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寧城高大的城門已在眼前。
完顏洪緊抿嘴唇,目光痛楚,出城!他要親手把最愛的女人送出去!他曾經做了多少努力要留住她,現在,卻不得不親手送她走!失而復得,得而復失。老天究竟在開什么玩笑?
他看向林若楓,正好她也在凝視著他。飛馳的駿馬將二人的影像變的模糊不清,但二人都在對方的眼睛中看到了深深的依戀和不舍。
轉眼,二人已沖出了城門。
忽然,大街上沖出一隊皇宮衛士。鮮衣怒馬,急馳而來。一路高呼“信王殿下請留步,皇帝陛下宣詔,請殿下即刻進宮見駕!”
完顏洪一咬牙,“來的好快!”
對著林若楓喊道:“你快走,我來對付他們?!?/p>
林若楓略一遲疑,就這樣分手了?她深深看了他一眼,想說點什么,卻是千言萬語涌上心頭,反而什么都說不出來。她的嘴唇已咬出了血,毅然回頭。狠狠抽了一馬鞭,飛馳而去。
完顏洪望著她遠去的背影,大喊:“我會去找你的!一定要等我!”
皇宮衛士已沖到了面前,為首的軍官跳下馬勒住馬,顧不上向完顏洪行禮,卻沖著自己部下喝道:“不要停!追上前面的那個女子!”看著一行人馬向前追去,這才跳下馬來向完顏洪行禮。
完顏洪又驚又怒!“好大膽子!命令你的人即刻回來,不準追!”
軍官一抱拳,道:“請信王殿下見諒。此皇帝陛下的命令,下官不敢違抗?!?/p>
完顏洪不再跟他廢話,一撥馬頭,也追了上去。
遠遠的,他看見了,林若楓已勒住奔馬,跳了下來,站在了地上。一隊皇宮了衛士立刻將她團團圍住。
他又急又痛,這個傻女人,為什么不走,是怕他保護不了她嗎?
轉眼,他已奔到了她的面前。
林若楓淡淡一笑,說:“看來,你的皇帝陛下不會放過我了,這樣一路追擊,我如何回的去?縱然我累不死,馬也累死了。”
“若兒!”完顏洪心中大痛!更緊的抱緊她,似乎要把她融入自己的身體里。
他轉身面對侍衛們,大聲說:“聽著,立刻放她走,不許追。否則,休怪我辣手無情!”
眾侍衛面面相覷,信王殿下權勢正如日中天,還有可能是皇位的繼承人,豈是他們這些小小侍衛能得罪的起的?然而,追擊拿下這個女子,卻是皇帝陛下親自下的命令。他們有幾個腦袋,敢違背皇命?
侍衛頭領上前一步,單膝點地,說:“信王殿下,這是皇帝陛下的命令,屬下絕不敢違抗,還請殿下不要為難屬下?!?/p>
完顏洪知道多說無用,咬咬牙,抽出長劍,就揮了過去??谥写蠼校骸叭魞嚎熳?,我攔住他們!”
眾侍衛大驚,萬萬沒想到冷竣孤傲的信王殿下這樣狀若瘋虎般撲了上來,哪敢跟他動手,紛紛閃避不及。
林若楓站在一旁,眼中早已是眼光點點。腳下卻有如千斤重,竟是半點挪不動步子。
完顏洪又急又痛!“你還不走,站著干什么!快走!我說過還會去找你的!”
林若楓死死咬住嘴唇,唇角已沁出了血跡。她終于明白,這個男人對她的用情至深。她看著他鬢發散亂,面目猙獰,狀若瘋虎,和平日那俊美無儔,孤高冷傲的信王殿下判若兩人,但這樣的他,卻是她自與他相識以來,最英俊最讓她迷醉的一刻。
遠處,又是一隊人馬疾馳而來。為首的身著宮裝,顯然是宮中內官,口中大呼:“華妃娘娘有令,都請住手!”
轉眼間,已沖到爭斗的雙方面前。
皇宮侍衛本就不敢與信王殿下為敵,正好借此機會收手。
完顏洪認出此內官正是母親宮中心腹之人,王圣。當下也收手,問道:“王圣,是母妃要你來阻止本王的嗎,無論是誰,都不能把我的女人帶走!”
