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們頭頂的那片天空上,已悄悄地懸掛上了一輪初升的月亮。夜幕下的地面像被鍍上了一層銀白色的光,漸漸透亮,漸漸散開。那朦朧的銀色光亮——神秘而詭異。
大叔轟轟作響的拖拉機,真可謂是一路風塵仆仆而歸。終于駛進了村落,并穩穩地駛上了一條微微有點坡度的村路,最后讓它安穩地停泊在了一塊空曠臨風的場地上歇息。就像一條剛睡下還在不停喘氣的老牛。
幾個晚歸家的孩子,還在那里互相追逐著打鬧,沉醉于嬉戲中。根本無視車子和車子上的人——他們的到來。也許是他們早已習慣了的......。他們銀鈴般的笑聲里充滿了單純的快樂,單純的幸福。那是一串多么純真而又美妙的音符啊!在這有月色的夜里——緩緩地飄蕩著。
同樣遲歸巢的幾只雞兒和鴨兒們,也正在曠地上似各自懷著心事般來回踱著步,慢慢轉悠著。讓人誤疑為它們是村落里特殊的正在值夜班的“巡邏員”。它們與那些嬉鬧的孩子們不同,一聽到有車子的聲音,立刻停下腳步,抬起它們視死如歸般的頭顱,側耳細聽著動靜,銳利的目光警惕地望向聲源的方向。幾秒鐘后,它們又各自恢復到原來的神態和姿態,跟孩子們一樣,換一副熟視無睹的模樣。也許是——它們已用其嗅覺和視覺確定了來者——是熟悉的大叔和他的車子——還有大叔帶回來的兩個客人——并不是進入村落的竊賊和強盜,來者是善良的,不會給寧靜的村落帶來任何的危險。
可憐的雞兒?。∧阋欢ㄊ怯媚愕男嵊X來判斷的吧!因為當黑夜來臨,你便成了夜盲子??赡銥槭裁催€遲遲不歸巢呢?你就不怕你再一次失足摔倒嗎?難道你也在等待著什么嗎?你在等什么呢?在等......哦!多么可憐的雞兒啊!
......
“哈哈,到家了?!?/p>
大叔一口喜悅的腔調。他把車子熄了火,拍了拍手,然后轉過頭,對著席羽和宋奇憨厚地笑。月光下,他那一口不整齊又因吸了劣質香煙而變得黑黑的牙,也沒有日光下看時那么難看了。朦朦朧朧著些許月亮銀白色的光澤。
“謝謝大叔。”席羽和宋奇異口同聲地說著。
“給,大叔?!?/p>
席羽把早已準備好握在手里的一張伍拾元的鈔票遞給大叔。在車上,趁宋奇沒跟大叔閑聊的間隙輕輕地問了宋奇的。說車費是三十元錢。所以她先準備了錢。她不想再讓宋奇破費。宋奇陪著她,她已經感到很不好意思了。
“那我就不客氣了,呵呵!”大叔仍是憨厚地笑著并接過了席羽遞過去的那張鈔票。對著月色照了照,然后放進掛在胸前的那只帆布包里,準備找錢。
看著大叔拿著鈔票對著月色照了照的樣子,她沒有覺得大叔的此動作——是不信任的表現,倒是覺得大叔真不是一般的可愛。朦朧的月色中,能看出真假嗎?大叔,你一定是習慣了吧?你這動作咋一看上去就像象征性瞧瞧的。心里想著,但嘴里還是忍不住問:“大叔,月光下,你都能辨出真假啊?”
“不會。我是習慣性了。不瞞你們說,以前,剛開始時,我是裝模作樣的,現在是習慣了。呵呵!”說完,又是憨厚的笑。
聽大叔這么一說,席羽在心里竊笑。
“大叔,不用找了,下午辛苦您了,真得謝謝你哦!”
“這那行。”大叔拿著兩張十元的鈔票堅決不肯多收。
......
當宋奇從車上拿下行李箱后,他突然想起,這村落里一定是沒有旅館的。他看向席羽,席羽正也似突然想起某一件事一樣滿臉驚訝地望向他。
“我們晚上住哪里???”他們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問著對方。
“如果你們不嫌棄的話,晚上你們少兩口就住在我家吧!來,走,去我家?!贝笫逭f完的同時也在車上整理好了他的東西,準備走。
“我——我們——?!毕鹬嶂?。她聽大叔說少兩口,她想解釋一下,可還沒等她再接上去說,大叔又說話了:
“我們村落里是沒有旅館的,如果你們不想住我家,那你們今晚就睡在這里,以大地為床月光為被了?!闭f完,指了指面前的這塊曠地。
大叔以為他們不想住他家。
“哦!不是的。大叔?!毕疬B忙解釋。“我只是想——說——?!彼€沒說完,又被宋奇輕輕地碰了一下手臂,示意她不要再說了。
他知道她想要解釋什么。
“大叔,我們晚上就借住你家,麻煩您了。真是太感謝您了。”宋奇搶著說了。
“不麻煩的,只是我們這里生活條件很差,不會讓你們有種回到家的感覺?!?/p>
......
