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鎖的事情,就這么過去了,我傳令下去,任何人不得透露今天的事,就當她從來都沒有出現(xiàn)過。可是,既便如此,這件事也一直在我心里擱著,總是不舒服……老天憐見,很快,這份不舒服便被另一件事情沖淡了,那就是我又可以出宮去了。
奉太后懿旨,我?guī)е获R車的壽禮,出宮去給皇姑賀壽,為了避免招搖,我特意脫去了旗裝,讓小林子小齊子合鸞鳴鳳也都換下,而且推掉了侍衛(wèi)保護,只有我們五個人,全部便裝打扮,駕車出了紫禁城。
壽誕雖然擺在晚上,可是皇姑府從一大早便是人來人往,車水馬龍,人人都忙的腳不沾塵,我既幫不上忙,當然也就別給人家添麻煩了,故而打著“盡早回宮復命”的幌子,早早就離開了。
坐在回宮的馬車上,合鸞掀起車簾一角,好奇的打量著京城的大街小巷,不時的驚呼著有趣的東西。我見她興致勃勃,也不忍心打斷她的興趣,只是好笑的看著她。
忽然,從簾縫里,我瞥見一個招牌,三個大字在我眼中一閃而過,卻讓我為之一顫:“停車!”
“啊?哦!小林子,停車!”鳴鳳也在看景,聽我的話,趕忙拍拍車壁。
車子停了下來,小林子悄聲問道:“什么事兒格格?”
“下去看看。”鳴鳳合鸞跟著我一起跳下車去,我轉(zhuǎn)頭跟小林子小齊子說道:“你們找個地方把車停好,不要礙著人家的事兒!然后,你們隨便逛逛去,待會兒咱們前面街口回合。”我指指不遠的路口。
“是。”兩個人駕著車走去一邊了。
“小姐,您真是好心腸的人啊……你怎么知道我們想逛的?”合鸞湊過來笑道。
鳴鳳卻拉住她:“別鬧了!噓……”
我不顧她們一臉驚奇,徑自走向那個酒樓,重新看著那三個一閃而過的大字:會賓樓。兩邊門柱上掛著一副對聯(lián),聯(lián)曰:旗展春風,天上一星常耀彩;杯邀明月,人間萬斛盡消愁。一眼望去,我盡明了:這是爾康的聯(lián),也是爾康的字。如此的胸襟氣魄,是我五哥也比不了的!
“小姐,咱們要不要進去?”鳴鳳小聲問道。
“不了……咱們走吧!”我搖搖頭,轉(zhuǎn)身欲走。
誰知轉(zhuǎn)的急了,腳下不知踩了什么,我一個趔趄,身邊有人一把將我扶住,卻不是合鸞鳴鳳,而是一個男子的聲音,“姑娘當心!”
我連忙抬頭,好一個俊俏的男兒!眉宇中含帶著勃勃英氣,皮膚略黑,一雙黑眸正盯著我,略帶笑意,我趕忙自己站好:“多……多謝。”
“不客氣。這里人多擁擠,你一個姑娘家,只帶著兩個丫頭,還是多加小心吧!”他笑道。
我會功夫的!我差點就脫口而出,看上他的眼,話到了嘴邊說出來居然變成:“多謝提醒。”
“晴兒??”不遠處有人忽然叫我的名字,我看過去,竟然是爾康!他確定了是我,正快步走過來。
“你叫晴兒?”陌生男子重復著我的名字,叫了這么多年的名字從他嘴里說出來,竟然讓我猶如第一次聽到,木然的點點頭,他淡淡一笑:“很好聽。你的朋友來了,在下告辭!”拱手,迅速離去,只余下一個背影,一身素衣,腰里別著一支簫,右手一把長劍,慢慢消失在我的視野里……
“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我喃喃自語道。
“真的是你!”爾康一聲驚呼,把我嚇了一跳,他順著我的目光看向遠處:“剛才那個人是誰?”
“不認識,不小心撞到人家了!”我竟然有些慌張,“我是給皇姑送賀禮的,正好……路過這兒!聽小燕子說起過會賓樓,就忍不住下車來看看!這就要走了的!”
