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云宮內,南宮斂和未曦坐在桌邊用膳,南宮斂和顏悅色,未曦亦是很安靜。南宮斂十分的細心時不時還給未曦夾菜,未曦也靜靜的接受,不言謝也不拒絕。
未曦知道南宮斂向來是個要強的人。他身邊有無數女人,哪個對他不是服服帖帖,溫柔以待?唯有她,對他一直很冷淡。
男人就是這樣,得不到的越想要,越是桀驁的越想征服,無關情愛,本性而已。未曦心中清楚,南宮斂是怎樣的人,自從她死后,看得越發的清楚了。
南宮斂不過是想要慢慢的打動她,讓她愛上他。愛上他以后呢?是趁她交付一顆真心之后,利用她將云家一網打盡?唔,這很符合他的行事手段。然后呢?刺死她,亦或者是將她關在后宮,成為他的又一寵物?
未曦覺得可笑。南宮斂或許可以打動無數的女人,但是絕對打動不了她。同樣的錯誤,她不會犯第二次。她不是那些仰慕他的女人,她的心計不比他淺。她倒是想要看看,最后到底誰才是獵物。
南宮斂對未曦笑得溫柔,未曦靜默以待,原以為一頓晚膳就這樣在和諧的氣氛中度過,不想此時許攸神色匆忙的進來。
南宮斂走出門外,聽得許攸在他耳邊匯報之后,他的臉色一變,甚至還未向她說一句話,就匆忙的離開了華云宮。
南宮斂的神色緊張不假,未曦喚了追風,讓他去跟在南宮斂后面調查發生了什么事情。
吩咐完后,未曦又坐下,靜靜的把晚膳用完,有沒有南宮斂都不會影響她的作息,他不是個可以影響自己的人。
飯畢,天色漸漸黑了下來。未曦坐在窗邊,看著新月漸漸爬上枝頭。這樣的日子或許會伴隨著她,直到她魂飛魄散的那天。
她選擇留下來,是為了和南宮斂斗下去,為了殺死當年踏足洛月又僥幸逃脫的七人,為了找到瀲魄,為了保住云家,也為了徹底了斷那段不可能的感情。她有很多很多的理由留下來,盡管理由那樣的充足,但是她的心仍不可抑制的覺得空。
此時,一個黑影在窗外閃過,未曦神色一凜,像那黑影襲去,卻發現那黑影進了自己的房間,然后將房門關上。
“小姐,發生了什么事?好像有動靜!”逐雨在門外敲敲門。
未曦瞥了那人一眼,心不可抑制的慌亂,她的表面卻很鎮定:“沒事,你去外面守著,不要讓別人進來。”
“是”逐雨應下,腳步聲漸漸遠去。
未曦看著墨言昭,墨言昭亦是靜靜的看著她,兩人相對無語。
最后還是未曦打破了這沉默的氣氛,她坐了下來,給自己斟了杯茶,刻意不去看墨言昭。
“不知北辰太子今夜造訪有何貴干?”未曦的語氣冷漠疏離。
墨言昭卻仿佛習慣了一般,不去與她計較,他徑直走到她身邊,在她旁邊坐下,說道:“我想你了”
未曦拿著茶杯的手一顫,理了理心神,她說道:“北辰太子真是有趣。”
“不要用這樣的語氣和我說話。”
“那不然呢?”
“心兒,給我一個你留在這里的理由。”
“我記得當初在九黎的時候,你問過我,為什么要回來,那是我就已經回答你,因為我想,現在,答案亦是不變。”
“你想?為什么想?是因為顧忌云家,因為你要報仇對么?”
未曦沉默不語。
“若是這些都不是阻礙你離開的理由呢?我能夠想辦法,保全云家,并且幫你報仇,如果是這樣呢?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不愿意”未曦毫不猶豫的回答。是,就算他能夠保全云家,能夠幫她報仇,那又如何?
