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所有人一起去到林作風(fēng)城里的那套房子處。林作風(fēng)走出來跟公安人員商量說:“讓我先上去看看。如果她真在那兒,我先勸住她。要是一下子人去太多了,怕她真的犯傻,就不好說了。”
大家經(jīng)過短暫的商量后一致同意了林作風(fēng)的看法。
林作風(fēng)約上一個堂弟用他家的另一套鑰匙打開了房門,只見香凝和小峰真的就在。茶幾上放著幾個泡面袋,一把小刀,一條繩子。林作風(fēng)趕快收拾了刀和繩子,對香凝說:“齊宇軒馬上坐飛機回來,趕快讓小峰回家吧。”
香凝本就不是為了要對小峰怎么樣,她的目地只要宇軒回來就行。她心里有好多話要問個明白。林作風(fēng)見香凝信了他的話,馬上抱著小峰下樓,將孩子交到齊宇軒哥哥手上。
齊宇軒家的幾個姐姐站在一旁早就七嘴八舌地罵開了香凝:“世界上有這么惡毒的女人,我弟不要你了,就拿孩子出氣。還好我弟就不應(yīng)該要你……”
香凝被帶到公安局問話。其中有人提議將她用手銬拷上,示意另一人說怕她萬一想不開也許會在公安局里做出什么事來。有人則說不需要搞得這么大驚小怪。
此時的香凝心里靜得如一團湖水。對她來說,什么都已無所謂。生生死死又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反正自己該做的也做了,怎么懲罰都不會嚇到她。齊宇軒聽了她姐姐的話并沒有回來,他將電話直接撥到公安局里讓香凝來接聽。香凝對著話筒只問了一句:“你回來了嗎?”
宇軒在電話那頭說:“我回來還有什么用,本來我姐姐他們對你就有意見,如今你又做出這樣的事來,叫他們怎么原諒你呢。不過你放心,你這樣行為,他們也能理解,他們不會起訴你的。”
聽完宇軒這句話,香凝不再做任何的想像和回答。公安局里的詢問員見也問不出什么來,他們也應(yīng)了齊宇軒家的要求,不起訴就不立案。問話完后,就叫香凝的家人將她帶走。像一灘泥似的香凝被林作風(fēng)領(lǐng)回了家,從此她將自己困在房里不吃不喝,不言不語。
張斗銀看在眼里,急在心頭,生怕她又做出什么傻事來。為了方便照看,只有將香凝那間房的鎖撬爛,然后一刻不離地派人輪流守著她。親戚朋友也都相續(xù)來勸慰,要香凝不必為這種人難過,說她將來有的是機會找比他更好的男人。像這種人,離了對你來說一定是福不是禍。
一段消沉的日子過去,香凝的心慢慢地開朗起來。她想好了,她必須出去,必須去煙臺見一次宇軒。無論如何她要問清楚他,如何這般對自己。
(二)
香凝孤身一人直赴煙臺,來到齊宇軒他們的住處。齊宇軒卻并不在。香凝本想在這里等也要等到宇軒,見他一面問個清清楚楚。齊宇軒的外甥卻毫不客氣地將香凝趕了出來。他板著一張臉冷冷地對香凝說:“你不能住在這里。”吩咐他們其中另一伙計帶她下去,為她安排了一個十來塊錢一晚的殘破小旅館歇腳。又馬上通知還在外面的舅舅不要回來。
香凝在那殘破不堪的房子里,一夜未睡。她懷疑宇軒定是故意不見自己,故意躲著她。她決定去他的住處樓下等候。心想,你總要出來上班吧。
直到天亮,太陽升起老高,亦不見他們一伙人出來。香凝還在樓下轉(zhuǎn)悠,突然發(fā)現(xiàn)了他們停在樓下的貨車。她走近一看,齊宇軒果然睡在車上。
香凝敲醒了熟睡中的宇軒。齊宇軒憔悴的一張臉胡子拉茬的,單薄的身子比以前更顯消瘦了。香凝來時心中本來一肚子的怨氣,一肚子的恨火要迸發(fā)出來。她甚至想到了要與他同歸于盡。但見了宇軒這等模樣,又再恨不起來。因為她明白宇軒心里也定是不好受,從她心里涌出更多的是一份不舍的柔情。
齊宇軒見再躲不開,只有帶著香凝出去吃了早餐,又另外安排了一家好一點的旅館給香凝歇腳。離婚時打的欠條,所欠的錢亦帶來還給她。接著又陪她去郵局將錢寄走。辦完這些,然后又將香凝送到火車站。
齊宇軒問:“你要去哪里?”
