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曲紀風狀若瘋魔,若說白小蘇第一眼看到他時,他是一個為愛犯錯的深情單純男子,即使有缺點,也只是正常男子都有的,甚至從某些方面來看,他遠勝過普通男子。
然而現在的曲紀風,眼中是暴虐,是掠奪,是仇恨,是瘋狂,濃烈的煞氣使得他宛如從地獄中爬出的惡鬼,令人膽寒。
這都是怎么了?
不都說愛是撫慰是包容是世間最美好的東西嗎?
可是今天的一切,出發點不就是愛嗎?
這不是愛,這是占有,是掠奪。
愛若瘋狂,便成傷。
何必那么執著?
忽然就想起了那兩句歌詞:
“是否說愛都太過沉重?”
“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被偏愛的都有恃無恐。”
“求而不得,放而不下,故為執念。”輕輕一嘆,舞汐緩緩說道:“曲紀風,就這樣放手吧,錯過的終究是錯過了,勉強得到的從來都不是幸福而是痛苦,你該明白。”
“我們回不去了。我不屬于任何人,我只是我的,所以,收手吧!”
女子燦爛一笑:“錯過的不能重來。”
他終于也還是變了,無法選擇的出身,何嘗不是一種悲哀。既然都那么累,不如選一種最舒適的方式結束。有些事,即使了解也只能不明白。
曲紀風的睫毛微微顫動,眼中有痛苦和懷念,然而也僅僅片刻之后就恢復了煞氣與掠奪:“你以為到了這一刻我還能收手嗎?無論你是泠然還是任舞汐,你都是我心中那個人。”按著自己的心口,曲紀風看著她,“你在這里,讓我怎么放棄?”
“除非,我死。”
“你要她成為第二個你嗎?”男子與舞汐并肩而立,淡淡看著他,眼中沒有苛責,語氣甚是平常,卻令他驀地一窒,心痛如絞。他用盡全力才忍住那種疼痛,維持住臉上的神色,他一直強迫自己不去注意她身邊的這個人,不注意她身邊那里就會永遠空著,即使他不能填補,空著也是好的。不是他,也不會是別人。
卻原來,不過是自欺欺人。
就算他不去注意,就算他沒有咄咄逼人,那樣強烈的存在感仍然不容拒絕地讓他感受到。他和她,僅僅是站在一起就不容別人有其他想法,更何況是擠入兩人之間?眼角瞥見那個沉默的身影,曲紀風微微勾起嘴角,如他這樣的人,其實不少啊!
“用你的一切讓她歡笑,或者寧靜,否則就算我死,也一定會將她帶回我身邊!”冰冷兇狠的語氣,眉梢眼角卻有著溫暖的弧度。
“小心,有一伙人正盯著你們,否則魏毅止也不至于這樣。”
丟下這句話,曲紀風抱起秦蝶萎頓冰冷的尸體,讓手下帶上魏毅止,轉身離開。
“無論天堂地獄,我會一直在她身邊。”
身后傳來男子低沉的回答。他頭也不回,眼神銳利無情,眉目冷定,腳步穩健堅定,一切的一切都在傳達著一個信息:曲紀風,放手了。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怎樣將所有的思想精力都集中在這雙腳上才能讓自己走下去不回頭不倒下不至于讓秦蝶的身體有一點顫抖!胸口那樣痛,全身血肉都在沸騰,叫囂著要沖出體外,二十多年了,直到今天才知道原來生命中還有這樣的痛。
這是她給予他的,很好,便當作是她留給他的印記吧,如此也算刻骨銘心,不枉一場年少輕狂。
家族的變化,血腥的爭奪,多光鮮的外表便是多腐爛的內核,經過那樣的事他還能怎樣安寧?若不參與爭奪,他要如何活著看見她?要如何護她周全?又如何能這樣快的找到她?