她只有兩年時間了啊,一旦開始了,要怎么停下?若是她不在了,他該會多傷心啊?她不想看到他傷心的樣子,她不想帶著牽掛,那樣她會舍不得,舍不得卻又活不得。
未晨的悲劇,不會在她身上重演,注定得不到的,她一開始就不會去產生希望。
“為什么?”隔了好久,她才聽到墨言昭帶著訝異,變得有些沙啞的聲音。
“為什么?我為什么要跟你走?”
墨言昭張了張口,半晌后,他道:“因為我愛你,因為我想和你在一起。”
“那是你想,你就沒想過,我不想么?”未曦的聲音帶著質問。
“想過,可是你總是心口不一,若我如今問你,你必然會否定,既然我清楚你的心意,我也不必多此一問,今天,我會帶你離開。”
墨言昭并未因著未曦的態度而惱怒,他看著未曦笑得寵溺,仿佛是在看一個鬧了別扭的孩子。他伸出手,想要握住未曦的手,卻被未曦躲開。
“墨言昭,我不知道你的自信從何而來,但是我告訴你,我今天不會跟你走,以后也不會,這輩子都不會!”未曦猛的站起了身子,她伸出手指,指著門口說道:“你現在就離開,我們這輩子不要再相見了。”
墨言昭緩緩的站起身子,抓住了她指著門口的手指,說道:“心兒,你真的很固執。”
未曦將手從他的掌心中抽出,離開她所貪戀的溫度,她把心一橫,繼續說道:“請你注意身份,現在我是南陵的云貴妃。”
“心兒!”墨言昭的聲音之中帶了些許慍怒。
未曦冷笑一聲,繼續說道:“你總認為我心里有你,你總認為我會跟你走,那是你認為!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就應該知道我的過去。
你難道不知道,早在八年前,我和南宮斂就已經相愛了嗎?你知不知道,當初就差一步,就差一步我們就成親了!
后來發生了很多事情,洛月滅族,我追出來復仇。你可想過,為什么我不是以別的身份來到中原,而是頂替了云家大小姐的身份?因為云家大小姐,必須入宮,因為宮里,有南宮斂!
你只知道我恨他,可是你想過沒有?我對他一直都沒有忘情。所以我要留下來,就是死,也要和他死在一起!”
心中原本堅固的信念猛然一下被推翻,像是一顆巨石轟然炸碎在他的心里。墨言昭愣愣的看著未曦,仿佛對她說出來的話,不可置信,他道:“若是你心里沒有我,為何當初在九黎,你又將性命交托與我?”
未曦嘲諷一笑:“太子是入戲太深了吧?你我都是位高權重的人。權力場上,相互利用這不是很常見的事情嗎?將性命交托與你?那是因為我篤定你不會害我,所以我利用你解除了云家的危機。”
“是么?”墨言昭的雙眸中不復當初的澄澈,似是染上了一層霧,傷心在眸中蔓延,毫不遮掩。
“不是么?你我都是在權謀中沉浮的人,這其中有多少真情,有多少可信,難道你不知道么?從來都是誰先動情,誰就先輸了。太子,抱歉,未曦承讓了。”
未曦冰冷絕情的話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落入墨言昭的耳中,像是一把尖利的刀鋒在心頭一刀一刀的扎著。
“心兒,你別這樣,我會當真。”墨言昭帶著幾分懇切,幾分迷茫的看著她,像是一個被深至深的孩子。
“難道你到現在還不清醒?”未曦笑了,笑得很諷刺:“太子,沒想到我竟然贏得這樣徹底。”
“心兒,在你面前,我從未贏過。”墨言昭嘆息一聲:“當初在宴會之上,我的挑撥離間,被你漂亮的還擊。
當初在秋水山莊,我辛辛苦苦,志在必得的金礦,被你平白分了一半。
當初在長生宮,我唾手可得的機會,為了你放棄了。
當初在九黎山,原本可以坐收漁翁之利,看到你站在那山頭的模樣,我想都沒想就去救了你,救了云家。
在你面前,我從來都是輸得一敗涂地。”
未曦冷笑一聲,轉過身去,背對著他說道:“太子,這些事情,本就是你心甘情愿的,如今來質問我,有意義么?”
