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機竟然是西臨國的王子?!腦中一產生這個認知,心絕唇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如果這是事實,那這三年來她自認為的平凡生活又算什么?
她是世人眼中消失已久的吳越國公主,而玄機則是世外清修的西臨國王子,還有看似偏僻的般若寺,地下竟然是吳越國皇帝最寵愛的婉容皇后的陵宮,陵宮中埋了大批寶貝不說,連兩百年前天下一分為三時就已消失的傳國玉璽都被眾人傳說在般若寺中。
自己似乎已在無形間被卷入各種明暗勢力爭斗的旋渦中心!
黑衣人離去,冷飛揚皺眉將心絕看了一眼,她身上還是那襲濕衣,在兩人剛才的劇烈動作間,襟口大開,露出紗衣下的粉紅兜衣,冷沉眸色一深,這時恰有宮女敲門問道:“公主知道冷使者這里沒有女子的衣服,特意吩咐為小青姑娘送來新的宮衣,請小青姑娘試穿。”
“進來!”暗啞著聲音喚人的同時,冷飛揚迅速走到床邊,將一床錦被抖得凌亂不堪,連心絕身下的墊單也被他用大掌刻意揉搓。
彩兒用漆盤捧著一套襦衣和粉紅宮裝過來,再看清猶在床上怔然出神的心絕,臉上沒來由一紅,目光低垂不敢多看冷飛揚一眼,將漆盤放到桌上就要上前服侍心絕換衣。
“你退下,我來就好。”冷飛揚邊說邊上前將衣服拿了就將心絕攬入懷內,動作輕柔在她襟前連動數下,紗衣頓從心絕身上剝離。
“還不離去?”感應到門口那個矗立的宮妝身影,冷飛揚劍眉微揚,邪魅眸光在看清彩兒囁嚅未語的狀態后,詭異一笑,將心絕身下一方墊布咝地一扯,凌空丟給彩兒道:“公主看來真是關心這個侍女啊,咱晚伏在花叢中的人就是你吧!”成功看著彩兒身子一抖,冷飛揚唇邊邪魅更濃,“拿這個去交差,應該不會讓你為難。”
彩兒伸出手想接那方布巾,但手指卻顫抖著猶豫下,目中閃現堅決后,最后終是接了,順勢對冷飛揚和心絕行個半蹲禮就轉身匆匆離去。
而冷飛揚的目光,在彩兒離去的那刻,驟然變得深邃。
深夜前來賜衣,賜的還是宮衣,前一刻才說將人賞給他,轉眼之間又要將人收回?
不遠的火災遺留現場,宮燈照耀,殘煙裊裊,物事狼藉。慕白親自指揮宮人收拾殘局,蝶影獨自立在不遠處的一棵花樹下,彩兒匆匆上前,未行跪禮就將一幅布料遞到蝶影面前。蝶影只是淡淡一掃,上面紅梅般的落痕若干。
這時慕白來到蝶影身邊,將彩兒手中的東西一掃,眼眸中有短暫光塊碎裂,但很快,沒有等蝶影注意到,那碎散的星星閃閃的東西已如風過瞬間無痕。
“看來他們的關系并不如你預料那般是親生兄妹,要不然怎么會做出這種事?”慕白好聽的聲音帶著兩份揶揄,“你又輸給我了,這次的籌碼先記帳,彩兒為證,可不許抵懶!”
