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進宮的馬車上,蘭淳說不清心里的郁結。胤祥已奉旨南下,帶去了雍正賜年羹堯自盡的圣旨和那一尺白凌。
蘭淳知道胤祥心里的為難,也知道前些日子朝中彈劾年羹堯的奏折堆得像小山,可是,他是蘭淳的恩人,眼睜睜看他走上絕路,蘭淳的心不自覺得生疼……
胤祥才起程,宮里馬車就到了十三貝子府,雍正下旨,讓蘭淳進宮探望年貴妃。
蘭淳沒有別的選擇,她知道自己是胤祥的死穴,皇上此刻控制了蘭淳就不怕胤祥會做出有違皇命的事。所以,雍正明著讓蘭淳去探望貴妃,實際上是拿蘭淳做人質,牽制胤祥。
蘭淳心里有數,雍正太了解胤祥的性格,重情忠義,俠肝義膽,若想讓胤祥成為他的臂膀,他必須要改變胤祥性子中柔情的一面,胤祥是個性情中人,這一點恰恰是皇位角逐中的最大的障礙,所以康熙才那樣的保護胤祥。
蘭淳十分鄙視雍正的手段,可是她從一開始就知道,歷史上的胤稹本就是個沒有心的人,用冷血,絕情形容他或許一點也不過分??尚Φ氖翘m淳對他產生了錯覺,蘭淳天真的以為,自己曾過給他不一樣的感覺,至于胤祥,從小就把他當成庇護,他不會對胤祥下手。但是,事實證明蘭淳錯了,他不是胤祥,胤祥放不下的他卻可以毫無留戀的舍棄,感情于他,遠不及權力地位,蘭淳不知道他要將胤祥變成什么,但蘭淳有強烈的預感,他若不能將胤祥徹底收服,胤祥必死無疑。
蘭淳太了解君王的心理了,還記得看過的史書,武則天為唐太宗馴馬的故事,四條原則一,先告知它規則,該怎樣做,不該怎樣做,二,不遵守,則示范給它看,牽著它按規則做一遍,三,再不遵守,抽它。四,仍不遵守,刈它的喉。雖虎狼雕鶚之類,無不柔馴者。
雍正的心思絕不亞于那位唐代的女皇。鄔先生是個深諳帝王之道的智者,他早有先見。此時此刻,蘭淳下定了決心,無論如何一定要讓雍正放過可憐的胤祥,哪怕犧牲自己的生命,也要阻止胤祥慢慢落入雍正的陷阱,蘭淳清楚一旦墜入殺手一樣絕情絕愛,嗜血殘忍的深淵,胤祥就再也回不來了……
“胤稹,我不能讓你得逞!絕對不能!”心底突然升起一份勇敢……
“主子,”蘭淳正想著,對面而坐的彤兒,突然打斷了她的思考,“主子,咱這么著就進來了,您就不怕皇上……”彤兒的話只說了一半,另一半則咽了回去。
蘭淳知道她的擔心,于是慢慢轉過身,輕嘆了口氣,“咱們還有第二條路嗎?彤兒,您不該陪我來送死的!”蘭淳牽起她的手,“委曲你了……”
“主子,您別說了,彤兒不會讓您獨自涉險的,彤兒答應過爺,一定要保護您!”
“傻丫頭,他若真要我死,沒有人能保護我……”蘭淳喃喃道。
“主子……”彤兒痛苦地看著蘭淳。
“放心吧,彤兒,這次他不會把我怎樣的,他只不過要胤祥忠心也為他做事,若是我有個閃失,他豈不是自斷臂膀嗎?”蘭淳勉強擠出一絲微笑,安慰她也安慰自己道。
其實,連她自己都懷疑如果非要胤祥在他與自己之間做出選擇,結果會如何?好在,蘭淳心里對胤祥是充滿了信心的,她相信即使自己不在他身邊,他一定還是那個俠骨柔腸的愛新覺羅胤祥。
“車上是誰,報上名來!”一聲吆喝,蘭淳心里一驚,馬車已到了神武門。
“奉皇命,送十三福晉進宮!”趕車的太監回道,“福晉,到了!”
