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凈初雖然頭頂著蓋頭，看不見眼前的大蟒，但是卻十分淡定地駕馭著手中的大蟒。她的右手平拖在大蟒頭部以下三寸處，聲音平靜柔和：“安公公，各位大人請看，這就是凈初所說的皇上的‘兄弟’。”

“你大膽！”眾人震驚，有些文官甚至已經被嚇得臉色鐵青。而凈初的父親藍易風也不覺倒抽了口氣，挺身上前一步道：“小初，你胡鬧！快把這大蟒放回袋中！”

“爹爹息怒，”藍凈初不以為然，平穩而又遲緩的聲音盡顯她的沉著，“女兒不過是奉旨完婚罷了。”說著，她微微低頭，尋著安如海的方向走去。

“安公公，請恩準凈初與它行交拜之禮。”她在安如海面前停下，帶著蓋頭的螓首意有所指地轉向自己的右邊。

“這……”安如海一臉為難，只聽到兩旁的文武大臣立刻出言喝止道：

“放肆！藍小姐簡直大逆不道了！”武將之首的厲大將軍高聲喝斥，他一身正氣，聲如洪鐘，言語頗具震懾力。

“就是，就是！想不到相府千金竟然如此不懂忠孝節義。”一旁的百官也隨身附和，大肆數落藍凈初的不是。

“呵，凈初正因為尊重皇上，才特地找它來代替皇上行交拜之禮！”藍凈初淡淡一笑，言語中也不聞絲毫怯意。她輕撫著大蟒冰涼而柔軟的身體，道：“世人皆說皇上乃是真龍天子，那么他的兄弟自然是龍不是人。難道在場的王爺們，敢說自己是龍嗎？”她的聲音很溫婉，但卻透著淡淡的威儀，叫人不敢輕易否定。

這時，一個爽朗的笑聲響起。他緩緩走向藍凈初，寶藍色的燙金長靴顯示出對方不凡的出生。

“凈初小姐也說了，皇上是真龍天子，那么要找也該找條龍過來。您現在身上的是什么？不過是條無鱗無角的大蟒而已。”說著，他嘴角擎笑，傾身湊到藍凈初耳邊小聲提醒，“為了藍丞相著想，本王覺得小姐還是適可而止的好。”

他的聲音頗帶玩味，但聰明人都不難聽出話中的警告。

“王爺此言差矣。九五之尊為天龍，且獨一無二。而能與天龍稱兄道弟的，叫做地龍。”藍凈初不緩不慢地說著，言語輕快中帶著些許笑意，“世上早有傳言，蛇為地龍，那么凈初身上這條大蟒自然是地龍之一了。”

說著，她不再理會身旁的男人，將注意力再次移向在場眾人：“如果大家不同意由這條地龍代替行禮，是否意味著皇上并非真龍天子？”她的問話本就是一個陷阱，問得在場眾人不知該如何回答。

答是吧，那么就承認了這條大蟒是皇上的兄弟；答非吧，則否認了皇上的身份，犯了大不敬之罪。

眾人正左右為難，又聽到藍凈初道：“安公公，能不能代替，您說句話吧。”藍凈初的聲音柔和淡定，隱約透出一絲輕快。蓋頭下的丑顏露出得意的微笑，顯然殿上的一切已盡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這，”安如海蹙眉，臉上滿是猶豫之色。突然，殿外傳來了一陣沉沉的咳嗽聲，緊接著一個小太監高唱道：

“皇上駕到——”

