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幽幽的樹林,在風順賭場不遠處。
徐徐晚風,從遠處輕輕地吹來,仿佛不是人世間的景色。
一條古老的小道幽幽地伸向遠方,仿佛無盡的歲月在這里靜靜地流淌。而此刻,這個樹林也似乎在沉默著,默默注視著兩個默然凝視的男子。
蘇暮煙,阿偉。
多少年的時光就這樣的過去了,曾經的一切,回頭的時候,還有多少銘記于心?
蘇暮煙一直沉默著,但是臉上的表情卻是同時不停地在劇烈變化,只是他的眼睛一直沒有離開過阿偉,那個默默站在自己身邊的男子就是自己當初的皇弟嗎?
還是那個他曾經手拉著手從皇宮里救出的孩童嗎?
幾縷晚風吹過之后,蘇暮煙終于開口了,緩緩地道,“你還好吧?”
阿偉的臉上的肌肉似是抽搐了一下,抬眼向著蘇暮煙望去。蘇暮煙趕忙躲閃了他投來的目光,可以感覺出他面上隱隱暴動的青筋還有正在竭盡全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那么激烈的樣子,仿佛天生如此,再也不溫潤了。
就像是兒時在皇宮里熟悉的一般,而此時兩個人在郊外正大光明的站在了一起。一切都是坦蕩的。
深深的密林中,仿佛有幾雙幽暗的眼睛正在注視著他們兩個,他們只是繼續他們的話題,恍若未覺。
阿偉凝視他良久以后,終于緩緩地說了一句,道,“我還是老樣子,只是你的靈妃娘娘還好吧?”
蘇暮煙冷冷地哼了一聲,繼而抬頭望天,深深地呼吸一口氣,像是對著自己的內心深處訴說一般,道,“你知道,我也恨她!若不是她,我的母妃說不定也不會死。”
片刻之后,當他轉頭的時候,已經是一副冷漠的樣子。
阿偉的臉上依然沒有任何的表情,道,“那是她為了要收養你,除去我們母子。”
蘇暮煙只是深深地看著他,緩緩地道,“養育之恩大于天,即使是她罪孽滔天,我也不希望她死掉。我不是救過你一命嗎?我們一命抵一命,只希望你放了她。”
阿偉聽完這句話的時候,深深地凝視他,這張曾經兒時無比熟悉的臉,此刻看起來卻是如此的陌生。
他的嘴角冷冷地抽動了一下,慢慢的點了點頭,道,“哥哥你真是高抬你弟弟了。你弟弟現在不過是個乞丐,好聽了叫老百姓,不好聽了叫做流浪犬,隨時可能喪失生命,殺了掌握朝中大權的靈妃娘娘。縱是我有那個心,也哪有那個能力啊?”
這番雖是奚落,但是卻發自內心讓人心疼的話語。蘇暮煙的心顫了一下,只是盯著他,半響之后,才凝視他道,“在我的心里,你始終是我最親的人,即使是你離開了皇宮,我也每天在想念著你,希望你有一日可以回到皇宮里。”
阿偉的臉上慘淡一笑,隱隱的失望中還有著一絲絲的恨意,冷笑道,“當我離開皇宮那一刻,我就不再屬于皇宮,你的救命之恩,如同你所說,一命換一命,我現在還給你了,我再也不欠你什么了。希望那個靈妃娘娘好自為之。”
蘇暮煙的心里再次顫了一下,似是在什么時候,心中有個異常珍惜的人,此時卻是如此的斬釘截鐵,低沉而緩和的聲音,道,“那么多的國家,我若出來游玩,為什么會選擇炎國?你明白嗎?”
阿偉抑制住了自己內心的情感,激動的表情在臉上一閃而過。但是只是一瞬,如同流星的滑落,再也不會回來。他慢慢地低下頭,繼而咬著牙,一聲不吭。
蘇暮煙看到這里,繼續的道,“你在炎國,此時做些什么生意?”
阿偉忽而大聲的笑了笑,道,“生意?只不過是混口飯吃而已。”
蘇暮煙知他這么多年所受的委屈和怨恨,也不與他計較,只是淡淡的道,“我在炎國錦繡布莊,經營布店和成衣。”
阿偉聽到這里,緩緩地轉頭,凝視他好久,道,“那個是專門供宮里的人制衣的地方,一般人是進不去的。”
蘇暮煙聽到這里,只是冷冷地哼了一聲,俊雅的臉上有著說不出的復雜之色,淡淡的道,“當年我帶著皇弟逃出皇宮,若不是那家好心的布店老板收留我們,就不會慘遭滅門。這么多年,我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有一間像樣的布莊。”
阿偉聽到這里,晶瑩的眸子里漣漪生輝,似是晶瑩的東西在閃爍,但是他死死地咬著嘴唇。
鳥鳴,山幽。
漫山青翠,晚風徐徐。
兩個年輕人在樹林中靜靜地站著。一時默然。
終于蘇暮煙再次的開口,緩緩地道,“在什么地方?”
阿偉沒有去看他,只是淡淡的道,“李記布莊。”
蘇暮煙只是緩緩地從袖子里拿出了一個玉佩,交到他的手上,道,“有困難記得跟我聯絡。”
阿偉并沒有說話,只是接了過來,放在懷中,淡淡的點頭,道,“記住了。”
便在這個時候,忽而晚風夾雜著濃濃的脂粉香氣撲來,繼而是傳來的聲聲嬌媚而擔憂的聲音,“蘇公子?”
“蘇老板?”
“蘇公子,你在哪里啊?”
……阿偉轉頭,淡淡的看他一眼,道,“她們跟來了。”
蘇暮煙神情漠然,冷笑一聲,再也沒有說話。
剎那間,很多的花花綠綠的男男女女,朝著蘇暮煙的方向涌了過來,她們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蘇暮煙,上下打量著,生怕他身上少了點什么。
女人們的嘰嘰喳喳的聲音充盈在林間,此起彼伏。
只是這里的人每個人都很興奮,沒有人注意到在狂亂之中,有個溫潤的男子已經緩緩地退出了人群。
蘇暮煙轉過頭,看著他離去的方向,晚風撫著面頰,似是有一絲的冰冷,但是卻如何也掩蓋不住內心見到親人的那團喜悅。只能表面平靜,淡淡的道,“我們走了。后會有期。”
阿偉的臉上有一絲的蒼白,臉上有著隱隱的憂傷,自己的身份早已經忘記了。有時候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誰。
身在石屋中的那個紈绔少年,原來是個王子。
有誰會想到,又有誰會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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