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天色還早,凌姿道:“現在回去風險太大,還不如在這里坐到日暮西山,待到天色遲暮才能在昏暗的夜色掩護下安全回宮。”
說道這里白嫻安又是一口惡氣揮之不散,兩個混蛋還敢大言不慚要她早早回宮才能安全,可笑!
白嫻安猛地站起來拍拍身上的塵土,嚷嚷著:“飯我都沒吃就被忽悠到這里了,我要吃飯,現在離傍晚還早得很呢。”
確實也沒有更好的打發時間的方法,凌姿囑咐道:“吃飯可以,別惹事。”
“你放心吧,自從被打得不死不活以后,我已經決定痛改前非了!”白嫻安信誓旦旦保證。回應她的是一聲不相信的嗤笑。
白嫻安臉不自在的抽抽:“干嘛,不信我?”
凌姿斜眼看她,反問:“你自己信嗎?”
“我當然……”
不留意被路人踩了一腳,對方反而惡人先告狀:“你瞎啊?”
白嫻安揮著拳頭用更高更尖的聲音喊回去:“你才瞎!”
許是她的聲音太尖銳,表情也夠猙獰,那人瑟縮了一下,猶在叫喊:“放你一馬。”話語間底氣也不太足,邊走邊說,有點像逃跑一般。
白嫻安朝地啐了一口:“哼。”
凌姿也在旁哼了一聲,口氣中一副我就知道的通曉。
白嫻安有點尷尬,為自己辯護:“所謂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要教他們世間的道理。”
凌姿大步朝前:“教你一句話。”
“我要你教!”
凌姿不理她,腳步不停,白嫻安也無法只得跟上,但是不甘人后,還特意超到前面。凌姿無奈搖搖頭,真是像個孩子一樣,她繼續道:“有些時候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是最好。”
白嫻安不屑一顧:“切,壞人都是給你們慣出來。”
六月的陽光正足,不遺余力發光發熱,滲透肌膚掀起一股燥熱,白嫻安今日在陽光下曬得夠久,還穿著半月前半厚的衣衫,濕汗滾著衣料讓她很不舒服。
她停下腳步,用手扇風:“你要去哪兒,走半天了。”
凌姿一頓:“不是你在走嗎?”
白嫻安半蹲下,在膝上撐著手,有氣無力地說:“要死了,這叫什么事。”走了半天,合著就是在太陽下散步,沒個方向。
凌姿看她的樣子,笑了:“所以說你要不是爭強好勝非要走我前面也不必這般累。”
白嫻安沒力氣搭理凌姿,就近指著前面露天搭著小棚的小攤,幌子上一個大大的面字:“就這里了。”攤子在路邊,布棚上還有一個參天的大樹,枝繁葉茂牢牢罩著這個小攤,一進入布棚里一股清涼輕撫著她,果然是好地方。
她趕緊找個位置坐下,一動不動趴在桌上,斜眼瞧著在一旁石凳上扇著扇子的小童,問前來招呼她的老板:“你小孩啊?”
老板不明所以點頭:“客官……你,要吃什么?”有點點輕微的顫抖,我有這么兇神惡煞嗎?
“上最好的,叫你孩子給我扇下風,這錠銀子,不用找了。”白嫻安闊氣地朝桌上穩穩壓下一枚十兩的銀子。
沒想到是這個要求,老板愣了一下,臉部表情幾經變化,驚喜驚懼相互交替。
白嫻安疑惑道:“干不干啊?”十兩銀子對這種路邊小攤來說也是天價了,相當于一年好生意的賺頭了,幾倍的高價也不會被說壓榨童工吧,扇一下風而已。然而老板并無她想象中的欣喜。
難道他是一個老實人,不愿意收受不勞而獲的意外之財,白嫻安頗為動容看過去,臉色一僵眉頭一皺,這雙眼盯著桌上的銀子亮閃閃的程度比她看美男子的眼光還要閃爍,他不愛錢誰信。
白嫻安疑慮油然而起,看向凌姿,凌姿眼中也是一股疑惑之色,兩人對看一眼,凌姿顯然沒有興趣。白嫻安朝天翻了一個白眼,決定自己打探清楚,想起剛剛老板的態度,她假裝不經意轉向,掃了眼坐在墻角的孩童,梳著兩個小而可愛的雙環髻,如修仙童子一般,膚色不算細膩,卻也是健康飽滿,只是雙目沒有孩童的機敏伶俐,倒是有一點如受驚的小獸,惶惶不安……等等,他的身后竟有一條繩子牽連栓在樹上!
她趕緊收回眼光,生怕暴露,事有蹊蹺,不會是拐賣兒童吧!她又偷偷打量了面鋪的老板,年紀已經將近五十的樣子,胡子也是灰白了,眼角額頭已經有了很深的皺紋,孩子的年紀已經將近他的孫子輩了,表面上也看不出端倪。
老板似乎下定決心,將手伸向了桌子的銀子,笑著說:“客官,您看,小兒力氣不夠,要不讓我娘子替你扇風吧。”
“隨便,快點咯!”白嫻安粗聲粗氣打斷老板,十足不耐煩。心里卻在想著對策,也在自我質疑,這或許和山區的留守兒童一樣,生活所迫?可是,若是生活所迫,怎么孩子是那種眼神,莫非是家暴?種種思緒一一掠過她的腦海。
收了銀子得到應允的老板急急朝著屋內大聲喊叫:“老婆子,快出來!”邊喊還沖著白嫻安賠罪,“客官見諒。”
不多一會,一個婦女打扮的人聞聲出來,兩口子在一旁絮絮叨叨了一會,凌姿突然湊過來低聲道:“我要繞到后面去查看,你拖著他們!”
白嫻安睜大眼睛,剛要開口詢問,婦人便過來了,諂媚的樣子一點不符合她那張憨厚的臉。
凌姿問:“店家,茅房在哪個方向?”
婦人上前一步,指著街道一側:“客官,從這條路往左拐走一會就到了。”
凌姿輕微地點頭,起身朝著那個方向走去,白嫻安指著婦人:“你站這邊。”讓她背對著凌姿,凌姿回頭看了一眼從另一條路繞了過去,目標是面攤后院。
白嫻安問道,拉閑話似的:“你家有點什么吃的,我給的價錢不低,肉給我放足了。”
婦人笑得一臉市儈:“客官您放心了,我家有醬牛肉和醬豬腳,是最好吃的,我家在這里開館子很多年了,口碑都是沒得說的,保證您吃了回味無窮。”
白嫻安朗聲笑了笑,朝著在煮面的老板大聲道:“可給我料足了,爺要吃得好,下次再來。”
老板忙碌著滿口答應。
白嫻安狀似不經意問道:“兩口子忙孩子送私塾去啊,綁在這里,要是給官兵看到了,鬧了誤會可不好,還得費銀子。”
婦人也是在興頭上,脫口而出:“不會的,這就是官府……”
“老婆子!”老板一聲爆喝,白嫻安一口水噴了出來,不住咳嗽,老婦人先是被面攤老板嚇了一跳,又被白嫻安震天的咳嗽聲嚇得慌亂,連忙給她順背。
她假作不知道婦人說了什么:“啊,大娘你剛才說了什么?”
“沒,沒什么,那不是沒有那么多銀子嘛。”見白嫻安沒聽到,她悄悄的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