我以為我真的可以瀟灑離開放下你了,可這痛提醒我,那根刺已然刺得太深太深,一動便是血肉模糊,拔出便會撕心裂肺,我將帶著它走完我剩下的路。即使你遠在天涯,卻永存我心。這愛,不容我觸碰,也不允許我丟棄。這是懲罰,亦是幸福。
嘴角,再次緩緩勾勒出一個微小的弧度。
白小蘇看著那個堅定離去的背影,不知怎的,覺得那樣的疼痛。
秦蝶,曲紀風……
因愛而交集,為愛而疼痛。
敢愛的人注定一身傷。
愛情如此偉大,卻又如此脆弱敏感,一個不經意的眼神,一句沒什么含義的話語,一個僅僅是出于習慣的動作,那樣一些微小的細節,一份感情,或者成全,或者毀滅。
在正確的時間,遇見對的那個人,不早一步,也不晚一步,需要怎樣的幸運,才能有一個歡笑的結果!愛情從來自私,那個世界太小太小,小到擠進三個人就會窒息。
看著東方洛安靜的身影,如銀色月光般籠罩著舞汐,如果失去了舞汐,明月將何去何從?不經意間那個如天使般純真卻……她所無法看透的男孩闖入腦海,他……也是如此嗎?泠然泠然,這樣的你是幸運還是不幸?只希望,最后會有個happyending!
短短半日,白小蘇卻覺得勝過自己過去的近二十年時光,恍然間懂得了許多,卻又似乎比以前更朦朧,影影綽綽,辨不清晰。
“我們回家吧,再晚一點就不好下山了。”順著被牽起的手看向身邊的男子,舞汐揚起挑釁的笑臉,挑釁而冰冷:“呵,‘回家’?哪里是家?”
男子仿佛沒有看到她眼中的挑釁,對她溫暖一笑,牽著她便往山下走。以前我不知道,但現在,有你,便是家,無論你承不承認。
至于剩下的人,那就不在他的負責范圍之內了。于是白小蘇看看他們,又看看一旁的東方洛,再看看依舊昏迷著的葉羽薇——好像有點麻煩呃!
總算東方洛除了不怎么說話外,從初次見面以來,經諸多證據證明其人人品還是不錯的,于是沒讓小蘇同學煩惱太久,東方洛一言不發地抱起葉羽薇朝著游竺夜和舞汐的方向走去,白小蘇自然忙不迭地跟上去。
看著游竺夜為舞汐打開車門,等到舞汐坐好后徑自打開主駕駛座車門坐上去,東方洛不禁一愣,隨即將葉羽薇放到舞汐身旁,也神態自若地坐進去。白小蘇滿臉愕然,對上游竺夜那溫和的笑眼后方意識到只有自己還沒上車,看看僅剩的副座,好吧……
男子笑若春風,安靜地開著車。白小蘇看著他,眼中是強烈的10萬瓦的燈泡,其中閃亮亮地擺著四個字:我很驚訝!真的好想知道他怎么就放心他們一起待在后面?雖然中間隔著一個人,可憑他們兩人,真想做點什么還是沒問題的吧?是吧是吧?難道他就一點兒也不在意?無奈男子只專心開車,對她的強烈電波毫無反應。動動嘴唇,最后也只能欲言又止:眼中無一絲笑容的蹤跡,即便他臉上的笑容讓人如沐春風。
游竺夜不禁有些失笑,他自然是有注意到白小蘇的舉動,然而……看看后視鏡中那個悠然支荑看著窗外的女子,他的眼中不禁浮起笑影——她這樣的女子,想要讓她打開心里那扇門談何容易,雖然他晚了一步,但是時間就真的能決定什么嗎?對她,不能逼得太緊,到時引起強烈的反彈就有點麻煩了。
過了一段時間,車緩緩停了下來。看著車外的景色,舞汐斜睨他一眼:“當年秦始皇就應該拿你的臉去筑城墻,保準能頑強屹立到今天還嶄新如昔,孟姜女也不用那么辛苦的去哭長城了。”
白小蘇下了車,看著眼前陌生又熟悉的別墅有些茫然。東方洛看了他一眼,抱著葉羽薇進屋去了。游竺夜含笑下車,替舞汐打開車門:“歡迎回家!”
舞汐懶洋洋伸個懶腰:“親愛的客人先生,您好像反客為主了。”
男子從從容容,薄唇輕動:“我們家中,何必分主客?”
女子比他笑得更從容更優雅:“果然人不要臉,天下無敵,閣下可謂把這句話的精髓表現得淋漓盡致。”
“好說好說。都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夫人您的影響力真大。”
“怎么能和您比呢?瞧瞧您,面黑心黑,好大一灘墨水。”
真是言笑晏晏,好一派和諧景象啊!
同一個機場,不同的是多出的兩個人。
自那天在別墅中醒來后,葉羽薇除了最初的那句淡漠的“謝謝”外,再沒與舞汐說過一句話,甚至不顧白小蘇的勸阻執意帶傷就回了學校,之后無論白小蘇怎樣勸說,她都只是面無表情的聽著,沒有喝止,并無不耐,卻也沒有再聯系舞汐。白小蘇都以為她要放棄與舞汐的友情了,告訴她舞汐今天離開其實是不抱任何希望的,可是話沒說完她卻打斷了她:“走吧!”
