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到假山下被人團團圍住,重重火影跳躍閃動,紫葛仍然帶著心絕藏身假山暗影中,細長如玉手指不停從蔻丹手心挑蓮子吃食,與之前不停,從假山下的人駐足不去開始,紫葛就不再輕嚼,改而將蓮子在唇齒間嚼得清脆發響不斷。
這個精靈一般的男子好似很容易滿足,每從心絕手中挑走一顆蓮子,手指必然在心絕細嫩掌心輕劃一下,心絕不知他此舉何意,只覺手心被他淺淺長出的指甲劃得酥麻作癢,忍了又忍,終是噤不住嗤地輕笑出聲。笑聲如鈴,前刻還覺緊張滯凝的氣氛頓時輕活起來。
月過中天,旁有柳絲搖影,下有荷韻飄香,心絕被紫葛廣展博袖,淺擁在懷,兩人將一把蓮子吃食完畢,又將兩個蓮蓬拿來挑吃著玩。心絕從未有過如此放松的時候,一時不免玩得開心不斷。下邊的士兵只是圍守假山不去,暫時倒也沒人作聲吆喝要二人下去。
沒多一會,心絕轉首,淺眸生月輝,看向身后的紫葛,“能不能告訴我你是什么人?”
紫葛澄目如潭,定定看住心絕片刻,眸底飛速閃過猶豫,在心絕雙眸發亮,充滿期待的時候,他將最后一顆蓮子送入口中的同時,在假山上立起欣長的身子。
“風起,該回殿了!想必公主殿下也等候久了。”說完當先步下假山,紫衣翩緲行了兩步,回首之時,映月臉容溫潤如玉,“有沒有膽量和我一起回東殿?”說著眸光星閃帶上微黠,“也許,你要的答案就在哪里。”
“好,我跟你去。”心絕淺笑跟行在紫葛身后。她來此的目的就是為了進入東殿,如今雖然不明紫葛的身份,但有他肯引她進去,那是再好不過。
下方士兵見了紫葛,很自覺地讓出一條道路。倒是主動跟行上去的心絕,讓好幾個士兵臉上現出意外神情。
一路腳步生風而行,才近大殿前數十道石階下,一個青衣丫鬟跪地而迎,心絕回首一看,之前緊隨身后的士兵在進入大殿前的廣場時,就無聲散入各個角落。此時一眼清緲,諾諾東殿,明里竟然看不到幾個人影。
“恭迎紫君大人。”青衣丫鬟說完站起,當先引導二人邁過重重御階行去。心絕雖然跟行紫葛身后,但于身份,她仍是蝶影身邊的一個普通宮女。依宮規,宮女行進之時不能左右偏望,心絕低垂頸項,眸角余光卻在不停掃視。也許公然進入東殿的機會只有這一次,她現在先將東殿區位布置記熟在心,便于下次行動好明辨方位。
垂著頸子沒行兩步,前方飄移的紫衣忽停,心絕沒防,止步不及,直直往前摔去,來不及驚喚,身子已然倒入紫葛瘦弱但不失力度的懷中。就在懷里將心絕面紗后的小臉向上一扶,紫葛深眸淺笑,“這個頸子應該是高傲抬著的,不要再讓我看見它低垂!”說完將心絕放開,紫衣身影再行,步履間多了之前沒有見過的沉穩。
心絕站在原地愣了會,再跟上時,頸子還真的沒再低垂下去。
出乎心絕意料,整個東殿異常清冷,只有兩盞粉紅繪蘭宮燈將殿宇一角照亮。
檀木雕花椅中,蝶影獨坐殿中,美好的身子深陷懶坐,舉止慵懶,明眸淺睜,帶著嫵媚將面前如若精靈的紫衣男子一瞅,唇角泛上淡然笑意,看著心絕時,目中光閃一下,之后是視若無人。
“紫君好興致,一人跑去荷池戲玩,也不帶個隨從,萬一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可不好向你的上面交待。”蝶影的話聽似慰問,實則暗帶微責。
紫葛也不向蝶影行禮,直接走到蝶影對面的椅中坐下,順勢對心絕招招手,眼睛卻是看著蝶影說道:“這兩天照顧病人,我一人有點吃力,剛好今天見這宮女做事還算利落,想將她討來幫我一下如何?”