王圣正色說道:“信王殿下,娘娘只是擔心殿下沖動之下會做錯事,殿下要體諒娘娘一片愛子之心才是?!?/p>
完顏洪冷哼一聲?;厣碜o住林若楓,說:“母妃那里,本王自會解釋。但此時若想把我的女人帶走,卻是萬萬不能?!?/p>
林若楓緊緊握住了完顏洪的手,用無限依戀和柔情的目光望著他。此時處境雖兇險萬分,但心底竟是一片寧靜。她伸手拂去完顏洪面上一縷亂發,又替他整理好凌亂的衣領。做的那樣自然,仿佛是晨起時,賢妻在為心愛的夫君整理儀容。
轆轆聲中,又一列華麗的馬車逶迤而來。
王圣恭敬的站立一旁,口呼:“恭迎華妃娘娘!”
宮中小奴躬身跪在車前,華麗的轎簾掀開,一雙鑲金嵌玉的靴子伸出,踏在小奴背上,一旁的宮女趕緊扶住華妃的手臂。華妃下車,站定,一雙若有所思的目光,打量著緊緊依偎在一起的二人。
“洪兒!”華妃終于開口,聲音帶上了嗔意。
“母妃!請原諒兒子不孝,但若兒是我的女人,我絕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她!”
“我說過要傷害她嗎?”
“母妃!你的意思是?”完顏洪捉摸不透她的意思,卻是存一線希望。或許,母親有意幫他?
華妃慢慢走過去,站在二人面前,看著狼狽不堪的兒子,嘆了口氣。轉眼看向林若楓,仔細的審視著,從她的頭發看到腳下。林若楓依舊拉著完顏洪的手,一雙澄澈的眸子坦然面對著華妃的目光。
半晌,華妃點點頭,說道:“是個好姑娘!怪不得我洪兒如此護著你。”
“母親!”完顏洪既意外又欣喜!初次見面,母親就肯定了若兒嗎?
華妃瞪了他一眼,說:“為什么不早告訴母親?如今鬧成這樣,你打算要如何收場?”
完顏洪堅定的說:“無論如何,我也不能讓他們把若兒帶走,這件事本就與她無關,是青雀發瘋了,她自焚,然后燒了信王府。葉赫勃羅傷痛之下,必要拿若兒的性命來解恨,若兒如果被帶回去,必定是死路一條。除非我死,否則決不讓他們傷害若兒分毫!”
華妃皺眉,說道:“這姑娘叫若兒?就是你當初喜歡的舞姬?”
完顏洪點頭。說道:“母親,事實上,兒子與她在幾年前,在大夏建幽冥山莊時相識,情定終生,后來,是兒子負了她,若兒跳崖自盡…”
完顏洪說著,更緊的拉著林若楓的手,“誰知蒼天見憐,若兒竟然沒有死,又以舞姬的身份來到會寧,我們才得已再次相見?!?/p>
華妃不禁動容,“哦?其中竟有這許多曲折。你竟然什么都不告訴母親!”
完顏洪上前一步,拉著林若楓一起跪在華妃面前。急切的說道:“母親!兒子過去已負了若兒良多,害的她差點死去,這其中有許多故事,容兒子日后慢慢告訴母親。只是如今,無論如何都要護著她的周全,否則,兒子也唯有一死!”
華妃震驚不已!她這個做母親最了解自己的兒子,他是個多么驕傲而又睿智的人,如今竟然說出這樣一番話!可想而知這個叫若兒的女子在他心里有多重要!
華妃不由帶上了一絲醋意,把目光投下跪在兒子身邊的林若楓。
此時的林若楓,也在打量著面前這個貴婦。她,是完顏洪的母親,也是她的婆婆?
華妃伸手,將跪在地上的二人拉了起來。目光始終停留在林若楓的身上,細細的審視著她。
片刻后,她忽然笑了,說:“若兒。我也這樣叫你好嗎?”
林若楓愣住了,一時不該如何接話?本能的向完顏洪看去。
華妃伸手,理了理她散亂的鬢發,:“真是個驕傲的姑娘,到現在,都沒叫我一聲呢!”
林若楓震驚不已!華妃這是什么意思呢,是接受她了承認她了嗎?可她還是皇帝陛下欽點的罪人呢!
完顏洪驚喜交集!趕緊推了推她,說:“若兒!快,叫母親!”
