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節坦白
我到另外一邊去看忠良,婆婆的眼淚就沒有停止過,一直眼巴巴的望著正在受苦的兒子;公公也站在窗口看著病床上沒有清醒的忠良,不停的長吁短嘆。他的頭臉身上到處都裹著紗布,讓人看了十分心疼。
等了很久,醫生才允許我們可以進去探望了,我們都放輕了腳步來到他床邊,他已經醒過來了。微微的半睜開眼,婆婆急忙撥開我,獨自搶坐到忠良的床邊,
“我的寶貝兒子啊,你可把媽嚇死了,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婆婆一邊說,一邊用手抹著腮邊的淚。
忠良先是看了看我,我也是淚眼迷離的憔悴樣,真的是被他們嚇壞了,他很費力的對我說,
“不要哭了啊,我不是都沒事了嗎?”說完,又望著婆婆“我沒事了,媽,別擔心了。”他說話都毫無氣力,嘴唇也沒有血色,原本強壯的身體,現在看起來是如此脆弱。
“還說沒事,差點連小命都丟了,媽養你這么多年容易嗎,你如果走了,讓我可怎么活啊?”說完,婆婆哭的更傷心了。
公公拍了拍婆婆的肩膀,安慰并勸解的說,
“不要再哭了,他剛醒,你不要一直說這些了,現在讓他養身體最要緊。”
婆婆終于安靜下來了。忠良叫住我,
“晴美,威怎么樣了?”他焦慮的等待著我的答案,我卻半天也說不出口。
“你快告訴我,他怎么樣了?是不是很危險?”他更加迫切的拉住我,充滿期待的眼神仰視著我。
“醫生說他可能不容易醒過來,要靠他的意識力。”
“醒不過來會怎樣?”
“可能出現意識障礙,也許會醒不了了。”我勉強的將這個結果說了出來。
忠良聽到后表情凝住,僵直的躺在床上,淚水從眼角流到枕邊。
婆婆見他如此傷心,心疼的幫他擦去了眼淚,安慰著說,
“別這么難過了,他和你都會好起來的。”
婆婆哪里知道,忠良和威有著特殊的感情,而且威的受傷又是為了保護忠良所致,忠良怎么會不傷心難過呢?
忠良讓我扶他坐起來,他說他有話要說。
我和公公一同把他扶坐,讓他靠在床上。
“爸,媽,我有事要跟你們說。”
愛子心切的婆婆不忍心看忠良如此辛苦的講話,趕忙勸他,
“有什么事非要現在說啊,你該好好休息,都一點力氣沒有還說什么啊?”婆婆關愛的用手撫摸著忠良的臉,生怕他再受到什么傷害。
“我一定要說。”忠良拿開了婆婆放在他臉上的手,繼續說:“我要向你們坦白,我不配做你們的兒子,我一直都在欺騙你們,一直都隱藏我的秘密。”
我被忠良的話徹底驚呆了,沒想到他竟然要坦白他的秘密,如果說了公婆是否能接受的了,剛剛得知了忠良受重傷的消息,又要面對另外一個打擊,兩位老人又是否能夠平靜面對呢?
“忠良,不要說這些了,你該好好休息。”我中斷了忠良的話,想讓他盡量的慎重些。
“不用攔我了,我覺得我不該再隱瞞我的父母了,這樣既對不起他們對我的辛勤養育,也對不起為我受傷的威。”
兩位老人面面相覷,不知道忠良要揭秘什么事情。小妹也從座位上起來,好奇的等待著忠良的交代。
“爸,媽,我對不起你們,其實……其實……我是個同性戀,威才是我一直相戀的人,而晴美只是我為了用來掩飾秘密才騙娶的妻子。”
“什么?”公公憤怒的大聲責問,婆婆吃驚的睜大眼睛,
“兒子啊,可別嚇媽啊,這不可能是真的,快別再開玩笑了啊。”婆婆完全不能相信這個事實。
小妹更是吃驚的望著忠良,
“哥,你怎么可能是同性戀?你明明深愛著嫂子的啊?”
“對啊對啊,晴美不是有了你的孩子了嗎?”婆婆忽然想到這個,立刻拉住我,想用我來否定這個事實。
我被婆婆盯的面紅耳赤,我好慚愧,我懷的不是忠良的孩子啊。沒等我說話,忠良又繼續說,
“晴美的孩子是我讓她和別人懷的,因為你們一直都追我要孩子,晴美一直都想幫我,不惜犧牲自己的幸福,幫我保守秘密。”忠良沒有揭穿我和炎的事,而是把罪責都放在自己身上,讓我依舊成為他們家的好媳婦。我對忠良投以一個感激的目光,真難想象如果公婆知道事實,我在他們心中會是什么樣,我該多么的無地自容?
