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病成醫,加上看了不少寺中經閣中的藥書,心絕對藥理也知曉七八分,把脈斷癥可能不如玄機,但藥草的各種醫能卻早已爛熟心中。
將冷飛揚丟在地上的瓶子撿起來拿到鼻前一嗅,她突地臉色一變看向仍在盤膝打座運功的冷飛揚。會武之人的打座之姿多數如此,差別在于雙手掐決不同。而冷飛揚的手勢交疊轉換間看來如若蘭花,他指間本就帶血,一眼看去便正如一朵血蘭在他胸前綻放搖姿。
這樣生猛的男子卻有著如此美妙的動作,心絕看得眼眸一深。這時之前服下的藥經他用內功催化,已經發揮功用。本來泛白的臉上有了光澤,連之前他雖然強勢卻總帶著無力感的眼眸都帶上異樣的神彩。
這男子飛揚的神彩像極了翱翔北塞草原上空的飛鷹,那眼中絲毫不加掩飾的霸氣狠決又似極暗夜獨自捕食的頭狼。
“這回氣散還真是如傳說中的好用!”冷飛揚看看心絕手中的瓶子,揚眉說完后就挺立起身,行動舉止暢如流水,干凈利落得看不出他身上現在還有著足以致命的重傷。、
心絕卻一下子跳起來,站到他面前,定定望住他,眼中冷若寒冰說道:“難道你想死不成?這藥服下就如烈火中下熱油,雖能一下子助燃添熱,但促短的巔峰后,會因在極短時間內消耗完身體的全部潛能而令人喪命!”
冷飛揚低頭看她,她的身高只及到他的下頷,飛揚盼彩的眼眸中已經多了一絲好玩,同時五指如鉤,將她的臉托扶而起,兩人眸子相對,一熱一冷,倒映之中清晰可見對方倒影,一怒一笑。
眼角上揚,冷飛揚唇瓣微抿成翹,托住她臉的細長微帶涼意的手指,沿著心絕線條柔美的頷部線條下滑,最后停在她細瘦的脖頸上,粗糙微帶有繭皮的指腹在她喉管上細致無比的撫摸,口中帶了絲絲涼意說道:“已經說過,我這人,絕情,絕義,從不相欠任何人。你最好不要讓我動心思,否則你得拿一輩子寸步不離守在我身邊來還!”
抬手要將他的手揮到一邊,既然他聽不進去,那她也不用白費功夫苦欠,況且藥已入他肚中,這人是死是活她已經無力左右。
然而比她的手更快,他微泛涼意如同鐵爪的指已經緊緊掐住她的喉管,身子被他提起,心絕頓感呼吸困難,但她沒有一點掙扎表現,反倒是垂著雙手,一副任君處置的表現。
有些意外她的反應,他眼中有四散的光塊閃過,等她睜眼時,他已經將她重放于地,一個轉身往湖邊走去,同時口中出聲說道:“這越是美麗的地方毒物也就越多,行走之間多加小心。”
心絕抬手撫在仍有他指間涼意殘留的喉間,一臉不明看著他的背影。聽到邊上草叢聲響,一條五色小蛇正從她剛才站立的位置下溜到湖中。不斷吐納的黑色信子上還有淡若煙霧的黑氣冒出,邊上被黑氣熏著的花草立刻枯萎得花殘葉落。
她還在怔仲,冷飛揚已經走到湖邊一處飛花濺玉的山石旁站立。
心絕走到他背后跟著凝眼看去,是一整塊黑如玄鐵的玉石被雕刻成秀挺山峰,峰上飾以細碎白色玉砂,看去就如頂雪山峰一般,令心絕不能移開目光的是玉砂間以極精巧手工雕刻成的玉宇宮殿。
那宮殿飛檐入云,玉欄臨風,扶欄有二人,一人龍冠在發,另一人鳳披在身,男者將女子擁在懷里,一臉指點江山的愜意狀。懷中女子天姿國色,眉目之間淺笑生嫣,不過眸底深處卻有著不可見的空洞。
將那二人形貌看個清楚,心絕如遇五雷轟頂,身子頓時冷沉至千年玄冰的底處!
這兩個扶欄小人分明是她的前身--絕心公主的父皇和母后!母后病重的時候,她曾親眼看到父皇下旨以極刑處決過一個匠人。那匠人塑像的手藝號稱天下第一,因為他手下每一個人物雕塑都能將原身的形態氣貌不差毫厘地表現出現,天下因他傳有死物勝活人的說法。
而向來以仁慈治天下的父皇因匠人堅決不肯將母后眼中閃現的空洞隱去,第一次氣得將皇冠擲丟殿上。
那時絕心公主還是坐在她父皇懷里的一個乖娃娃。
匠人臨死堅持已見的聲音還在她的腦海中:“我泥人王一生為人塑顏,作品無數,廣傳天下。名聲之大非虛來,只因我一直堅持以原人體態形貌塑人。你這昏君,自己不能得美人心,反而怪罪到我頭上,如有來世,此仇必報!”
泥人王死,百官又找了上百個塑像的來,但沒有一人作品能及泥人王的遺作,加上母后去世突然,父皇無奈之下才用了這個女像。
“這兩個小人倒是有意思。”冷飛揚長指摸著下頷說完,一個騰身就要伸手去取那女像,心絕眼中一寒,右手用力擲出一物,同時冷聲說道:“不許動這里的一草一物!”
冷飛揚回身雙指一夾,將心絕向他丟來的短劍收于掌中,再旋身時,已經穩穩落于心絕身邊,盯了她的悠遠眼神莫名說道:“為何?不就是兩個形態甚為逼真的泥人么?”
心絕不答,收了眼中的飄渺虛凝,將周圍細細打量起來,越看之下眼中的依戀之意越濃。
冷飛揚看她眼中漸漸起了水色,臉上不由泛上好奇,一時也定定看住她不再言語。
沒等一會,心絕回神,冷飛揚目光在她的臉和那女像身上梭巡數回,最后定在她的臉上,唇泛笑意說道:“這泥美人的臉盤子倒和你有七八分相似!”
心絕不理他,轉身再要往山峰后尋去,湖水中卻突然汩汩起聲,同時氤氤霧氣散開,露出漾波生煙的清碧湖水。
回首與冷飛揚對視一眼,兩人目中均有意外閃現。冷飛揚抬目一望后,一個飛身過去將心絕抱于懷中,兩人身形同起,飄旋若無風落葉,瞬間已經隱身到湖水上空一塊中空的鐘乳石中。
湖中水聲越來越大,霧氣散,清可鑒人的湖水中隱約可見數個人形黑影。心絕搭在胸前的手下意識握緊,目光冷如寒釘看向水中。
那水中黑影的每一次動作都能牽引她的目中更生寒意。
冷飛揚看她目光變來變去,初時還在猜渡,最后索性放開她腰身,悠然靠坐旁邊看起她的側顏來。
水底黑影動了沒多久,慢慢向水面飄浮上來。心絕緊張得雙手緊扯襟口,冷飛揚眸光閃動,唇角挑高現出好玩的意味后,他從懷里掏出之前心絕丟擲給他的劍遞到她手邊。
屬于刀劍特有的冰寒之氣傳來,心絕沒看冷飛揚一眼,就毫不猶豫從他手中接過短劍。雙手將劍柄握得發緊生汗,心絕第一次起了殺人之意。
但旁邊一直閑看她的冷飛揚卻唇邊淡吐輕描地說了一句:“這山洞太過冷清,看看小蠻貓戲戲虛無水中魚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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