蝶影唇角微挑,眼里閃過古怪笑意,“紫君向來行事都是出于世人意料之外,如今挑個人也見稀奇,我身邊宮女兒不少,為何你就獨獨看上她一個?偏偏她還是我用來栓住一個野人的線人,你這般強討她,我那邊再要應付那個野人,可要多費不少功夫的。這心思費得多了,女人就容易顯老的。”說話同時,眼中亮光加強,灼灼看著紫葛。
紫葛微嘆,將心絕按坐在旁邊的椅上后,一臉無可奈何看向蝶影,“影過無毛,你向來的做事方式都是利益至上,懂了,十顆養顏丹奉上,如何?”說著從衣袖里掏出一個翠綠瓷瓶丟入蝶影手中。
蝶影臉上現出滿足,邊將瓶子放入懷中邊道:“也好,這丫頭就暫時撥到你手下了。但是,我也隨時可能過來調人,”說話同時,抬手撫在額上,眼睛深看著心絕微現苦惱,“那個野人行事比紫君你還出人意料,而且更多霸道蠻橫,沒這丫頭在,我后兩日恐怕要少睡一點覺了。”
心絕不由粲然一笑,雖然不明確紫君和蝶影究竟是何身份,但就目前看來,這二人應該是老熟人。看他二人說話不拉架子,她也樂得輕松,索性放松了表情坐侍一邊。
蝶影口中的野人應該就是那性情爆唳的冷飛揚,野人,這個稱謂安到冷飛揚身上還真是恰當無比。
心絕只管沉思,唇角不由隱現笑意,絲毫沒有注意到旁邊蝶影和紫葛已將她的表情收入眼中。早已是人精的兩人對視一眼,紫葛眼色微見深沉,蝶影則像事不關已一般站起,拍拍身子才要走人,之前將紫君迎入殿中的青衣宮女突然走來兩人面前跪拜道:“貴人病情惡化,小婢無能緩解,請紫君大人前去看看。”
本已準備離去的蝶影面色一緊,紫葛眉宇微微斂緊,沒有多說,兩人一起向殿后寢宮而去。心絕自然是緊隨其后。
與前殿不同,寢宮中緯帳低垂,兒臂粗細的紅燭將各處角落照得絲毫分明。
令心絕失望的是,雕花大床上方懸掛了一個圓形羅帳下來,將整張大床蓋得不見一絲縫隙。紫君走到床邊坐下,青衣丫鬟上前將病人的手拉出一只,放在玉石擱枕上后就退守一邊站立。
心絕站在蝶影身后,不能完全將紫葛搭脈的情形收入眼中。她鼻翼動了動,沒錯,前兩天在樹林中嗅到的藥香就來自這里!還是那幾種藥物成份,但那一種心絕不能分辨的藥物氣息仍是如舊。
正在深眉思索,紫葛已經診脈完畢,帳中人忽然劇咳兩聲,青衣丫鬟撩帳探入半個身子,再出來時,手中雪白錦帕已見鮮紅血跡!
心絕胸口下意識抽了下,無名在竹林中遞給她的帶血錦帕如在眼前!
有沒有可能,帳中人會是父皇?說書人說父皇被哥哥楚冷越下毒,而紫葛開出的方子恰好也是解毒用的。這么一想,心絕看著帳子的眼光不由變得幽深起來。
而紫葛抬眼時,將心絕微帶關切的目光掃視入眼,唇邊閃過高深莫測的笑意。
青衣丫鬟主動上前,紫葛走到書案前落筆快寫,沒一會將一張寫滿字的紙條遞入丫鬟手中,“病情加重,藥方要變更一下,現在馬上重煎一副藥過來。”
丫鬟應諾退下,走過蝶影身邊時,被蝶影喚住道:“宓兒切記小心,所有藥品必須用我們專供的,而且煎藥的事除了你之外,不可假手第二人。”
心絕主動閃開為青衣丫鬟宓兒讓路,從進入殿中開始,心絕就一直在注意宓兒。
宓兒看來十七、八歲年紀,相貌不算清秀,兩頰長著幾顆芝麻大小的痣。這樣的女子,如果丟在大街上,想必不會讓人多看兩眼。但這就是這樣的普通平凡,才讓她看起來不是那樣招人注目。為了讓她夠平凡,甚至沒有對她多作禮儀方面的訓練,就連身上的衣服,也是尋常顯貴家中女婢常穿的粗布青衣。
從在臺階下相迎紫君開始,她就只行過跪禮,身在深宮,卻不用宮廷禮儀,這又讓心絕感到一絲古怪,如果蝶影他們是不想讓外人發現殿中人的存在,那宓兒的看似普通反而會成為引人注目的存在。
與破舊馬車深夜入宮的情形相似,這東殿還真是藏了不少隱秘。
思緒未明,殿外忽然傳來刀劍聲響。蝶影目光清冽向前殿方向一掃,唇邊笑意冷然,“這段時間真是好戲不斷!”
“那就看看今晚又是什么人在登臺唱戲!”紫葛淺然一笑,走來拉了心絕的手。
當三人身形在前殿出現時,殿堂正中已經丟了具血淋淋的尸體,心絕凝目看去,那人身穿黑衣,全身被箭頭扎得如刺猬一般,面容雖然已經毀去,但大睜著的眼睛還是讓心絕一眼認出他就是那晚出現在冷飛揚身邊的黑衣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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