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碧波山莊花園內(nèi),柳枝在晨風中紛飛,早起的鳥兒唱著悅耳的小調(diào),池塘內(nèi)魚兒吐出一圈泡泡。
“喂,冰塊臉,你來真的啊?”廖小靜的聲音在花園中響起:“哇,你脖子上那邊緋紅緋紅的是什么啊?像是可疑的吻痕哎!”
“喂喂,云止心,咱倆不是頭一回打架了,這么今兒個打那么狠?”
“哎哎,一看就知道你現(xiàn)在是怒火中燒,來我這泄憤了是吧?”
“你不說話?沒關(guān)系,別打那么狠啊!”
“好好,我承認,墨言昭那春藥是我下的,行了吧?”
“承認也還打?還打得更狠了?哎?好歹我也是為了你們好啊!”
“喂喂,打沒關(guān)系,不能打臉,不能打胸。”廖小靜揮汗如雨,氣喘噓噓的躲過未曦的攻擊。
“我是真的為了你們好啊,看你們倆磨磨唧唧的,看得我都閑累,還不如早點成事算了。生米煮成熟飯了,什么都好說。”
“真的啊,你別不信,別看東方一副手無縛雞之力之力的樣子,這方面,他可不含糊,比墨言昭要精明多了。”
“我說你還打?”廖小靜喘了口氣,立馬又躲開來:“墨言昭這個人呢,雖然平時無賴了一點,但是好歹對你是真心的,這點我是敢打包票的啊。”
“他那個人,平時對誰都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但是他若他心里認定了誰,那是輕易不會改變的!他會對你很好的,他是個對感情極為認真莊重的人。當初東方還在他身邊當軍師的時候,東方是深有體會啊。他要是不在乎的人,他可以做得狼心狗肺,但是對他在乎的人,那是掏心挖肺啊。”
“你看,我都給他下了那么大劑量的春藥了,藥十個人,保證十一個人都能獸性大發(fā)了,他心疼你,最后不還是沒有動你嗎?男人就是下半身思考的動物,難得出一個用上半身那顆心去愛你的,你有什么不知足的?”
“哎哎?跟你說了別打胸啊!云止心你聽不懂人話啊?”
“真不懂他當初怎么會看上你,他昨晚沖了一晚上的涼水,你就一點動容都沒有?”
未曦手上的動作頓了頓,但是很快又繼續(xù)攻去。
“你啊,就是個犟到一定境界的人!固執(zhí)得要命!你以為你這一大早的來找我發(fā)火,能說明什么?就只說明你其實對墨言昭不是一點感覺都沒有,你就是犟!”
“你胡說八道什么!”未曦不滿的說道。
“我胡說八道?依你這種性子,他昨晚那樣對你,換做別人,你早就劈了他跟他拼命了,可是墨言昭現(xiàn)在還不是好好的,一點情況都沒有!現(xiàn)在呢?你光知道來對付我了,你怎么不去收拾墨言昭?昨晚對你獸性大發(fā)的是他,又不是我!”
廖小靜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我才不會對你這種冰塊臉有興趣!”
未曦聽了她這話,心中一陣煩躁。昨晚,若說要弄個兩敗俱傷,也不是不可,但最后她竟服了軟。
“你敢說你對他一點感覺都沒有?你分明就是心里有他你不承認!”
“你別打臉,女人的臉多重要你不知道啊?我也是為了你們好啊,他喜歡你,你心里有他,偏生你倆都那么別扭,我看不下去,做個好人,想要成全你們,你非但不感激,你還恩將仇報!”
“你就是個犟貨!”
“哎喲…”廖小靜被未曦一腳踢落,摔在了地上。
“你個死女人,你還真下手那么狠吶,我的屁股。”廖小靜揉了揉自己摔成了好幾瓣的屁股。她朝未曦伸出了手。
“還不快點扶我起來!”
未曦向前走了幾步,拉住她的手,一把將她拉了起來。
“唉,我真是自找罪受喲。”廖小靜揉了揉屁股,嘆了一口氣:“算了,老娘心胸寬廣,懶得跟你計較。走,帶你去個地方。”
未曦瞥了她一眼,跟在了廖小靜的后面,她心里很亂。
廖小靜帶著她到了池塘邊的幾棵柳樹下。她蹲下身子,在柳樹后面找到了一個鐵鏟子,在柳樹下挖了挖,挖出了幾壇酒。
“來坐”廖小靜靠在柳樹邊,拍了拍旁邊的位置,招呼未曦坐下。
未曦在她身邊坐下。
廖小靜遞了一壇酒給她,未曦接過酒,喝了一口,不同于平日優(yōu)雅的飲茶,她這一口灌得挺大,頗帶了幾分豪邁大氣的味道。
“哎?好喝不?”廖小靜自己也灌了一口。
未曦點點頭,她不知道好不好喝,只是在她這樣心煩意亂的情況下,有事情做也是好的。
“我告訴你,這可是我們家東方十幾年前出山莊的時候埋下的,他說,等有一天他功成名就以后,回來再揭了喝。”
“那你還這樣隨意的開了他的酒?”
