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折騰倒把店小二忙了個底朝天,既不能怠慢了她們,又要招呼其他桌的客人,一個個動作麻利地穿梭在各桌之間。
一個胡子拉碴衣衫寒酸的書生身背一把長劍排在長隊的最前面,不識相地叫住店小二,“小二哥,你們這還有位子嗎?你看我已經排了一整天的隊肚子都餓得咕咕叫了。”
店小二一把推開書生,不耐煩地叫道:“走開!走開!沒看到我這正忙著呢?客滿了,到別家去吧!”
書生面露難色,小聲問:“那請問小二哥,哪家酒樓還有免費酒水?”
呿——又是來占便宜的窮酸鬼!店小二懶得搭理他,只把他往外推。落魄書生紅著臉軟語央求店小二哪怕是給一杯酒解解饞。
狗眼看人低!藍揚揚最看不得這種仗勢欺人的場面了,壓低嗓音裝作兇橫的樣子指著店小二:“喂!你!看什么看說的就是你!你把本大爺的客人推到哪去?瞎了你的狗眼!不知道這是本大爺的貴客嗎?”
嘎?店小二和書生同時愣住,就像被孫悟空施了定身法一動不動。
做戲要做足,藍揚揚撩起袍子起身,雄赳赳氣昂昂來到書生身邊雙手抱拳,客氣地說:“兄臺有禮了,山野粗店招呼不周還望見諒,小弟已恭候多時了,請上座!”
書生得意地覷了店小二一眼大步跟在藍揚揚后面,毫不含糊坐在主賓位上愣是把賀夏擠到一邊。
賀夏有火無處撒,只好找小二出氣,板起俏麗面孔怒喝:“還愣著干什么?不是酒水免費嗎?還不快給姑奶奶拿酒來?”
店小二受到一連串打擊和驚嚇反應明顯遲緩,晃晃悠悠抱來兩大壇酒討好地夸耀起來“這可是本店老板親自釀造窖藏了三年的極品女兒紅,不是貴客還喝不到呢?”
噗——不說還罷,一說賀夏把剛喝的酒一股腦吐出來,好巧不巧正吐在店小二身上,“這是人喝的酒嗎?比水還淡,最少摻了一半的水。能喝嗎?拿去喂豬還不一定喝呢!這種東西也敢拿出來愚弄客人?感情是把我們當猴耍啊?去給我換好酒來!”
此話一出剛端起酒杯湊在鼻尖聞香的書生和正在喝酒的其他客人紛紛嫌惡地皺起眉頭,叫囂著、附和著要求換酒。
被戳中要害的掌柜皺著比苦瓜還苦的臉取出酒窖的鑰匙趴在小二耳邊耳語了一通,不久店小二就抱著個大酒壇子回來,酒壇上貼著‘竹葉青’的紅紙。
“陳糧釀的,換!”
賀夏只湊在鼻尖一聞便已經分辨出酒的優劣,并說出令人無法辯駁的理由。
小二又匆匆抱回一壇‘杏花紅’。
“曲加少了,底數太低!換!”
掌柜的臉已經從苦瓜升級到黃連了。
又是一壇“狀元紅”。
“釀制時間不足,換!”
“姑娘,這已經是本店最好的酒了。這可是王公貴族才喝的起的酒,一壇就要二十兩銀子呢!”掌柜的額頭已經冒了汗。什么樣的大風大浪沒見過,霸道的幫派大哥,招搖的知府公子,蠻橫的官差衙役,挑剔的鄉紳員外,可都沒有這幾位難纏,偏偏弄不清楚什么來頭不敢隨便開罪。
“是啊,姑娘,狀元紅已經很不錯了,不要再挑剔了。”不識趣的書生為掌柜的打圓場,被賀夏瞪了一眼老實地縮回脖子。
“不行!什么都可以將就,就是美酒不能將就!給我再換!”
掌柜的只好認命地拿來珍藏多年的杜康酒,才稍稍令賀夏滿意。
“怎么還不上菜?你們的廚子都睡著了嗎?想把大爺餓死啊?”好戲還在后頭呢!藍揚揚拍了拍桌子。
“來啦!來啦!”店小二端著熱騰騰的菜上桌。
剁椒魚頭。
“辣椒太多把魚肉的鮮味都蓋住了,失敗!”藍揚揚只吃了一小口就放下筷子,下了評語。那是什么?藍揚揚看到一個硬殼狀的東西。多半是調料一類的,沒有多加留意。
中肯!其他桌上有點這道菜的聞言點點頭,表示贊同她的點評。他們也覺得美中不足可有說不出個所以然,現在才恍然大悟。
酸菜魚。
“糖放的太少了,而且這道菜不應該加溫和的紹興黃酒去腥,而應該用辛辣的四川劍南泉酒。失敗!”
藍揚揚筷子隨意在菜里一扒拉,又發現了奇怪的調料。
其他桌點這道菜的客人聞言皺了皺眉頭,把這道菜推到桌邊響應藍揚揚。
西湖醋魚。
“肉質干硬泥腥味重,這根本就不是西湖鯉魚。連原料都用錯,徹底失敗!”
