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電話，我跳下床洗漱穿衣。下樓的時候，一輛深紅色本田車已經停在了樓門口，我剛一出來就響了兩下喇叭。

我拉開前車門坐了上去，江銘瞟了我一眼，陰陽怪氣地說道：“臉色不太好啊，這兩天累著了吧？那天晚上是不是被那韓國小妞兒折騰得夠嗆啊？”

提到唐艷，我臉上立刻有些訕訕的，一拍江銘的肩膀，以十二萬分誠懇的口氣說道：“兄弟，對不住對不住，哥們兒那天真不是成心的……你沒看出來我一直是玩命兒撮合你們倆的嗎？誰知道她……”

“什么都別說了。”項凡一臉傷心地沖我擺了擺手，“你鳥就是我的克星！從初中起你就開始毀我，傷害我純潔的心靈，讓我對感情絕望。我今天之所以變得這么禽獸你鳥至少得負一半責任。”

項凡一提初中我就沒話說了……我當年確實做過對不起他的事。我們倆小學就是一個班的，上初中以后更是成了天天混在一起逃學打架的好哥們兒，但初一下學期他的初戀小情人甩了他跟了我，致使他有一年多的時間不跟我過話兒。其實他沒找人砍我已經算很給我面子了。我也知道不該這么對自己的兄弟，但十三、四歲的時候為了喜歡的女孩子真的可以不顧一切。一直到我也和那女孩分手了，我們才又慢慢恢復了交往。

第一次喜歡上一個人的感覺逝去后永不會再來，事隔多年，那個女孩依然是我心底里最柔軟最隱秘的痛，我猜項凡也和我一樣。雖然從表面上看我和項凡的性情最為相近，但我認為在骨子里我們其實完全是兩種人，而我和他能做兄弟一直做到今天，或許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我們都有著對同一個女孩刻骨銘心的回憶。

不過我們倆很少會談到她，偶爾有人無意間提起她的名字，項凡便會撇著嘴、斜著眼極度輕蔑地對我吐出一句：“哼，撿我的破鞋！”

“哎，你那天晚上請人家吃什么了？”項凡忽然問我。

“別提了，我都沒臉說……我就請人吃了一碗牛肉面。”

“什么？”項凡難以置信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無奈地搖了搖頭感嘆道，“沒人性！”

說話間項凡已經把車七拐八繞地開進了一片居民區，停在一棟樓下。

“你還接誰呀？”我疑惑地問道。

“你看見就不知道了嗎！”

“傻逼混蛋，還學會賣關子了……”

話音未落，樓門里裊裊婷婷地走出一個梳著高高的馬尾，戴一副大墨鏡的女孩。這女孩我見過一兩次，是項凡不久前剛喇的一個蜜，我們都管她叫麗行。

我怒不可遏地瞪著項凡惡狠狠地說道：“立馬兒送我回家！你鳥假公濟私也就罷了，干他媽什么拉我當電燈泡？”

項凡沖著我又是抱拳又是作揖：“哥哥我求你了，我去塘舟是真有事兒，也真的非得你跟我一起去不可。你就體諒我們家娉婷管我管得嚴，我好不容易有這么個機會跟麗行呆兩天。你放心，她絕不會給你添麻煩的，你當她是空氣就行了。”

來不及等我再反對，姑娘已經走到了車前，我頗為識趣地把前面的座位讓給了她，結果接下來的時間里，被當成空氣的只有我一個人而已。項凡除了偶爾需要問路以及在塘舟跟王鵬和他叔兒談正事的那會兒能記起我的存在，剩下的時間他連瞧都懶得瞧我一眼。

事情談得倒是很順利，我的好處費也可以輕松到手了，可是身邊這一對兒卿卿我我的肉麻勁兒讓我寧可不掙這筆錢。其實項凡和姑娘在一起一向挺沒出息，他的重色輕友是出了名兒的。讓我不適應的不是他對我的態度，而是他對麗行的態度……他對麗行好像和對他以前的那些情兒不太一樣，有點……粘得過分了。自打麗行一露面，他渾身上下每個細胞都洋溢著那種可以被稱做“幸福”的東西，對麗行俯首帖耳、鞍前馬后，在我的印象里他對任何一個女人都沒這樣過。

我們在王鵬家的大房子里住了一晚，暴撮了一頓海鮮，星期二下午回到了嶺南。項凡先把我送回家，在車窗對我擺手說再見的時候，麗行懶懶地趴在項凡的肩上，手勾著他的脖子，還沒等我轉身走開，兩個人已經抱在一起開始熱吻了。