“去上海。”香凝心想,哪里跌倒,再從哪里爬起來。
香凝再一次來臨大上海。雖不是第一次般覺得那么的陌生,只是心里的那份孤單與彷徨還是揮之不去。好在她出來時帶著上次離開時孔先生留給她的電話。
香凝撥通孔先生的電話。孔先生在電話那頭告訴她該怎么走,怎么打車去他那兒。
到了目的地,和孔先生見過面。孔先生即刻帶著香凝去了一家酒樓用餐。之后領(lǐng)著香凝去了他的住處。
在孔先生租住的兩居室房子里放下行禮,香凝先進浴室洗去一身的灰塵。等她出來,只見孔先生已經(jīng)脫得只剩下一條褲衩等在床上。香凝此刻心里已經(jīng)明白怎么回事。
她心底絕望了,為什么男人和女人一定只可以以這種方式交往嗎?難道就沒有單純的友誼嗎?才放下,又如何可以這么快投入呢。方香凝拒絕了孔先生的要求。
孔先生頓覺自己的男性尊嚴受到莫大的打擊,恨恨地說:“從今往后,除了我老婆,再也不會碰任何一個女人。”
(三)
第二天一早,香凝就離開了孔先生的住處,依然來到火車站。望著林林總總的高樓大廈酒肆商鋪,孤單地佇立在那兒,那一切對香凝來說,是那么的陌生和不可靠近,她依舊迷茫得不知何去何從。旁邊走來一位四十開外的中年男人過來與香凝搭訕:“小妹,第一次來上海吧!是不是要找工作啊。”
香凝這時才從思緒中回過神來,感覺眼前這個男人也不像是個壞人,就回了人家說:“是啊,我一個人出來,想找一份工作。”
“我家有位年邁的父親,需要別人的照顧,你愿意嗎?”中年男人問。
對于香凝來說,此刻的她,需要馬上找到一份工作,一個落腳的地方。她并沒有多想,只有接受了中年男人的邀請。
和中年男人一起乘車來到他家。香凝發(fā)現(xiàn)他家是有一位老父親不假,卻不是老得那么需要人來照顧。老父親也不和他住同一套公寓。中年男人住公寓這頭,老人住另一頭的一套公寓。
走進他家,只見一進門就是一個小廚房,就設(shè)在通道邊上。左拐又是一條一米長寬的過道,過道的左邊門進去有一個小小的洗手間。從過道進去一眼就見到一件廳與臥室相連的大房。進門左手邊擺著一套沙發(fā)、茶幾。留出一部分活動的空間,再擺下一張大床。大床的正前方,放著電視柜。電視柜里擺放著一臺二十一寸的彩色電視機。靠床的左手邊,近窗臺處,擺放著一套功放音箱。
香凝后來得知中年男人早年離異,也許一直找不到合適的人做老婆,唯有時時去火車站物色一些單身一人來上海的純良女子,愿意與他過上幾夜就幾夜,不愿也不強求。
香凝雖跟了他來,卻并不是要與他生出什么事來,自是不與他靠近。中年男人也不強求,晚上竟由了香凝獨自在沙發(fā)上過夜。
過了兩天,中年男人下班后興沖沖地回來告訴她說:“幫你找到一份工作,有家餐廳馬上開業(yè),你要去嗎?”