“爸爸,爸爸,爸爸回來了?!币粋€小女孩脆脆的童聲飄蕩而來。繼而,一個小不點在月色中快速地移動著——她在奔跑。
“妞妞——慢點?!贝笫鍖χ莻€奔跑著的小不點大聲喊著。
“大叔,那是你女兒啊?”宋奇問大叔。
“是啊,她是我的小女兒。叫妞妞。每天傍晚,她不是跑出來接我就是坐在家門口等我回家的?!?/p>
“大叔,你真幸福?!毕鸩幻飧锌卣f。
“是啊,知足常樂就是一種幸福?!贝笫逭f著,臉上的笑意很濃。
大叔臉上洋溢著的幸福微笑,在銀白色月光的‘輔佐’下,給人一種成熟的畫感的美;同時也讓席羽看到他——一種淡然的心境和滿足的心態。
剛說著,妞妞就奔跑到她爸爸的面前。
大叔趕緊張開雙臂,一把抱起了她。
“妞妞,爸爸給你帶來了兩個客人,快叫哥哥姐姐?!贝笫灏焰ゆけе鎸χ麄z,對妞妞說著。
“哥——哥——,姐——姐——。”妞妞怯怯地叫著。
夜色中,席羽看到妞妞把她爸爸的脖子摟得更緊了。還不時在她爸爸的額頭上親了又親。
“妞妞,好乖,好懂事哦!”席羽不吝嗇地夸著她。
“妞妞幾歲了,上學了吧?”宋奇接上問。
“妞妞,快告訴哥哥姐姐,你幾歲了。乖。”大叔說完,在他的女兒臉上親了一下。父愛表露無遺。
多美的畫面啊!席羽在心里想著。
“哥哥,姐姐。妞妞今天六歲了?!辨ゆし谒职值募珙^又一次怯怯地回答著。
“還沒上學呢?還早著,明后年給她上吧!”大叔接著回答。
“哦!妞妞,去告訴你媽媽,爸爸帶了兩位客人來?!贝笫暹厡︽ゆふf邊放下她。
妞妞的腳一著地,就像一只纖小靈巧的小兔往前跑去。只見她在前面喊著:“媽媽,媽媽,爸爸帶客人來了?!?/p>
大叔的家就在前面,正當席羽一行三人快走到家門口時,一個腰系圍裙的女人走了出來,對著他們一個勁地微笑著。
“你們好!”她笑著說。滄桑的臉上綻放著不滄桑的笑容,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純樸的熱情。
這就是大叔的妻子了吧!席羽和宋奇都在心里這樣想著。
“阿姨好!”席羽禮貌地回應著。
“是我們村落可敬的老師吧?”阿姨問。
“哦!不是。阿姨,很慚愧,我們是來你們村落看一看,走一走的?!?/p>
下午在青橋上車時,大叔第一句就問她和宋奇:“是不是去洋塘教書的。”而此時阿姨又以為她和他是老師。她想,看來,在這村落里,老師是值得他們尊敬的人。這里,一定是缺乏老師吧。
“哦!”阿姨簡單地哦了一聲,沒說話了??磥硭孟裼悬c兒失望了。
進了屋,安頓他倆坐下后,阿姨就在廚房里忙碌開了。
宋奇遞給大叔一支煙,幫他點上,然后自己也點了一支。他看了看席羽。席羽點了點頭。
房里有了兩支“煙囪”,頓時有了刺鼻的煙味,也有讓席羽覺得頭昏暈沉的晃晃忽忽感。突然莫名的喜歡,也好!在暈沉中忘卻,醒來,又是一種鮮活的感覺。
也許是聽到樓下有多人說話的聲音。樓上的人按捺不住想看個究竟。樓梯口的那扇小門處出現了兩個女孩的腦袋,就像兩根滾圓滾圓的春筍陡地冒出。她們看了一下,忙把腦袋縮了回去。于是樓下的人聽到了樓上那倆個女孩發出的極為小心的笑聲。
“春華,秋實,你們快下來,家里來客人了。”大叔迎起頭對著天花板沖著樓上的那兩個女孩喊著。
樓上又傳來一陣細細的竊語聲,然后像是合唱一樣,齊答:“來了。”
“是我家大女兒和二女兒。”大叔吸了一口煙后說。
“哦!春華,秋實?!毕鹉钜槐樗齻兊拿??!按笫澹愫糜兴脚?!名字起得這么好?!?/p>
席羽說這話并不是恭維大叔。她真的覺得一個山村里的人給孩子起這樣的一個名字,真的很不簡單。在她的腦子里,山村里那孩子的名字,女孩除了花啊,香啊,就是紅啊什么的,男孩子呢!除了富貴啊,榮華啊,就是什么娃啊的。她想不到大叔給女兒起的名字還真是這么的有才情。
“亂起的?!贝笫逯t虛而不好意思地說著。
春華和秋實咯噔噔地下樓了,聽她倆走起路來的腳步聲和看她倆笑成一朵花似的臉,就知道她們的心里有多高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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