我無奈地搖了搖頭，不禁有些替項凡擔憂……雖然背著老婆喇蜜對于他來說是件再正常不過的事，但他這一次的表現，總讓我覺得有點兒懸。

龍凌過生日我沒給他買禮物，我們哥兒幾個之間早就不興這種小兒科的玩意兒了，誰過生日大家就是湊在一塊兒喝兩口。傍晚我趕到食色吧的時候，項凡他們幾個也都到了。

我們問龍凌想去哪兒過，龍凌琢磨了一下，說：“這么著，今兒咱們別去外邊兒了，干脆上我們家去，自在！”

“去你家？”肖城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就咱們這喝法兒，你家老頭兒老太太不得把我們給打出來？還自在哪？”

“我說的是我在上地的那個家，那個沒人住的一居室的小單元房，你們不是去過一回嗎？”

大家這才想起來，紛紛表示贊同，催著龍凌趕緊出發。龍凌把站在不遠處正和別人聊天的一個外號叫絲絲的啤酒小姐叫了過來，對她說：“我今天晚上有事不在這兒盯著了，你呆會兒看見小宇幫我跟他說一聲，讓他多照應著點，有什么事給我打手機。”

絲絲是個長得有點兒黑但卻滿漂亮的姑娘，在我們這兒推銷百威啤酒有段時間了。她有著典型嶺南姑娘的性格，大大咧咧、沒心沒肺的。自打來了我們酒吧她就特別喜歡跟龍凌起膩，老纏著他，誰都看得出她對龍凌有那個意思。而龍凌雖然也跟她說說笑笑，但始終不冷不熱地保持著一點距離。

現在絲絲聽龍凌這么一說，就趕緊追問道：“你要去干什么啊？”

項凡嘴最快，搶著替龍凌回答道：“今天是你龍凌哥哥的生日，我們這兒正準備給他做壽去呢。”

“啊？你也太不夠意思了，過生日都不告訴我。”絲絲撒嬌似地說，然后又懇求道：“帶我一塊兒去吧，我也想給你過生日。”

“那哪兒成啊？你不上班了？”龍凌很不熱情地說道。

“反正我這個月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少上一天也沒關系。誰讓你過生日呢？今天少賺的錢就當作給你買生日禮物了。”絲絲興高采烈地說。

“還是算了吧。今天說好了就是我們哥兒幾個聚聚，你沒看他們連女朋友都沒帶？再說我們幾個老爺們兒喝酒你在旁邊看著也沒意思啊！改天吧，改天要是我們去哪兒玩準帶著你。”

絲絲的臉色黯淡下來，不高興地低著頭站在一邊。

我們幾個倒是覺著絲絲這姑娘不錯，都挺想促成她和龍凌的好事，于是七嘴八舌地勸龍凌道：“你就讓她去唄，也不一定非得就咱們幾個人啊，多個女孩熱鬧點。人家小女孩也是一片好心，你也別太不給人家面子了。”

“好吧好吧，怕了你了。”龍凌終于無奈地點了頭，絲絲立刻咧開嘴笑了起來，蹦蹦跳跳地跑去換衣服。等她出來，我拉著她和龍凌上了我的車，轟項凡去坐肖城的破奧拓了。

龍凌的小屋子的確很自在，一進門我和項凡、肖城就脫掉鞋跳上了他那張大床，在上面乒里乓啷地打做一團。絲絲幫著龍凌把一個折疊桌支在床邊，又搬了幾把椅子，然后把剛才在路邊小飯館買的酒和菜一一擺在桌上，龍凌的生日宴會就算正式開始了。

如果只有我們四個人在一起喝酒，我們總是會喝著喝著就說起過去的一些事情，到最后大家都準得喝高。我們四個都是從初中就開始在一起摸爬滾打的，值得回憶的東西太多了……曾經我被人打得昏死在僻靜的小巷里，和我一起被打斷了一條腿的龍凌拼盡全身的力氣爬到巷口攔了一輛車把我弄到醫院；曾經肖城在打工的時候受了欺負，我和江銘跟著他一起去把那個傻逼經理蒙上腦袋幾刀捅成重傷，又一起跑到外地躲了好幾個月；也曾經我們幾個一起到處找活兒干，拿到第一筆工資后興奮地跑到小酒館里喝到爛醉……

但是今天有女孩子在場，我們便沒有興趣聊這些，酒喝得也不是很多，只是一味地耍著貧嘴逗樂。絲絲被我們逗得整晚都很開心。吃完飯我們四個男的開始打雙升，絲絲很乖地偎在龍凌身邊看他打，而龍凌也很難得地對絲絲的親熱舉動沒表現出什么排斥，這讓我十分替他高興。經過我的冷眼旁觀，覺得絲絲這女孩應該會是個很好的女朋友，真希望龍凌別再那么食古不化了。

牌打到夜里快二點，項凡和肖城都哈欠連連了，口袋里的手機也響個不停。又一把結束后，肖城扔了牌說道：“不行了，再不回去我媳婦兒非吃了我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