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月亮的夜晚,黑的令人恐懼,三元賭坊后面的暗巷里,微弱的燭火從燈火通明的室內射出來。兩名臉上有著猙獰刀疤的大漢提著明晃晃的大刀將一個十八九歲的錦袍少年粗暴地推到墻根,以刀抵著他纖細的脖頸惡狠狠地說:“唐少爺,今天晚上手氣不太好啊?連著輸了一千多兩連眉頭都不眨一下,真不愧是唐三爺的兒子!可是欠我們的錢可該還了,連本帶利一共是五千兩。”
五千兩?這兩天他不是才借了兩千兩嗎?怎么一轉眼就成了五千兩?唐溫潤的質問還沒來得及出口,一把大刀就插進了他身邊的墻上,離他稚嫩的臉龐只有不到半寸的距離。
唐門唯一不會武功的唐溫潤嚇的腿腳發軟,一屁股坐了下去,向所有沒錢還債的賭徒一樣跪下來哀求他們再寬限幾天。
寬限幾天他也拿不出錢來,唐門上上下下他都借遍了,大家都疼他是老奶奶的唯一親生孫子,一出生就帶著先天宿疾不僅不能習武,連稍稍活動一下都心悸氣喘,平日里由著他作威作福。叔伯兄弟、嬸子大娘,連丫鬟小廝的錢都借遍了,奶奶雖然寵他也已經被他掏空了,只靠每個月的月錢勉強度日。現在畢竟是七堂哥當家,對賬目管的嚴,奶奶即使有心幫他也無能為力,他根本已經山窮水盡了。他賭術不精偏又嗜賭如命,因為賭可以讓他暫時忘卻病痛和煩惱獲得短暫的歡愉。
“寬限幾天?行!”一個大漢拍著唐溫潤的臉頰大方地同意。
“真的?”唐溫潤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
“一天兩千兩,不知道唐少爺想寬限幾天哪?”大漢的話將唐溫潤剛燃起的希望打落谷底。
唐溫潤自不量力地想拔出大刀殺人滅口,無奈孱弱的身子憋得滿頭大汗也無法撼動大刀分毫,反而引得兩名大漢譏笑。
“想不到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唐門還有這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窩囊廢,連刀都拔不出來還妄想殺我們?自不量力!”
夜風吹動唐溫潤褐色長發,燭光拉長他本就高瘦的影子,他急火攻心,扯散了長發衣襟長嘯一聲。
“對,我就是窩囊廢!我不配當唐家的子孫,我也沒有錢還你們,你們干脆把我殺了吧!”
死亡是一切的終了,尤其是對一個沒有希望的人。
“想死?那還不容易?”一名大漢將刀架在唐溫潤脖子上。
刀鋒冰涼的觸感讓唐溫潤打了個激靈,死亡的恐懼戰勝了悲愴,求生的本能戰勝了自尊,他撲通一聲跪下抱著大漢的纖細的腿哀求起來,被大漢不自在地甩開。
另一名較高壯的大漢走過來提起唐溫潤衣領令他與他平視,嘲諷道:“唐少爺,你的命不值錢,我們要的是錢。既然你沒有的話那我們只能找你們門主唐溫杭要了,相信他應該愿意替你還債的,七千兩對你們唐門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而已。”
不要!料峭的寒夜里唐溫潤額上冒起了冷汗,他們唐門素來主張簡樸,容不得一絲浪費,如果被七堂哥知道他在外面一擲千金不但不會幫他,可能還會要這些人替他教訓他。
“如果不想你的丑事被唐門主知道的話,唯今之計只有一個辦法,只是不知道唐少爺肯不肯?”
肯!肯!只要能還清欠債他什么都肯。唐溫潤掉頭如搗蒜。
“現在有人出錢買你們家那條長江白豚,如果你能幫我們把魚弄出來的話,所有的欠賬一筆勾銷。怎么樣?”
長江白豚?那是給奶奶治病用的。唐溫潤想也沒想就直接拒絕,雖然他不知道看起來健康紅潤的奶奶到底生的什么病。
大漢冷笑一聲,仿佛料到會有這樣的答案,將一張紙遞到唐溫潤面前,并警告如果他不愿意的話明天這張紙就會貼遍劍南的大街小巷。
借著微弱的燈光唐溫潤看清了紙上的內容,原本被風吹紅的臉霎時一片慘白。這不是等于將他的丑事昭告天下了嗎?到時候他還有什么臉面面對奶奶和七堂哥?還怎么在唐門、劍南立足?