白小蘇一時沒反應過來,結結巴巴地問:“去……去哪里?”
“機場!”
彼時在機場中,任大小姐還是在認真思考著三人的去處,沒辦法,身旁的兩大男人完全是不管事的主,撂下話說隨她決定想去哪就去哪便站到一邊充當起沉默的雕塑。
舞汐盯著航班表想啊想啊想,眼光瞟到附近一名乘客手中的報紙,瞇著眼想了片刻,眼睛一亮,打了聲響指興奮地沖兩人叫到:“有了!我們就去斯德哥爾摩!怎樣?”
東方洛點頭:“好。”
游竺夜微笑凝視她,眼中含著戲謔:“好,夫人去哪我就去哪。”
無恥是無止境的,理他是愚蠢的,顯然非但不蠢反而比狐貍它祖宗更狐貍的舞汐連瞥他一眼都吝嗇,直接走到東方洛面前巧笑嫣然:“洛,斯德哥爾摩的票,三張。”
東方洛淡淡一笑:“好,在這等我。”
“嗯!”她用力點頭。
直到東方洛走了,她才走到游竺夜面前,笑得好不開心地伸出手。游竺夜用眼神表達自己的疑問,對方理所當然地答:“機票費手續費導游費食宿費購物費,你不該付?”
“哦,”男子恍然大悟,隨即很干脆地點頭,“該付!”
女子很滿意對方極合作的態度,笑容越發燦爛了。
“聘禮嘛,這是應該的。”
女子的笑容僵了那么一僵,瞇著眼一瞬不瞬地盯著他,換成是別人早被盯得頭皮發麻落荒而逃了,偏生是這樣一個不知羞恥為何物的人,于是他就那樣雍容沉穩的站在那,任她用目光將他凌遲,眼都不眨一下。
似乎很久,卻也只是那么短短一瞬,舞汐就收回自己的目光,懶懶說道:“要娶我,這聘禮可不夠。”
男子虛心求教:“這是自然的,那不知依小姐之意,該是多少?”
連稱呼都變了,還真配合。舞汐正要回答,卻被一聲高呼打斷了:“泠然!等等!”
轉身,白小蘇和葉羽薇已經到了面前五步遠的地方。看到是她們舞汐也不由有些驚訝,她還以為她再不會想見到她了,不想……“你們?”
白小蘇氣喘吁吁,小臉通紅:“咳咳……總算是趕上了!羽薇說要來送你們……”
舞汐看向葉羽薇,她也是滿頭大汗,不同的是體弱且沒有完全恢復的她經過這一激烈運動臉色呈現不正常的蒼白,她平靜的面對著舞汐,眼中有微微的嘲諷:“怎么?不希望我們來?怕我們又給你們惹來什么麻煩?又要像上次那樣什么都不說一聲就走?……”
白小蘇臉色一變:“羽薇!”
葉羽薇咬著下唇,終是沒有接著說下去。白小蘇看著她們,尷尬地說道:“泠然你別在意,其實是羽薇一聽說你們今天要走就急急忙忙趕過來的,你……”
舞汐眼神閃了閃,目光不禁變得柔和,微笑打斷她:“謝謝你們!原諒我的不告而別,你們也看到了,我身上的麻煩事太多,遠離我是最安全的辦法。”
白小蘇急道:“那你怎么辦?以后我們怎么聯系你?”
“別擔心,我沒事的,至于聯系……”
葉羽薇露出不耐煩的神色:“不想說就算了!反正我們沒有資格成為你的朋友!既然已經見到面也告過別了,小蘇,我們走吧!”拉著白小蘇就走。
“羽薇……”
“137XXXXXXXX,我的手機號。”背后傳來一聲嘆息。
背對著他們,葉羽薇勾起嘴角,緩緩道:“保重。”帶著白小蘇走出機場。
“舞汐,你……”東方洛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罕見地皺起眉頭。
舞汐對他搖搖頭笑道:“放心,沒事的。”
游竺夜看著她,眼中有著深思,
聽著催促乘客登機的廣播,舞汐深吸一口氣后,驀地大力揮舞起手臂招呼兩人:“走啦走啦!再不走可就要錯過飛機啦!斯德哥爾摩,我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