“這,這,”林若楓有十多年沒有叫過這二個字了!何況,對方是這樣一位雍容華貴的皇妃!她無論如何也叫不口。
華妃卻不急,只是微笑的看著她。
林若楓迎視著她的目光,忽然一陣暖意涌上心頭。張了張嘴,卻依然沒有發出聲音。
華妃將二人擁入懷中,說:“好了,不為難你,好姑娘,你既然為洪兒吃過很多苦,那是我們負了你,今天,必須要給你一個交代。不能再委屈了你!”
她轉身向皇宮的侍衛頭領說道:“本宮今天是討了皇帝陛下的旨意來的,叫本宮便宜行事。既如此,本宮令你們不許再追擊這位姑娘,讓她離開會寧,離開大金?!?/p>
侍衛頭領縱有疑慮,也再不敢說什么,得罪了信王母子,他還要不要命了?他立刻躬身答道:“是!”一揮手,領著部下離去。
完顏洪喜出望外,危機已經解除了?難道,父皇也不追究了嗎?
華妃拉著林若楓的手,眼睛卻看著完顏洪,說道:“你不用擔心,這的確是你父皇的旨意。昨晚的事,已查清了,的確是青雀…唉,她也實在是個可憐的孩子!葉赫家族的權勢的確太大了些。葉赫勃羅這次逼宮,你父皇也有諸多不滿…所以,你不必擔心。只是,若兒不能再留在會寧,葉赫家不會善罷甘休,而你也還需回去給你父皇一個交待,一個解釋。你明白?”
“兒子知道了。”完顏洪回身望著林若楓,說“若兒,我先派人護送你回大夏去,我隨后就來找你。”
林若楓看看完顏洪,又看看華妃,看到他們一個熱切,一個溫暖的目光,忽然間,鼻子一陣酸楚。她沖口而出:“司馬無煙!我們的孩子沒有掉!已經四歲了!是個非常漂亮可愛的女孩子,叫沁兒!”
完顏洪完全呆住了!半晌,抓住她的肩膀,瞪著她:“你在說什么?確定不是在騙我嗎?”
“是真的!”她笑著流淚,又望向華妃,說道:“母,母親!”她終于喊出口了,胸中竟然舒了一口氣?!澳幸粋€非常美麗可愛的小孫女!”
“哦!”華妃喜出望外?!斑@真是個太好的消息!太大的意外驚喜!我竟然早有了孫女,洪兒已經做了父親。”
華妃笑的合不攏嘴。“哎呀,我真是迫不急待的要見見我的小孫女!”
“若兒!你竟然到現在才告訴我!”完顏洪嗔怪的瞪著她。
“哼,我本想永遠都不告訴你的!”林若楓咬牙回瞪著他,卻是一臉的盈盈笑意。
“哈哈哈!”完顏洪放聲大笑!歡喜的似乎要爆炸開來,此時他才感覺到,林若楓真正屬于他了!
他忘情的抱起林若楓轉了幾個圈,“哈哈!若兒!沁兒!都是我完顏洪最愛的女人!”
林若楓慌忙推他,“母親看著呢!”
完顏洪大笑,放下林若楓,回身一把抱起母親?!爸x謝!還是母親好,要不是有母親,若兒可能永遠都不會告訴我的!”
華妃又好氣又好笑,敲著他的背,笑罵道“沒良心的小子!現在才知道母親好?干什么都瞞著我!等沒辦法了,才讓母親來給你收拾爛攤子!”
“哈哈哈!”
林若楓翻身上馬,微笑的望著這歡喜的母子二人?!拔視邇簛硪娔銈??!?/p>
“等等!”完顏洪臉色變了,向前一步,拉住韁繩,“只是來看我們嗎,不是要留在我身邊嗎?”
華妃拉住他,笑道:“你又急了,若兒既然要帶沁兒回來,自然不會再離開,是嗎?”
林若楓微笑不語,輕叱一聲,已策馬離去。
完顏洪愣了片刻,以手圈在嘴邊,大喊:“若兒!林若楓,你一定要回來,我等著你!等你把女兒一起帶回來你不能再騙我了!”
遠遠的,林若楓的聲音飄來“完顏洪!司馬無煙!我答應你了,我會回來,我會回來!”
聲音漸漸遠去,她騎在馬上的身影,已越來越小,直至消失在地平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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