“好,我答應。我答應!”唐溫潤費盡最后一絲力氣說著:“可是我手無縛雞之力怎么弄得動兩百多斤的大魚?唐門這么大我怎么才能將魚運出府?”
“你只要照我們的吩咐做就行了。”兩名大漢笑得胸有成竹。
第二天三更時分,依舊沒有月亮,星光也黯淡無華,寂靜的夜里只有一兩只發春的貓兒如嬰兒般嗚咽嘶鳴。
聽竹軒左近的醉濤院里,唐溫潤看著兩名易容成自己小廝的刀疤大漢再一次想反悔臨陣脫逃,被賞了一記拳頭悶哼著不敢再做聲。
先前帶他們進來已經冒了很大的風險,他又照他們的吩咐借著給奶奶請安的機會灌醉了奶奶,給白豚下了迷藥,現在居然還要……
放火?唐溫潤舉著火把的手不住地顫抖,柴房就在眼前,可他無論如何也下不了手。但是一想到七千兩的賭賬他把心一橫,閉著眼將火把往前一扔轉身就跑,邊跑邊喊:“失火了!救火啊!”
但愿真像他們說的那樣柴房是一間單獨的房子,即使燒光了也不會蔓延到其他地方。
趁著所有人都在千萬救火,兩名小廝身著一身夜行衣融入漆黑的夜色。他們悄悄地來到聽竹軒,一個向住屋里探了探,確定唐老奶奶已經熟睡。另一個施展水上漂輕功凌波涉水撈起蓮池內的雪白大魚裝入一個注了水的牛皮囊內,背起碩大的水囊就要飛躍而去。
“大膽毛賊!敢到唐門行竊!也不看看這是什么地方?”一個蒼老的聲音在兩名大漢身后響起,驚得兩名黑衣人立刻回頭尋找聲音的來源。
唐老夫人?你不是說她被唐溫潤灌醉了躺在床上睡著了嗎?
我剛才確實看到她睡著了。
兩名黑衣人無聲地交換信息。
“把東西放下饒你們不死!”唐老夫人說著揚手一翻兩支飛鏢射向兩人,不待兩人躲避又射出兩支。
身形較瘦黑衣人展開紙扇移動身形擋下來勢洶洶的飛鏢。
唐老奶奶飛起鐵拐杖向擋鏢的黑衣人頭頂襲來,被黑衣人靈巧躲過,又接著勢頭襲向背負白豚的黑衣人。
負重的黑衣人不及躲閃只得以大刀硬生生將鐵拐杖格開,強大的內力比拼震得兩人各后退數十步。
唐老奶奶沒料到毛賊的武功如此之高,從袖口掏出一根竹管對著兩人吹出一股濃煙。
“不好!有毒!快走!”較瘦黑衣人屏住呼吸拉著同伴就走,無奈背囊太重阻滯了他們的速度,被唐老奶奶追了上來。
“想走沒那么容易!把我的白豚放下!”唐老奶奶不再硬拼又對著他們灑了一瓶白色粉末。
黑衣人回頭還擊向著唐老奶奶的百匯、天池等幾處大穴射出幾枚六瓣梅花形的暗器。唐老奶奶靈巧地舞動拐杖擊飛了所有暗器又追了上去。
“把東西放下吧!不然我們逃不出去!”
“不行!錯過了這次以后就更不容易得手了。”
“放下!你必須聽我的!這是命令!”
兩名黑衣人終于達成一致,放下白豚呼嘯一聲飛馳而去。
唐老奶奶停止追趕,命人將白豚放入蓮花池,轉身回房歇息。天明的時候,家丁在墻外發現了一個被遺棄的大水車。
功虧一簣。兩名黑衣人撕掉樹膠面具露出猙獰的刀疤臉,接著又撕,最后竟露出一張傾國傾城的如花嬌顏和一張棱角分明英武俊朗的剛毅面容。
“龍藤、鳳武,你們兩個沒受傷、中毒什么的吧?人沒事就好,白豚的事我們再想辦法。”藍揚揚一晚上的提心吊膽總算放了下來。
該死的老太婆每次都壞她好事,找個機會一定好好整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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