“她們?nèi)缃癯霾粊恚B五阿哥都不敢再有什么舉動!在宮里反正揪心,正好沒事,我就提前出來了,也是順路過來看看,就遇到了你。既然到了這兒,有沒有興趣進去看看?”爾康湊到我耳邊,小聲說:“讓你認識一下蒙丹。”
蒙丹?我瞪大眼睛,全然忘了什么規(guī)矩禮數(shù),什么時間緊促,只想知道能讓那樣一個仙女般的香公主,托付終身的男人,究竟什么樣子!
“你就是晴格格?”坐在會賓樓雅間里,一桌子的人圍在一起,聽到爾康的介紹,居然異口同聲的說道。
“啊?……呵呵……”什么叫做我“就是”晴格格?難道,他們經(jīng)常提起我?跟著老佛爺見識過那么多大場面的我,竟然緊張得很,有些結(jié)巴,“是,我……我就是晴兒。”
“我們聽說過你!經(jīng)常聽小燕子她們說起你!”一個男子,應(yīng)當就是柳青吧,笑道。
旁邊的妙齡女子應(yīng)當是他的妹子柳紅,也是看著我笑臉盈盈的。
“晴格格!”坐在爾康另一邊的男子站起身來,拱手:“蒙丹謝謝你!謝謝你在宮里照顧含香!此番大恩大德,蒙丹終生難忘!”
“不要這樣……”我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只好求助的看向爾康。
爾康笑道:“別這樣吧!晴兒雖然第一次跟咱們坐在一起,卻早已經(jīng)是咱們其中的一份子了!大家要是再這么客氣下去,就該把她嚇得再也不敢來了!”
“哈哈哈哈哈……”大家一陣哄堂大笑,我也跟著笑開來。
原來,我早就是他們的一份子,原來,我早已經(jīng)“聲名遠播”了,如果今天不來,我是永遠都不會知道的。
我坐在爾康身邊,跟他們一起談天說地,說宮里講宮外,把這幾天來含香的情況告訴他們,也認真記住他們托我轉(zhuǎn)告的內(nèi)容……在這一刻,我所有的陰霾都消失了,我完全融入了這個圈子,就像早就認識的一樣。
終于,我更加折服在含香與蒙丹的感情經(jīng)歷中,真正為他們感慨一番,如果今生他們無緣在一起,真的是太沒有天理了……
不敢耽擱太久,只坐了半個時辰,我便決定回宮去了。爾康說要送我回去,我想了想,點頭應(yīng)允。柳青柳紅送我們到門口,看著我們坐上馬車,駛回宮中。
“你是不是有些了解,小燕子為什么天天喊著出宮了吧?”爾康坐在車上,問道。
“嗯,”我點點頭,“我了解了。我很榮幸,可以為你們做點什么。”
“你為我們做的已經(jīng)太多了,晴兒,我真的欠了你很多人情,我有些擔心……我擔心,我無力償還。”爾康說著,看著我的眼睛。
我也看著他,認真說道:“如果是我心甘情愿做的,你不用還,但是……”我又想起了金鎖,不免有些生氣,“如果有人搞不清楚狀況,還給我亂扣罪名,我可絕不答應(yīng)!而且,會把這筆賬算在你們頭上!”
“啊?亂扣罪名?”爾康有些意外。
我點點頭,“是啊!爾康,你有沒有跟紫薇說過我的態(tài)度?有沒有告訴她,我是跟你們站在一邊的?”
“有啊!當然!你上一次說你們是姊妹,自當扶持的時候,紫薇就已經(jīng)深受感動了!她說之前看到你那么完美,她有過嫉妒,但是,自從她知道了你的真情,就只有感激了!紫薇還說,她很幸運,能夠遇到你這么一位貴人!”爾康動容,真情切切。
我也有點感動了,也許,那只是金鎖的問題,算了,不要再扯到爾康他們了。“送我到宮門,你就走吧,被人看到,估計又說不清楚了。”說著,已經(jīng)到了宮門口。
爾康跳下車,“不論如何,我還要說聲謝謝,謝謝你做的一切。”
我笑了,“快走吧!”
車子繼續(xù)駛向?qū)m里,我深吸一口氣,回想著這半天的際遇,忽然覺得對這一切充滿著興趣,有一種前所未有的興奮與新鮮感。
突然,腦海中浮現(xiàn)出一個背影,一支簫,一把劍……天哪,我為什么會想起一個陌生人?我的心,猛地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