墨言昭不去理會她的嘲諷,繼續說道:“當初你在九黎山跟我說了狠話,可是我放不下你,忙完手頭上的事情,就立刻趕到南陵,沒想等我到的時候,你已經被封了妃。我很怕,怕我又遲了一步。當我看到你在柳輕房中的時候,我是那樣的欣喜。我想,這一次一定要帶你走。”
“欣喜?欣喜什么?之所以選擇那天晚上動手,不過是因為南宮斂睡在身邊,我有了最有利的不在場證據罷了。”未曦沒有回頭,聲音依舊冰冷。
“心兒,你別胡說。”
“我沒有胡說,我跟南宮斂已經是有名有實的夫妻。這一刻遲來了八年,卻還是讓我等到了。我沒有理由離開,我更不會跟你走,該走的是你!”
“心兒,你非要把我傷害至深你才滿意么?”
“若是你不自作多情,自然不會受傷。你走吧,我不想再見到你。”
房間陷入一陣沉默之中,半晌后,墨言昭沙啞的聲音傳來:“心兒,你總是有辦法能將我傷得徹徹底底。”
未曦不語。
“你真的那么希望我走么?”
“是,我希望你走,走得遠遠的,再也不要出現在我的面前。”未曦話語絕情而冰冷。
“那好,那我便讓你如愿。”墨言昭的聲音中的痛楚雖極力掩飾,卻還是讓人聽得清楚明白,他又道:“心兒,你真的沒心,有心的人,做不到你那樣狠。”
墨言昭轉身離開,走出幾步后又停下來,說道:“心兒,這是我們最后一次見面了,難道你連回頭都吝嗇,不愿意再多看我一眼么?”
“是”
墨言昭自嘲一笑,點了點頭,從窗子內飛了出去。
墨言昭離去后,未曦忽然身體一軟,跌坐在了地上。她回過頭去看那個他離開的地方。
“我怎么敢回頭,讓你看到我這個樣子。”未曦的眼淚已經布滿的臉頰。晶瑩的淚珠在暗淡的燈光之下,顯得尤為耀眼。
墨言昭說,她是沒有心的,沒有心就應該不會難過啊,可是為什么,眼淚止不住的流,為什么,心隱隱作痛?怎么會,這些都是幻覺,她的心都不會跳了,怎么可能會痛?
她又一次逼走了他。這是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這一次,他無論如何都不會再回頭了吧?哪有人會那么傻,被騙了一次又一次還回頭?
他走了,他再也不會管她了,再也不會了。
那難道不是她想要的嗎?長痛不如短痛,難道不應該這樣嗎?最后反正會離開啊,早些離開,少些糾纏不更好么?
墨言昭愛她,她懂,可她又何嘗不愛他?正是因為愛,所以才不忍心讓他承受兩年后的生死離別啊。
她記得,記得韓簡書中一字一句的痛苦,痛到深處,看不見半個苦字,卻能令人心酸。當初韓簡便是這樣,親眼看著未晨離開,眼睜睜的看著,無能無力。所以他恨透了洛月,所以就算是死,他也要報復?