蝶影望著慕白柔柔一笑,眼眸卻凝著化不開的冷意,“好啊,先記帳,再怎么說,你現在也是我的夫君,不是嗎?一家人還能說什么彼此信任不信任的話?”說話的同時,向慕白俊逸不凡的面孔悄然靠近,聲音低得只有她和慕白才能聽見,“難道附馬就不羨慕人家一馬當先得了人?還有,這場無名大火起得真是時候,真的很有意思。”
成功看到慕白面上出現瞬間短凝后,蝶影張狂笑著離去,手中已經多了只筷子粗細的小蛇,彩兒緊跟蝶影身后,身上裝束在昨晚之后已經換成了上等宮女專屬宮裝。
近公主殿前的臺階,蝶影如有所思回首,“小青的衣服應該換完了,你去喚她過來,我有事吩咐。”
彩兒有些錯愕,但很快回神過來,低低應了聲是后,腳步細碎往冷飛揚歇身的客殿走去。莫名地,她有點想再見到那個總是邪魅中帶著無限誘惑的黑衣男子。
然而沒有等她走到,前方假山石影里已經轉出個粉紅宮裝在身,飄忽白紗覆面的女子來。
兩女同時回到公主殿中,彩兒當先對著端坐湘妃凳上的蝶影行了一禮,后面心絕才立足,蝶影掀起面前一碗蓋茶,櫻唇淺吹茶氣,霧氣蒸繚間,面容有些不真實地道:“來得如此之快?”說完將茶遞到唇邊淺飲,順勢地,袖口一低,金黃三角形蛇頭探出,竟然湊首杯中品飲起來。
彩兒恰好站在蝶影袖蛇的這邊,身體離蛇頭不過數寸,下意識想要后退,但看清身上才換的上等宮裝,終是咬了下唇,將中途相遇心絕的事稟告。
蝶影邊拿手撫弄蛇頭,邊抬頭悠然對心絕道:“天下男子皆薄幸,嘗過頭鮮,在懷還沒有渡完一夜,就將人遣送回來了?”
“稟告公主,此事與冷使者無關,全是奴婢掛心公主,才與人相求早些歸來。”心絕語氣平靜,聲音不卑不亢,聽來倒也有理。其實蝶影乘夜派人賞賜宮服的舉動才是出人意料,不僅是冷飛揚一目明了蝶影的意思,就連心絕,也輕然意會。宮裝,只有宮女才會穿著,而照宮廷慣例,被賞賜出去的宮女,就應該褪去宮裝換民衣。
蝶影是用宮裝來暗示,她賞給冷飛揚的僅僅是一次鴛鴦戲水的機會,而心絕,注定還是要回到她身邊當宮女。
回視之前,冷飛揚替心絕換好衣服,就坐在床邊淡然瞅著心絕。兩人各靠一側床柱,眸光凝視之間,各有光華暗轉。心絕在思量冷飛揚的真實身份,而冷飛揚幽深如潭,沒有一點情緒外露,只在偶爾,眸底會有舊影,如云過水底,瞬間無痕。
時間一久,初時還不能彼此相通的目光,卻有越來越融合的趨勢。意識到自己的沉入,心絕輕咳一聲,將目光別往一邊。那個才消失沒有多久的黑衣人再次出現在屋角暗影里,“宗主,在東殿那邊有所發現。”稟告之時,眼角余光順勢將穿著整齊的心絕掃視,臉上現出意外神情。
冷飛揚在看向黑衣人時變得肅凝起來,“好好查實那人的身份,這次行動事關將來大局,我要百分之百準確的情報!”
“是!宗主!”黑衣人拱下手,應聲退去。冷飛揚暗沉如夜的眸子看向心絕,勁瘦有力的身體向她壓靠過來。心絕握緊了拳,極力抑制自己想要后退的沖動。
面前這個沉魅如豹的男子,想必所有女子在他威凝的氣息面前,都會下意識想要閃避。他的眼中分明閃現著誘惑,但表現在流暢感性的身體線條上,卻成為極度危險的氣息,這種氣息又隨著他逼近過來的身體,絲絲散發到空氣中,瞬間讓周圍氣氛變得緊張不已!
饒是鎮定,心絕眼睫在冷飛揚微帶涼意的手指撫上她的唇瓣之時,還是不可抑制地連眨數下。
“我也和你做個交易,你幫我打探住在東殿的人的具體身份,我則幫你徹底擺脫假絕心公主的控制!”聽似不帶感情的話語從冷飛揚薄薄唇瓣說出的同時,前一刻還輕柔無比撫在心絕唇間的手指已經收回。
他不信任他的手下?
這是心絕聽完他的話后產生的第一個認知。轉瞬,心絕眼中閃現疑惑,還是他想試探自己?
