的畫。美帶著溫暖。”
“是啊,青青的草,怒放的花——有金黃色的,有白色的。可惜,少了在吃草的牛群或是羊群。”
“還有那放牧的姑娘。”
天氣會變,心情會變,昨日還縈繞在心頭的那股離愁的滋味,今天,隨著明媚的天氣——也漸漸地化為一縷縷清風四處飄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踏實的溫暖的感覺在她的心田彌漫。她知道,那是此刻坐在她旁邊的宋奇給的。她知道,宋奇在她本是孤單的旅程中不僅灑下了他天空中那溫暖的陽光——清新的春風——還有那愛情特有的色彩。
“我這樣子做,是不是有點自私,竟然——是這樣子心安理得地讓宋奇陪著自己一起走。”想到意料外的——旅途中的不孤單。她在心里這樣子自問著。
睜眼。轉頭。想偷偷地看一看坐在旁邊的他。此時此刻,他正專心致志地舉起相機,把鏡頭對向窗外的田野美景。她只是一瞥,忙把頭轉回,側臉把目光別向窗外。
她覺得有一點兒的尷尬。真后悔沒讓宋奇坐在靠窗的位置。她的內心有點兒怕,她怕自己剛才偷看的目光被他在鏡頭里捕捉去。
剛才她是在假眠。
也許他——以為她是睡著了,所以他——安靜而細心地幫她在收集著異鄉田野的風光美景。
“你睡醒了啊?”
陡地冒出宋奇輕聲細氣的問話,出乎她的意料。(要知道,她還沒有把收回的目光放好——在一個最佳的位置)
“嗯。”
她簡捷地應了一聲。心想:是不是剛才只是他的余光瞥見她動了一下,還是她一直就在他的鏡頭里的。想著,感覺臉頰在發熱,心跳在加速……
她知道,宋奇本是不喜歡攝影的。這是她從多事的哥哥嘴里得知的,是哥在她耳邊有意說著而她無心聽著卻莫名地記下了。
她不否認,宋奇不僅長著一張俊美的臉孔,而且有著一顆細致入微的體貼心。只是她對他的感覺,沒有那種透入骨髓的觸電感。有的只是喜歡或好感。也許這種喜歡或好感是來源于兩個原因:一是他倆差不多算是同病相憐;二是因為宋奇意外地在情人節的那天給她送來了玫瑰和巧克力,和這次又意外地讓她的旅途變得不再孤單。
她突然想起了米兒——一個讓宋奇曾經失去了自己生活航標的——他曾經深深地愛過的女孩。(用“曾經愛過”這四個字,是因為她相信了宋奇說的話。相信他說的——他真的已經開始,要重新尋找自我。米兒已經成為他的過去式。)
心中卻有一個聲音在說話:“真的嗎?忘記一個人是要有勇氣的,特別是忘記一個自己深深愛過的人真的是很難的。”原來那是女人多疑的聲音。
“是啊?他會忘記嗎?”她回問,與自己的心對話。
她輕輕地嘆了口氣,合上那對沉重的眼瞼,藏起那雙明亮的眸子。如一道輕巧而緊固的防盜門。
她想:如果一顆心——一顆己近疲態但仍讓自己竭力去撐著的心,也裝上這樣的一道安全防盜門,是不是會使自己那蒼涼的愛情就死在那黑黑的深淵里。
窗外的陽光依舊燦爛如笑靨著。裝上“安全防盜門”的眼睛里,一團熾紅的火光——那是陽光穿透金屬——化成的看似憤怒而其實只有零危險系數的紅光。在安全的——有著小小的寬度深如遼闊的遠度的區域內,安全而熊熊地“燃燒”著。
在那團“火”的背面,她依稀看到了他恒久的笑臉,頑皮地閃爍在“火”的左右。仿佛那是穿過指縫疏散的陽光。
她努力地用心拾著那些陽光,想拼湊成一張完整的笑臉,把它靜止定格在自己的眼前。
旁邊的宋奇不停的動來動去,雖然他都是輕輕的,但還是讓她在“火”的幻想中不間斷地分神,幾乎每一次都像是在她差不多就要拼湊成功的那一刻。
她真是有點懊惱。
“又影響到你了?”
每次被宋奇打碎“拼圖”睜開眼的時候,迎接到的都是宋奇那充滿真誠歉意的眼神。看著他為她做著事,她又實在的過意不去。
突然想起沒有打電話給家里。一想,家里人也沒打電話來問,看來很放心的樣子。
這一定是宋奇在她睡著了的時候向哥回報過了。她想著。
“宋奇,你有沒有打電話給我哥了?”席羽還是問了下。
“有啊!在打電話給你前,我就打電話給席特了,說我已經在車站等你了。在候車的時候,我又打了一個電話給他,告訴他,我們要去洋塘。”宋奇放下舉著相機的手,端正地坐著,回答著。
“哦,這樣子的啊!怪不得哥都沒打電話來問我一下哦!”席羽裝作一點都不知道。
“對了,席特聽我說,我們要去洋塘。他驚訝了一下,原來他不知道你要去洋塘的。他只知道你要去M城的。”
“洋塘不也是屬于M城的嘛!笨家伙,不要理他。”席羽說完,又側臉把目光別向窗外。
“哦!”
宋奇小心地哦了一聲,像個聽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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