“那又怎樣?那是他的打算又不是我的打算,給我撞見了,我想喝我就挖。”
未曦扯出一個淡淡的微笑。其實她從來都不討厭廖小靜,她活得隨心,活得率真想做什么做什么,在她的背后,有個男人,始終都替她扛著,任由她“那又怎樣”。
廖小靜瞥見她的笑容,她心中也舒坦不少,此時話匣子就打開了:“你知道嗎?十年前我遇見東方,那個時候,他是北辰天昭騎中的首席軍師,他是墨言昭的心腹。”
“他是個很有才的人,在他的輔佐下,墨言昭率領(lǐng)的天昭騎在疆北大漠戰(zhàn)無不勝攻無不克。他是人人敬仰的軍師,他的前途是十分的好,正如他所想的那樣,他會功成名就,衣錦還鄉(xiāng)。”
“嗯,男兒當如此。”未曦點點頭。
“原本他是應(yīng)該高官厚祿,甚至可以名揚天下的,但是他遇到了我,我從墨言昭身邊,把他拐跑了,所以墨言昭老恨我了。我把他從北辰的疆北大漠,拐到了南陵的碧波。那個時候,他回到家,把那幾壇他出去之前埋下的酒一起帶來了,埋在了這里。他說,這酒恐怕一輩子都不會開了。”
“那是自然,可是為什么你不留在他身邊,而是要讓他走呢?”未曦側(cè)頭問道。
“因為我自私。我希望他完全屬于我,我希望他后半輩子只為了我一個人,我希望他一生平安,過著安定的日子,不需要在沙場上拼搏,不需要在宦海中沉浮。”
“可他也竟愿意放下一切跟你走了。”
“嗯,有一個男人,愿意為了我,放下天下人都渴求的功名利祿,放下從小就放置心中的遠大抱負,跟我走了。所以我覺得我很幸福。”廖小靜的手指在酒壇上輕輕的摩挲著,那神情有些沉醉。
“他寵著我,愛著我,什么都由著我,所以我習慣了,習慣不需要在任何人面前掩飾自己的情緒,想什么就做什么,不舒心就亂罵一氣,不高興就大打一場。他說,他會盡他所能,讓我永遠都可以這樣隨心隨性。”
“他真的很好很好…”未曦的聲音有些低。
“后來他說,其實他已經(jīng)看透了,功成名就,少年的時候輕狂一陣也就罷了,真正能伴隨他一生的,卻是我。”廖小靜甜甜的笑了一笑。
“其實,墨言昭也是一個性情中人”
未曦轉(zhuǎn)頭看她。
“真的,你別不相信,若不是這樣,他怎么會輕易的就放東方跟我走了呢?其實他也不容易,真的,我希望能有一個人像我心疼東方一樣心疼他。”廖小靜說完轉(zhuǎn)眼看向未曦。
未曦低下頭,抿唇不語。
“說實話,我真的挺對不起墨言昭的。”廖小靜喝了一口酒,抹了抹唇角:“十年前,在他最需要用人的時候,我從他身邊拐走了東方。那時他才十三歲,那樣的年齡,本就不應(yīng)該承擔那么多。”
廖小靜嘆了一口氣:“十年后,他再次到我碧波山莊來,他希望東方能夠出山助他一臂之力,我卻將他趕走了。”
未曦有些詫異。
“是的,你沒聽錯,我將他趕走了。昨天你欺我欺得過分,最后還是墨言昭給你收拾了爛攤子,他答應(yīng)我,十日后等那邊來人接你們之后,就離開碧波山莊。我對他有愧,但是我真的怕看見他,我怕他會從我身邊搶走東方。”
未曦的心像是被什么揪了一下,收拾爛攤子,十日后離開。
“其實我知道,東方不會跟他走,因為他不會丟下我們娘倆,他是個有責任有擔當?shù)哪腥耍氡啬哉阉睦镆彩乔宄摹?墒俏疫€是怕,幸福太久,一下子失去,我會難以承受。”
“我逼他十日后離開,我對不起墨言昭,盡管我知道他多留幾日也是為了能跟你相處多一些時間。我心里愧疚,所以才不著邊際的想出那么一個損招,讓你們趕緊生米煮成熟飯。”
未曦皺了皺眉頭。
“可是他最后還是把持住了,不是么?他是個值得你托付的男人,我相信,他不會比東方差,你為什么不愿意給他一個機會,也給你自己一個機會呢?”
未曦灌了一口酒:“人和人不同,有些事情,你不懂。”
她不是廖小靜,無法像她那樣身世清白,敢愛敢恨。墨言昭亦不是東方朝,能夠輕易的放下身上的擔子。
“我是不懂,不懂你為什么連試也不試就放棄了。”
未曦不語,一陣沉默過后,廖小靜又開口。
“別看我平時那么好動愛說,你沉靜如水,其實我們脾氣很像。我們一樣的護短。我們一樣的隨性子辦事,不高興就打。我們一樣的固執(zhí)到偏執(zhí)的地步。你固執(zhí)的不給墨言昭機會,我固執(zhí)的要東方放下一切,生命中只能有我。”
“聽你這么說,是有點像。”未曦抬了抬壇子,跟廖小靜碰了一碰。
“我當你是朋友,所以跟你打了一次又一次,所以跟你說這些,所以將東方最珍貴的酒挖了出來跟你分享。若你也當我是朋友,那就請聽我一言,珍惜眼前人,不要等到失去了才后悔,不要對自己太苛刻,偶爾可以順著自己的心意去做。”
未曦低頭,順著自己的心意去做,聽起來真的很好,可是,這個世界上又有多少人能夠這樣做?她不知道,她唯一知道的是,自己不行。
“十日后你就要走了,來,今天我們不醉不歸。”廖小靜又丟給未曦一壇酒。
“不醉不歸…”未曦接過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