“知道了!”蘭淳回了一句,轉而再次看向彤兒,眼中有懇求,還有托付。
“彤兒,記住,如果我出不去,你不要管我,想辦法去求皇后,求她放你走……”下車前,蘭淳十分嚴肅地說道,“出去后,孩子們就交給你了,不要回頭,能走多遠就走多遠……
“主子……”
“這里不是說話的地兒,什么都不要多說了……咱們下車!”蘭淳斬釘截鐵地說完,整了整衣襟起身下了馬車。
“奴才等給十三福晉請安,福晉吉祥!”神武門的侍衛們見蘭淳下了馬車,忙打千行禮。
“都起來吧!”蘭淳應道。說完向宮里走去。
“福晉……福晉留步!”一名侍衛擋下蘭淳。
蘭淳回頭,還未開口,已聽彤兒喝道,“大膽,你敢擋主子的路?”
“奴才不敢,只是皇上有旨,令奴才等護送福晉去見貴妃娘娘,馬車已備好,福晉請……”
“皇上想的還很周全!”蘭淳回身一看,一輛華蓋馬車就停在宮門的一角,“主子……?”彤兒擔心地拉了一下蘭淳。
“彤兒,代我去坤寧宮向皇后娘娘請安!”蘭淳故意大聲說道,然后貼近彤兒的耳朵,“彤兒,記住我的話!快走!”
“是,主子保重!”彤兒看著蘭淳堅定的眼神,回道。
“好了,咱們走吧!”蘭淳轉而對侍衛道,“別讓貴妃娘娘等急了!”說完向馬車走去……
“晚晨,你覺得他是個怎樣的人?”蘭淳曾問道。
“面對他時,會從心底涌上陣懼意,以致都不敢與他直視;依靠在他的懷中,雖能聽到他強勁的心跳,卻感覺不到生命的活力;躺在他的身邊,雖能觸及他肌膚的溫暖,卻有著冷冽滲骨的寒意?!蓖沓窟t疑了下,又道:“他——是一個沒有了心的人!”
馬車是封閉的,蘭淳靜靜地閉目而坐,腦中沉淀著晚晨的話,雖辨不清方向,可是隱隱感覺到,馬車并沒有去年妃宮……
“胤祥,記住,我的心在你荷包里,來世,你要找到我……”
終于,馬車停下了,蘭淳緩緩走下來,眼前一晃,出現在自己面前的竟然是一座佛寺。蘭淳狐疑地走進寺里,精美的壁畫映入眼簾。只見壁畫中祥云繚繞,牡丹、菩提為襯,十方佛、飛天、仙女、金剛,神情各異,惟妙惟肖,一副海天佛國,清凈無為的西方極樂世界。
待轉到后檐外墻,蘭淳忽聞得一陣極為沁鼻的幽香,似麝非麝,似蘭非蘭,不覺尋香走了過去。沿著條溪石小徑,來到座廢棄的佛樓前,只覺香郁更濃。見那樓門上掛著個已打開的鐵鎖,想是剛有人來過,蘭淳便不假思索地推手走了進去。
佛樓內,一反樓外的陳舊剝落之相,極是整潔雅致。蘭淳好奇地沿著木梯而上,到了三層的頂閣,只見是一處佛堂。堂中只有一方小供桌,桌上的銅鼎中燃著三柱紅香,正是自己所聞到的幽香。蘭淳舉目望向供桌上掛著的一副畫卷,蘭淳驚呆了,只見畫中有一名女子,坐在花圃中,身著六菱花瓣旗裝,發髻項圈、瓔珞首飾樣樣精致,且此畫并非筆墨所做,乃是用金線組成,瀝粉堆砌,陽光照在上面,呈現出一片金碧輝煌。蘭淳難以置信的揉揉雙眼,“這是……我??還是......”
是的,畫中女子的五官與蘭淳一模一樣,但是也只有五官相像而已,她的穿戴以及那雙眼神為何如此陌生......
“她......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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