香凝正是求之不得。第二天就離開了中年男人的家。
餐館剛剛開張,生意紅火了兩天后,客人就開始門可羅雀、冷冷清清。一起與香凝上班的五六個女孩,晚上一同擠在餐館里面一間用來堆放生活雜物和換洗工衣的小閣樓上。
大約四五平米的閣樓板上,五六個女孩同睡一起。也不知她們其中哪個女孩因為不夠講衛(wèi)生,身上竟長了疥瘡,惹到大家所有人身上都奇癢無比。又互相不敢言說。香凝只有從帶來的挎包里準備拿錢出來買點藥來搽時,卻發(fā)現(xiàn)錢又一次被人偷了。香凝真是又氣又急,回想起往事種種,再看看現(xiàn)在的狀況,她再也呆不下去。終于等到領(lǐng)了工資,又無可奈何地離開了這個傷心之地,她曾經(jīng)發(fā)誓要從哪里跌倒再從哪里爬起來的地方。
回到家中,張斗銀看著憔悴不堪的女兒,又心痛、又著急。每天念念叨叨的,總是恨鐵不成鋼地哀嘆著。香凝亦實在怕與母親天天呆在一起。唯有每天跑去姑媽那里與一些無所事事的鄉(xiāng)鄰?fù)媾贫热铡?/p>
(四)
當村里人都知道香凝如今離婚待嫁時,說媒的一個一個地找上門來說合。張斗銀非常希望孩子能找個合適的人家定下來。孩子有個歸宿,她也就不用操那么多心。
香凝面對母親的嘮叨與期望,自己又不能接受就如此隨便把自己再這樣嫁了。有時干脆不回家,住到了姑媽家。
香凝一邊是為了逃開母親的嘮叨,一邊又把自己推進了狼窩。
那天,香凝姑媽去走親戚。吩咐香凝幫忙照看她的家,香凝自是應(yīng)承了姑媽。卻不想林作風(fēng)竟瞞著香凝姑媽提前趕回來,又強行要了香凝。
香凝只覺欲哭無淚,心苦似黃連。離婚的打擊已經(jīng)讓她抗拒任何的感情進入,何況這種見不得人的亂倫之事。從不在外透露半點心事的她將這次經(jīng)歷寫在了日記里。
那天,方阿妹打掃房間,不經(jīng)意間翻到床頭香凝留下的日記。居然在里面看到自己最疼
愛的侄女兒竟和丈夫有染,真是個如遭五雷轟頂般,當時就火冒三丈。真想馬上去找侄女兒對質(zhì),冷靜之后又想到,俗話說“家丑不可外揚”。可是也不能由得這種見不得人的事再發(fā)展下去啊。
方阿妹氣呼呼地來到嫂子家,見到嫂子說:“把你家孩子叫回家吧,別到時候做出什么傷風(fēng)敗俗的事來,大家都不好看。”
張斗銀聽了,心里如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就是不相信自己的孩子會做出這等事來。她只是將這事擺在心里,也不去問香凝個仔細。卻對香凝還經(jīng)常住在姑媽家非常不滿,免不了時時對香凝連責(zé)帶罵。
香凝在母親的嘮叨下,責(zé)罵下,又一次離開家,南下廣東。找到已經(jīng)從中專畢業(yè)出來如今在廣東打工的妹妹思遠處,和她進了同一家工廠。
失魂落魄的香凝整天恍恍惚惚的,似早已不知魂魄去了何方。一日早晨,大家皆忙著起床洗簌上班去。她起身時竟從上鋪滾了下來。思遠看著摔得手腳淤青的姐姐,又看她一臉的心神不寧,她對香凝說:“我今天幫你請假吧。”
當宿舍里所有的人都走光,空蕩蕩的房間只剩下香凝一個人。此時的她躺在床上,沉沉的腦際仿佛聽到有個聲音對她說:“你活著太累了,不如跟我走吧。”香凝聽完此話,無意識地拿起放在床頭的工具用刀片,朝自己的手腕劃了下去。
“血”從劃開的刀口涌出,她靜靜地躺在那兒,不哭也不叫。好像她就是這塵世里的一片葉子。等著風(fēng)一吹,輕輕地就飄走了。最后無影無終,無痕無印。
走廊傳來腳步聲,查房的女保安正一間一間地查看登記。當女保安員推開香凝所在的房間,赫然看見滿地鮮血,床上躺著一個好像死了一般的人。
女保安嚇得尖叫起來呼喊:“有人自殺了。”
一會兒呼來了很多人,走廊上鬧哄哄的。思遠也被人從工作間叫了過來。她哭叫著“姐姐,姐姐。”昏死過去的香凝聽到妹妹的呼喚,她依然不想睜開眼來多看一眼。大家都在等救護車來一起把她送往醫(yī)院。