她不想重復未晨的悲劇,她亦不要墨言昭承受韓簡的痛苦。
她忽然發現當初即使再喜歡南宮斂,也絕不會為他這樣考慮。或許她從來沒有愛過南宮斂,但是如今她已經愛墨言昭至深了。
未曦覺得渾身都被掏空了,眼神都開始有些空洞起來。她坐在地板上,頭靠在旁邊的柱子旁,眼淚忍它肆意流淌。
這份寧靜和空洞沒有持續太久,很快,一陣著急的敲門聲打破了這空洞的寂寞。
“小姐,快開門。”逐雨在外面著急的敲著門。
未曦不想搭理,她沒有心情。
但是,外面的人卻沒有她這樣的耐心,門被狠狠的撞開。一隊人,手中執著明晃晃的刀闖了進來。
在宮里,能夠帶刀的,唯有皇帝的心腹帶刀侍衛。那群人闖了進來,為首的竟是久別多日的老熟人,她臉上帶著黑色的面紗,雙眸之中帶著怨毒之色——曲輕歌。
“云止心,我奉命調查柳相被害一事。經過北辰使者指認,那天他們看到出現在柳相門口的人,穿著一身黑衣。黑衣精致華麗,不是普通的夜行衣。”曲輕歌從衣袖之中取出一張紙,看了一眼,又繼續說道:“北辰的使者已經將看到的黑衣的樣子話了出來,你向來喜歡穿黑衣,所以我就到你這來調查,還請你配合。”
曲輕歌的話說得冠冕堂皇,但是語氣中確實很不客氣。
未曦站起身子,臉上已經恢復的慣有的冰冷。
“你看看,這衣服可是你的?”曲輕歌將畫遞到未曦的面前。
未曦看都沒有看,只是直勾勾的看著她。
曲輕歌被未曦看得很不舒服,她冷哼一聲收回了那張畫紙說道:“既然你不配合,也不要怪我不講情面,給我搜!”
曲輕歌一聲令下,所有的帶刀侍衛都在未曦的房間之中搜了起來。他們毫不客氣的將房間弄得一片混亂狼藉,凡事花瓶全都打碎,凡事桌子必定掀翻。
在一旁的逐雨見此心中十分的惱怒,她對曲輕歌罵道:“曲輕歌,你這是肆意報復吧?如果要取衣服作證,直接在衣柜中拿了就是,你讓他們這樣搜,根本就是在刻意破壞。”
曲輕歌冷笑一聲,對逐雨說道:“誰知道她有沒有把那件黑衣藏起來?這可是連殺了四人的罪證啊,事關重大,出了事,你擔得起么?”
曲輕歌抬手就給了逐雨一巴掌,響亮的聲音傳來出來。
原本她要搜讓她搜就是了,她要肆意報復,她也沒有心情理會,但是,她出手打了自己的人,她不能容忍。
未曦身形一動,伸手就想要給曲輕歌一巴掌,卻看到曲輕歌已經牢牢的掐住了逐雨的脖子,未曦不得不收回手。
曲輕歌得意的看了未曦一眼,說道:“再說了,你不過是一個小小奴才,這里有你說話的份嗎?”
“曲輕歌,你若是敢傷她…”未曦的聲音很是冰冷。
“我傷她如何?云止心,你最好乖乖合作,她在我的手上,你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的好。”曲輕歌將逐雨往旁邊一扔,后面的侍衛就將刀架在了逐雨的脖子之上。
未曦冷冷的看著她。
“啟稟曲樓主,這里找到一件,與畫上一樣的衣服”一個帶刀侍衛將衣服遞給曲輕歌。
曲輕歌笑了笑,盯著未曦說道:“很好,人贓并獲,將云止心給我壓入大牢!”
“你們不能這樣亂來,我家小姐是云貴妃,要罰她也只能由皇上來,你們憑什么對她動手?”逐雨喊道。
“倒是個忠心護主的奴才,也不往當初云止心為你打了長公主。但是你也未免太過愚蠢,我敢這樣做,我怕什么皇上怪罪?給我帶下去!”
曲輕歌一聲令下,幾個帶刀侍衛就向前,將刀架在了未曦的脖子之上。礙于逐雨,她不能動手,現在這個時候也不適合動手,她也懶得去和他們理論,她沒有那個心情。
那幾個帶刀侍衛壓著未曦經過曲輕歌身邊的時候,聽到曲輕歌一聲冷笑:“落在我的手里,我會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帶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