聞言，眾人皆跪地行禮，只有藍凈初依然直挺挺地站著，狹小的視線移向對方的腳面，滾金的紅色喜鞋繡著紅色祥云，莊重而又沉穩。她恭敬地側身一福，臉上不覺多了一絲笑意。

顯然，她的一系列計策得逞了。玉燁離沉不住氣地出來了。

“都平身吧，咳咳。”溫厚的嗓音帶著王者的威儀傳入大殿，卻隱隱帶著生病似的沙啞。

“謝皇上。”眾人起身，心里期待著面前的君王和藍凈初的交手過招。

“皇上，您的身體……”安如海躬身上前，言語中顯出幾分遲疑。

“不礙事。今日是個喜慶的大日子，無論如何朕也要親自到場行禮。否則，豈不是怠慢了丞相大人。”玉燁離面帶微笑，漆黑的鳳目卻故意斜睨著一旁的藍易風。

“老臣不敢！”藍易風惶恐，立刻跪地請罪。

“丞相快請起，你現在可是朕的國丈，怎能行如此大禮？”玉燁離示意安如海將藍易風扶起，并且轉身對著藍凈初道，“凈妃，你說是不是啊？”

“當然。爹爹就安心站著觀禮吧。”藍凈初也不跟他客氣，直接順著他的話承接，并且道：“皇上現在是親自和臣妾行交拜之禮嗎？”

玉燁離看了眼她身上纏繞的大蟒，眉宇間露出轉瞬即逝的寒意。他面露淺笑，點頭認同道：“沒錯，所以這地龍也該功成身退了。”

“好。”藍凈初叫來了貼身丫頭，伸手將纏腰的大蟒交給她，并且不忘調侃道，“欣兒，帶地龍下去，好生照料，千萬別怠慢了皇上的兄弟！”

……

玉燁離蹙眉不語，隨意拉起藍凈初手中的紅綢，在安如海的主持下行了交拜大禮。

之后，藍凈初便被一群宮女太監簇擁著送往蘭若居。直至天黑，玉燁離駕臨蘭若居，屋內的宮女太監們才小心翼翼地離開了屋子，關上了房門。

只是，新房內一男一女，氣氛僵滯，安靜異常。

玉燁離雙手負于背后，俊朗的臉上滿是嚴峻的冷意。很顯然，踏足新房對他來說是極不情愿的。他看了眼端坐于床邊的藍凈初，六年前的一幕再次浮現，心中不覺一陣反胃。

藍凈初靜靜地感受著屋內的動靜，她知道他已經站在新房內，原本想看他有沒有膽量走近自己揭下蓋頭，但是等了很久都不見他有所行動，于是一把扯下蓋頭，道：“皇上打算在那里站一宿嗎？”

她的面容依然沒有顯露，鳳冠上的珠簾整齊的垂在臉上，掩蓋了她的容貌。

玉燁離微微皺眉，漆黑的鳳目冷冷地斜睨了她一眼，醇厚的嗓音帶著些許冰涼：“你該清楚自己為妃的原因，別妄想得到朕的垂愛。”

“呵，當然。”藍凈初輕松一笑，顯然并不因此感覺意外。

“你，不在意？”玉燁離微微一愣，臉上的表情略顯疑惑。在他看來，所有女子聽了這話，都要一哭二鬧三上吊了，可是眼前的女子卻如此淡定。難道是故作輕松？

“我為什么要在意？”藍凈初不答反問，婉轉的聲音中隱含著淡淡的嘲諷。

“你不是自小就……”玉燁離欲言又止，他記得小時候這個藍凈初見到他就像蒼蠅見到蜜糖一樣，那次落水也是因為她從暗處跑出來想撲倒自己，才被自己輕輕一絆，跌入池塘的。

“就什么？追著皇上親親嗎？”藍凈初朗聲大笑，緩緩起身走向玉燁離。

“你站住，想干嘛？”見她想要靠近自己，玉燁離本能地喝斥道。

“皇上放心，就你這模樣還入不了臣妾的眼。”藍凈初略帶嘲弄地說著，從袖管中取出一封擬好的文書道，“臣妾不過是想和皇上約法三章！”

“什么約法三章？”玉燁離接過她手上的文書，快速瀏覽起來，俊逸的五官微微擰起，表情顯得格外糾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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