好在沒有割斷大動脈,時間亦不是過去太久,并沒有生命危險。經(jīng)過醫(yī)生的包扎處理,應(yīng)該是無大礙了。
廠里建議思遠把姐姐送回去。出了這等事,思遠也不愿還在此呆下去。立即去廠里批了急辭工,把香凝一路護送回了家。自己馬上又折回廣東再尋工作。
在家一呆又是幾個月,張斗銀又氣又恨。恨這個不爭氣的孩子,太讓自己失望了。離婚是她自己要離的,離了又如此放不開。別人來做媒,她又一點不松口,能夠認認真真地打一份工也好吧,東轉(zhuǎn)西轉(zhuǎn)的又回了家,真?zhèn)€是要把人氣死。張斗銀心里有說不出的苦,又不好對著孩子傷心。只有等到夜深人靜時,躺在床上把眼淚流了一遍又一遍。
(五)
年底,楠木從煙臺回到家鄉(xiāng)探親。話說楠木與齊楚離婚后不久,他和情人的戀情也走到了盡頭。情人家財大勢大,她的父母根本不同意她與一個潛力不大的志愿兵處在一起,更通過關(guān)系,將楠木調(diào)離煙臺斷了他們的來往之路。情人最后也沒有選擇與他一起。當他們在煙臺相識的一班好友又在老家城里聚會時,齊楚和齊宇軒亦有到場,她還笑言楠木,不如你去追香凝吧。楠木當真從齊宇軒他們那里要來香凝姑父家的電話,當晚就聯(lián)系上了香凝,隨即借了其中好友的一輛摩托車,馬上騎著摩托風(fēng)馳電摯地趕去香凝家。誰知摩托開到半路卻突然死火,他只有把摩托車推到一戶農(nóng)家屋檐底下,暫停在那里。弄到最后他只有走路去到香凝家。香凝聽說后又陪他出來找摩托車。等他們來到停摩托車的地方,卻發(fā)現(xiàn)摩托車居然被人偷去,弄到楠木又急又氣。他循著摩托車車胎痕找去,發(fā)現(xiàn)是那家屋主貪小便宜,將他的摩托車推走藏了起來。楠木拍開屋主的門,屋主開始還抵賴不承認。楠木說:“車胎痕都在,你還敢不認數(shù)。我馬上報警去。”屋主才不敢不認才將摩托車還回給了他。楠木只有獨自推著摩托車回縣城,香凝與同來做伴的表妹返回家中。
第二天,楠木又約香凝去城里見面。香凝特意邀了表妹同往。到了城里,楠木將香凝與她表妹帶到一家滑冰場,香凝卻是從未滑過冰。當她穿上滑冰鞋也只能由楠木扶著起步。試著走了幾個來回,楠木試著慢慢地松了手。楠木的手剛剛完全松開,香凝馬上朝后倒去,摔了個仰面朝天。重重摔了一跤的香凝被楠木扶到旁邊的椅子上休息。楠木這才告訴香凝說:“你知道嗎?我那段時間和齊楚正鬧離婚,齊宇軒就天天打電話給她,我也是后來去查電話清單才明白。你應(yīng)該不知道這些吧。”香凝當然不知這些,她看到的是齊宇軒和齊楚已經(jīng)移情別戀的一幕。楠木到有些心思和香凝發(fā)展,只是香凝卻不想這樣做著好像交換似的游戲,所以到最后沒有故事發(fā)生。
楠木見香凝不是有心,又想著第一次去她家的情形,摩托車居然走到半路死火,總也不是好兆頭。心里也就不再熱心。后來經(jīng)人介紹,在鄉(xiāng)下另外定下一門婚事。一年后,和別人結(jié)了婚。三年之后也從煙臺轉(zhuǎn)業(yè)回了老家,在城里一家事業(yè)單位轉(zhuǎn)開工作。
此時的香凝也不是不明白母親的心情,只是如今她的心不正如《宋宣和遺事》里賈亦念出的那闕詞嗎:
愁、愁、復(fù)又愁。意氣難留,情詠思悠悠。江淹足恨,宋玉悲秋。西風(fēng)穿破牖,明月照南樓。易得兩眉舊恨,難忘滿眼新愁。算來天下人煩惱,都來記在我心頭。
心靈感悟:要珍惜生命,該放下,總要放下。愛情并不是一生的唯一,一切可以從頭再來。
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fā),請勿轉(zhuǎn)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