其他桌的客人干脆都圍到藍揚揚桌旁專心聽她品評。
這道菜里竟然也有那種調料,引起藍揚揚的關注。遲春也是一臉疑惑地拿起來聞了又聞,看了又看,就是不認識。
藍揚揚腦中靈光一閃,難道是大煙葫蘆?對,就是它!她曾經在同學家里見過這東西,只是一時沒往這上面想。
這伙混蛋居然用這種卑劣的手段吸引顧客?看來今天是來對啦!待會一定狠狠地教訓他們一頓,膽小的藍揚揚第一次有揍人的沖動。
水晶蝦仁。
“這道菜最大的賣點就是蝦仁要晶瑩剔透,可是看看這盤黑不黑、黃不黃,那配水晶二字。失敗!”
其他客人點點頭。
藍揚揚的筷子來到人參雞湯,掌柜的臉上難得撐開一道摺,這可是主廚的拿手菜,就不信她還能挑出毛病。
“這么多菜就數這道湯還能勉強入喉”藍揚揚一句話掌柜的臉上一喜,“可是配料太多,掩蓋了人參的味道。熬這道湯最好是選用東北長白山十年以上的野山參,而不是隨便弄點什么像蘿卜的便宜貨。原料舍不得用好的木柴倒是挺舍得,火候太大了。看看這湯色,都變快成深褚色了,又不是紅豆湯!”
哈哈哈——客人們哄堂大笑。
掌柜的可笑不出來,擺手叫來兩名店小二。
每道菜里都放了大量的大煙葫蘆,這就是令人們趨之若鶩的原因。藍揚揚繼續將桌上的菜貶的一無是處,遲春和賀夏幫忙起哄助威,酒樓里的生意完全被攪和黃了。
牛一樣高壯的大廚光著膀子拎著菜刀怒氣沖沖端著一盤菜重重摔在藍揚揚跟前,揚著油亮的菜刀咬牙切齒地說:“就是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敢在我牛一刀的地盤撒野?”
“正是小生。”藍揚揚瀟灑地合上扇子輕笑,態度謙和有禮堪比謙謙君子,存心要把人氣死。
牛一刀是個粗人,最看不慣這一套文人的窮酸,揚了揚手中的菜刀,“少給老子來那些!你小子識相的就放下銀子滾蛋,不然老子就讓你有來無回!”
鳳武本來不愿和不會武功的人計較,但是看他一直拿著菜刀在藍揚揚頭頂晃十分不悅,拈了顆花生一彈指打掉菜刀。
“誰?少他媽玩陰的!給老子站出來!”暴跳如雷的牛一刀撿起菜刀后音量銳減,“這、這是怎么回事?”那把祖傳精鋼菜刀竟然被打出了一個圓圓的小洞。
“輸了就要勇于承認嘛!惱羞成怒豈不失了君子風度?大伙說對不對啊?”藍揚揚發動群眾。
周圍的客人們紛紛點頭稱是。
“老、老子還沒輸!誰說老子輸了?老子還有殺手锏呢!這盤是老子的家傳私房菜烏龍鉆壁,恐怕你小子見都沒見過,就不信你還能挑出毛病!”
呿——說的好像多了不起似的,不就是泥鰍豆腐湯嘛!每個酒店都會做好不好?韓國人最愛吃,她可不怎么喜歡。
藍揚揚挑挑眉接受挑戰,拿起筷子夾了一塊看似普通的豆腐,嚼了兩下。
“怎么樣?傻了吧?是不是從來不吃過這么美味的東西?”牛一刀來不及等她開口就搶先得意起來,“我告訴你們這可不是普通的豆腐,這是用牛奶浸泡黃豆六個時辰磨出來的奶豆腐,嫩滑如脂、入口即化。這還不是最奇妙的,請看這里,沒錯!就是泥鰍!這道菜的精華玄妙就在于將鮮活的泥鰍冷水下鍋,待水剛要冒熱氣時放入豆腐,這時的泥鰍被燙得難受只好鉆入涼的豆腐里躲避,最后開鍋時倒入蔥姜等調味料即可。來你們大伙都嘗嘗”
大伙被說得口水直流,一聽這句話忙不迭爭搶起來。
“怎么樣?是不是人間絕品?無可挑剔?”牛一刀得意地看著掙來搶去的客人。
客人們又點頭。
真沒原則!賀夏冷睨了牛一刀一眼,這個老家伙擺明了收買人心嘛!
藍揚揚氣定神閑開口:“那倒未必!”
牛一刀哈哈一笑,“有屁就放!我倒要看看你還能挑出什么來?”
其他人也都睜大眼睛,豎起耳朵靜靜等待藍揚揚。
藍揚揚環視了一遍全場,發現掌柜的領來了一名衣著華麗的中年男子,想必就是這間酒樓的老板了。這才慢悠悠開口,“這道菜最大的缺點就是泥鰍沒有剖洗,又沒有烈酒遮掩其土腥味,實在是難以下咽,嘔——”藍揚揚吐了出來。
其他人也感同身受,有的掩嘴,有的跟著吐起來。把牛一刀憋得黃黃的油臉通紅,夾著尾巴逃走。
“這樣的廚藝還敢開客棧?滾回家去吧!”賀夏對著牛一刀的背影發表勝利感言。
“對!讓他們滾回去!”
“對!”
其他客人在賀夏的帶動下群情激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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