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早上已經失去了體力,只能夠勉強走路,這一跑起來就立刻喚起了身體的記憶,酸痛沉重,但是白嫻安咬牙堅持,沒有絲毫松懈,現在最讓她擔心的是白沐糖。
可她堅強的意志還是沒能支撐她疲憊的身體,在路過東海池的時候,頭一昏腳下一軟,人直直朝著湖水撲進去,一股嗆人的水汽直沖頭腦,眼睛所見之處黑沉沉一片,她努力向上浮去,卻感覺有東西攀住她,勒緊她的脖子,一直往湖底深處拽她,使她無法浮上水面,壓迫感越來越劇烈,生死似乎只在一瞬間,她閉氣等待,火光就在頭頂,還有希望。似是過了很長時間,實際只有一瞬,她被拖出了水面,空氣灌入的那一刻她大口呼吸,同時忿忿地大怒:“什么東西勒住我,給我找!”
“啊!”幾聲此起彼伏的驚恐喊叫在漆黑的夜里突兀響起,引得所有人都是一陣心慌,隨著白嫻安一起托出水面的還有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
白嫻安裹在荷蓮帶來的披風里,想起水下的時候被纏住的無力感,有一股冰涼的的冷意自骨骸深處蔓延而出。
小安子驚恐道:“……是詩婼公主殿下。”巧霜顫顫巍巍的將手伸入白沐糖鼻下,跌坐在地,悲痛道:“公主,薨歿了。”
白嫻安頭腦一片空白,急忙起身,身影站不穩有些微顫,荷蓮趕緊扶住她,帶她過去。
安穩躺在那里的果然是白沐糖。
白嫻安爆喝:“把巧霜給我按住!”神情恍惚地為白沐糖做胸部按壓,人工呼吸,嘴里喃喃道:“醒過來,醒過來……”
她的頭腦一片混沌之色,只麻木的重復著救人的動作,什么都想不起來,什么都想不到……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她不知道自己所做的是不是徒勞的事情,但是她分明很害怕,旁邊嗚咽的聲音讓她很惱火,還有那一聲聲軟語安慰,不,白沐糖還沒死!
不知過了多久,一聲低低的嗆聲宛如天籟,白沐糖小小的吐了一口水,恢復了呼吸,朦朦朧朧的睜開了眼。
白嫻安松口氣,手腳酸軟得像沒骨頭一樣,荷蓮眼疾手快上前撐扶住她,白嫻安回過氣吩咐小安子:“去備轎,把公主運到靜和宮。”
花幸福身:“奴婢去請太醫。”
白嫻安看著昏昏沉沉的白沐糖,不太甘愿地應:“去吧。”太醫,到底可信嗎?
最受寵的公主殞命,宮中要多少人跟著一起陪葬,誰敢下此毒手!瑤貴妃嗎?
小安子腳程倒快,片刻便回來了,荷蓮訝異道:“何來的轎子?”白嫻安才注意到,除了皇后的坐轎還有一個妃制的坐轎,小安子回答道:“奴婢在路上遇到靖德妃,德妃娘娘聽聞此事,趕緊下轎,讓奴婢帶著過來。”
看著內監將白沐糖安全抬上妃制轎子,白嫻安這才上轎,不客氣道:“算她有心,回宮。”
回宮路上,靖德妃就候在岔路口的陰影里,沒有出聲,也沒有請安,要不是白嫻安因為搖晃的燈籠回頭看了一眼,竟就會那么錯過去。
然而,白嫻安沒有停下寒暄兩句,靖德妃也沒有福身請安,只有明滅的燭火間意味不明的笑容,兩人相視無語,直到高高的宮墻隔絕了她們的視線。
她已經可以確定明天的行程里,有一條是去拜訪靖德妃。
忙了大半夜,白沐糖的病情終于穩定下來,由于白嫻安不放心,留夜承值的太醫統統叫來,每個人都分開診脈,一個個隔開匯報,開藥。
確認沒有弄虛作假,才讓凌姿盯著太醫抓藥,下了死命令,要是公主沒救過來,三個太醫都得死,禍延九族,無不敢不用心謹慎。
診過脈喝過藥,白沐糖已經沒事了,只需要再休養些時日便能恢復如初。知道白沐糖沒有生命危險,白嫻安就懶得管她了,反正凌姿在旁,也不會出什么大事,加上太子一臉擔心守在她身邊,那么多人,絕對安全了。
現在輪到她自己了,雖然太醫說她并無大礙,可是她現在全身不舒服,又累又餓。不久前才敲響了三更的更聲,白嫻安想起晚餐什么都沒吃,好在下午吃得晚,也不至于太餓。
她招來了荷蓮,把候在院子里的太醫一起叫了進來:“知道我落水了吧。”
太醫趕緊回道:“娘娘已經喝過姜湯無礙,要是娘娘還是不舒服,微臣再去煎幾副溫和的湯藥。”
“我……孤不是說這個,你給孤診脈的時候沒有發現什么問題?”她體力透支,難受得要死,怎么會沒事呢?
太醫身體不可控制的微微顫抖起來,猶豫再三徐徐道:“娘娘緩脈微大,或浮或細,而無外邪,是以有些疲勞,只需休養一二和飲食調和,不日便會恢復如初。所以微臣并沒有夸大病情,已經寫好食材,打算交給御膳房好為娘娘準備膳食。”
荷蓮問道:“娘娘您不舒服嗎?”
“腳很酸,沒力氣,又餓。”
每說一個字都像是一把十斤重的板斧一下一下砸在太醫身上,豆大的汗珠順著太醫的鬢發滾落了兩滴,太醫趕忙道:“微臣即刻去準備去疲舒緩的湯藥給娘娘泡腳。”
白嫻安道:“嗯,去吧。順便把你寫得單子給荷蓮帶去御膳房,孤現在就要吃飯。要是你拿不出那張單子……”
太醫低下的頭都快貼在地上了:“微臣立刻拿給荷蓮姑娘。”
“那奴婢立刻去給娘娘準備膳食。”
“嗯。”最近真是越來越享受指示他人做事了,這個感覺有點……爽!本來她在六中就是老大,上學的時候打水那些活她根本不用做。這種感覺真真是久違了。
白嫻安躺下了,指著花舞:“過來,給孤捶腿。”順手拔了一個精細的翡翠簪子給她,“報酬。”好的老大就是要講義氣,賞罰分明。
花舞跪下來不敢拿,嘴里念著:“奴婢伺候娘娘是天經地義的,不敢收下這么貴重的物品。”
白嫻安就把它擺在塌桌上也不看她:“不過是賞罰分明,做得好有賞做不好有罰,你們做錯事的時候還不是總說‘娘娘恕罪’……拿著吧。”——也不見你們引頸就戮,后半句調侃實在包含著太多沉重和無奈,她沒有說下去。
花舞低垂著頭不敢接話,猶豫再三,眼角總是劃過桌上的翡翠簪子,還是伸手去接過簪子小心收好:“謝謝娘娘的恩賜。”
“知道了,快幫孤捶腿。”磨磨唧唧。
藥浴,按摩,飲食三管齊下,加上白嫻安本來身體就好,休息了一夜,養足精神,第二天除了腿還是有一絲酸痛,行走已經不再有礙,精神更是飽滿。
剛踏進心月堂,太子怒氣就爆發,沖著白嫻安指責道:“你竟然還能睡得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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