“葛洪子的毒你能解?除此之外,我身上還有好幾種不知名的毒,還有,絕心公主雖然是假的,但目前看來已是權傾吳越國,你如何幫我擺脫她的控制?”心絕也從床沿坐起,開始細細整理身上的衣衫。
“其實不用我多求,你也應該對東殿那個頗為神秘的人起了興趣,不是嗎?”冷飛揚從心絕舉止已經判斷出她的打算。
心絕理好衣服,用沉靜面色看向冷飛揚,目光中多了思量。在慕白帶領他們進駐這個離宮的第一晚,就有一輛看似極為普通,甚至有點破舊的馬車在深夜馳入東殿,那馬車除了車夫,無一人護衛。心絕那晚恰巧為了無名的傷勢在樹木暗影里尋找草藥,無意間竟將此瞅入眼中。
華麗的離宮,卻作極為普通的掩飾,心絕真不知那車中人是想暴露還是想隱藏自己。
如果說之前她還對那身份神秘的人沒有一點興趣,但今晚知道權謀之類的東西,自己從始到終就沒有一天真正逃脫過以后,她打算以積極心態面對眼前一切。
前幾天為著采藥,她總往人少植物茂盛的角落里鉆,剛好東殿那方有個花園,心絕雖然被護衛攔住,不能靠近東殿,但幾天下來也注意到能進入東殿的人只有兩人,那就是慕白和假絕心公主蝶影。
而那兩個人每次從東殿出來,總能從身上淡淡飄出一股藥香。心絕在樹影里隔得不遠不近,恰好能將那藥香嗅入鼻中。
她能從藥香中分辨出大致的藥物成份,卻有一樣,她無論如何也識辨不出。記憶里,這好像是一副解毒的方子,但具體解的什么毒,她一時想不起來。
究竟是什么人?中了毒,又躲在殿中不肯出來見人?
心里有一個模糊的答案。
想到這里,心絕看著冷飛揚的目中有了對峙,她對眼前的男子有著熟稔,他身上的冷冽嗜血是她所熟悉的,但他眸中浮現的邪氣風流卻是她沒有見過的。
“我希望你不要動東殿的人!”心絕用十分肯定的目光定定看住冷飛揚。
“你都還不知道那人究竟是誰,現在就說這話,是不是太早?”冷飛揚看著心絕的眼中有著欣賞,其實殿中人的身份他也有著大致猜量,現在需要的只是百分百的確定而已!而他,幾乎將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壓在了這次行動上。所以,他容不得出現一點點的失誤。
哪怕,是她阻擋在前。
冷飛揚看著心絕的眸中閃現沉痛,眸間,無影。
“那就各憑速度,如果是我先查探出,你就必須放棄一切不利的打算,如何?”心絕說話的同時,臉容向著冷飛揚逼近少許。
“你的籌碼?”冷飛揚饒有興致地將手伸向心絕下頷,與之前被他壓在身下時的無助相比,眼前的女子似乎換了個人。還是,這才是她的真正面目?而以前心性淡然的她,什么時候已經有了這種足可攝人心魄的強勢眼神。
心絕淡淡一笑,眸中亮光更盛,任由冷飛揚撫弄下頷,她清晰無比地吐出四個字:“傳國玉璽。”
冷飛揚的手指隨著心絕話聲凝在她下頷,看著她的眼睛瞬間聚焦,閃現不可思義后,又像想到什么似的,騰地冒起兩團火焰!
“是他告訴你的?”字字清楚,聲聲帶力,指間涼意驟生,力氣隨著眼中的火焰同時加重,心絕面上現出痛色。抬手使力將冷飛揚的手打落一邊,她的動作沒有絲毫遲疑。既然下定決心面對一切,那她就再沒有必要對眼前這人虛以委蛇。
“呵呵,好氣勢!好氣魄!沒想到昔日深宮中心性寡淡的人如今已成了強勢之人,而且這勢頭藏得好深!連我這識人萬千的,都險些看走眼。”說話的同時,深深看著心絕,眼中有贊許,有欣慰,甚至還有幾份忌憚,“那假絕心公主以為自己弄了個控線木偶在手,卻不知,是找了把未曾出鞘的利劍伏在身邊。呵呵,有意思,我等著看劍出鞘的時候會是什么樣子!”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