婆婆攤倒在床上,公公急忙把她扶到一邊的靠椅上躺著,過了一會,婆婆才醒了過來。婆婆開始哭,抱怨自己命苦,怨恨忠良不爭氣。公公也緊縮眉頭,眼睛深深的陷在眼窩里,一語不發。小妹不能接受逃離的跑了出去。
忠良坦白了一切,好象輕松了很多,讓我扶他躺下來,他側躺在床上,慢慢的閉上雙眼。他安靜的睡了,好象埋藏在心里多年的負擔終于卸了下來,他不必再在公婆面前偽裝了,這么多年他應該很累了,終于可以安靜的睡覺了。
天晚了,婆婆愁容滿面的看著忠良,既心疼又抱怨;公公躲在外面抽著煙來緩解心中的煩悶;小妹沒了蹤影。看著他們如此疲憊,我勸婆婆陪公公回家休息,
“媽,你和爸回去休息會吧,晚上我在這陪他就行了。”
“不用了,還是我留下照顧我兒子吧,你好好休息去吧。”婆婆明顯對我有些生疏,語氣也有著對外人的客氣。忠良的坦白也在兩位老人心中改變了我的身份,我不再是他們的兒媳了,心理很不是滋味,但又不想讓他們在這操勞,尤其是他們現在還對忠良與威的事滿腹埋怨,留下勢必會激化矛盾。
“媽,還是我留下吧,你和爸都累了,發生了這么多事,你們也該回去好好休息一下的。”
公公走進來正好聽到了我的話,也表示贊同,領著婆婆就離開了。
我一個人坐在他旁邊,靜靜的看著他熟睡的臉,回憶起很多和他以往所經歷的點點滴滴,他對我無微不至的關心讓我早已將他當作是自己的兄長,我不得不承認,他是個地地道道的好人。現在卻為了我,受了這么重的傷,我該如何能回報他這份情呢?淚水簌簌的掉了下來。
他睜開了眼,握住我的手,
“傻瓜,怎么又哭了?”他盡管傷口還在作痛,卻還是給我以最溫柔的表情。
“只是不忍心看你受這種苦。”我手掩住面孔,擋住哭泣的聲音。
“我很快就會好的,不要擔心了。好在楓不敢再輕舉妄動了,也算不白受傷。”他滿足的露出了微笑,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凝望我一會才又開口:“晴美,對不起……”
“怎么突然說這個,你為我受傷,怎么還對我說對不起?”我茫然的看著他歉意的臉。
“其實我對你早已經……”他好象很難開口,“但是,現在我不能那么做,威需要我照顧,我可以繼續關懷你,但只能以知己或親人的身份關懷你。”他顯得很無奈,黯然的低垂著眼瞼。
我明白他說的意思,我是個感情敏感的人,他對我的細微變化我又怎么會感覺不到呢。威為了他受中傷,可能無法清醒過來,他需要擔負起一份責任,我為他的責任感和善良而高興。
“我們會是最好的知己和親人,不是只有夫妻才會如此關愛和在乎,我們是超友誼超愛情的了不起的感情。”我說這話時,自豪的昂起頭。
“對,我們是了不起的感情。”他為我的理解而感到欣慰。
我們都徹底卸下包袱,真真正正的做回了自己,一股輕松愉悅的感覺,真好。
威的病情還是沒有好轉,我們也沒有和他父母透露他和忠良的事。只是我常推著忠良來威的身邊看他,他經常都處于沉睡狀態,一切的語言行為甚至生理發應,他都一無所知,連吐痰也要使用抽痰,小便也要用輸尿管等。醫生說這是大量的腦細胞受損引起的無意識現象,至于什么時候會醒,醫生卻說不準。
因為忠良也在住院,索性就搬到了威的病房,這樣兩個人交流,照顧起來都會方便些。我們常跟他聊天,我會拿著他以前喜歡看的書,讀給他聽,每天堅持讀兩個小時以上。忠良會講很多他們之間發生的難忘的事,想刺激他潛在的記憶。
那一天,威的父母都回去休息,我和忠良在這照顧他。忠良看著威沒有半點生機的平躺在那,不覺有點感傷,拉著威的手,
“你怎么還不醒過來啊?你這樣我真的很難過。”忠良用手指拭去了不經意滴下的淚,“知道嗎?我已經向我父母坦白了我們的關系,你以后到我家再也不用遮遮掩掩的了,你高興嗎?即便你永遠都不會醒過來,我也會一直守在你身邊,好好的照顧你一輩子。”忠良說的如此動情,我都被說的濕了眼睛。
威突然睜開了眼,看著我們。
“忠良,你看,他睜眼了。”我興奮的跳起了腳。
“你醒啦?你認識我嗎?”忠良驚喜萬分,焦急的等待著威的回應。
但威除了睜眼,沒有其他反應,也不和我們說話。我們喊來了醫生,醫生說這個癥狀是好的,起碼他對外界刺激是有發應的,所以不會進一步惡化,而且有康復的幾率。我們聽到都很高興,都堅信他會好起來。
我們不放棄,每天仍舊堅持陪他聊天。雖然他聽不懂,但卻好象很好奇也很感興趣,他還尤其喜歡也在養病中的忠良,見到他時,他總是笑的。不過他即便醒來的時候也是癡癡的,不認識我們,還會語無倫次發出些奇怪的聲音,我們完全聽不懂那是什么語言。他的眼睛里沒有任何的光彩,嘴角還時不時的流出口水。那個風度翩翩,滿腹學識的威已經徹底消失了,我們最大的期望就是他能徹底清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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