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個遠道而來的朋友明浩來醫院找夏草。

見了面，大家互相問候一番，閑聊幾句。眼見到了晚飯時間，夏草邀請朋友明浩一起出去吃頓便飯。明浩亦爽快地應承。

臨出門時，明浩跟夏草提議說：“經銷社旁邊的一家餐館是我家鄰居開的，要不要去他那兒。”

夏草并未帶明浩去那兒，而是領著他去了附近的政府食堂。明浩心里雖然納悶著，又不便多問，只好跟了夏草同去。

一進食堂，老板娘就夸開了夏草說：“這才叫有眼光啦，比那齊宇軒不知強了多少。”

方夏草常來政府食堂吃飯，她和宇軒之間的愛情故事，鎮上早已沒人不知，無人不曉。老板娘更是不喜歡宇軒的為人，他經常帶一幫朋友來她這里吃飯，脾氣不好，粗魯無禮，還總是欠著她家的飯錢。心里對齊宇軒是一點好感也沒有。方夏草怕老板娘再說下去，讓自己更加尷尬，唯有打斷了她的話說：“點菜。”

明浩聽在耳里，心里倒是明白了八九分，一顆心即刻沉了下去。夏草問他想吃什么，明浩只說隨便。見明浩如此，夏草只簡單地點了兩個菜，兩個人胡亂吃了一些，即叫老板娘過來買單，然后一起離開。

出了食堂們，明浩邀請夏草出去走走。夏草亦點點頭。她也有話對明浩說。兩個人朝政府后的一條鄉間公路緩緩行去。

空氣似乎凝固，他們走得很輕很慢，慢到無聲無息，能聽到彼此的心跳聲。走了一段路后，明浩首先打破沉默問：“你有男朋友啦！”夏草沉默不語亦不否認。不答就是承認了。明浩有點傷感地說：“你知道我這次來是特意為你回來的嗎？”方夏草搖了搖頭。明浩又說：“我本來是要跟父母講明，這次回來是要跟你訂婚的。如今你既有了男朋友，我也不用再說什么，祝你幸福。”

黑夜中，明浩獨自傷心地離開了。

（二）

明后走后，方夏草心里回憶起了和明浩相識的那段日子。

記得最后一次她和妹妹從廣東回家，那次并未搭乘火車，卻直接在寶安乘坐的長途大巴。剛好明浩和夏草她們上了同一輛車，他們又一起坐到了最后一排。

夏草本不多言，明浩卻見自己身旁坐著一位文靜甜美，氣質如蘭的青春美女。不免自己先熱情了起來。

“你家在哪兒”。明浩問夏草。

夏草見身旁的男孩高大魁梧，彬彬有禮地向著自己問話。她也就有問有答。一會兒，他們就熱絡起來。開始有話題互相攀談著。

一路上，明浩對夏草熱情有加，更是將她照顧得無微不至。明浩告訴夏草說，他很愛文學，更愛畫畫。只因為當年考上的不是什么名牌大學，學費昂貴，家里供送不起，才沒有讓他完成學業。他更把自己包里的填詞詩句拿出來給夏草欣賞。其中有一首《點絳唇》的填詞，夏草是依稀記得。

濃云薄霧，萬里江山畫眉獨。雅俗共存，夢中交手夠。

一蹴而就，誓把前程鋪，定不悔。書香故里，那堪世情透。

夏草讀書雖不多亦是愛文之人，如此一來，大家倒有了許多共同的語言。明浩見夏草也愛閱書籍，便

對她說：“我家里有一套《紅樓夢》讀本，要不那天我拿來給你看。”

夏草一聽，到來了精神，說有機會會去他家借閱。

車子開到廣州，車中位置還空著幾個。司機將車停在一處等客。一會兒，從車門上來幾個乘客，接著又上來另外幾個人，把剛才上車的幾個人收了車費后，又對著整個車廂的人說：“最先上車沒交夠兩百的要補上。”

前面一些老實本分的打工朋友聽了，眼見上來的這些人也不是什么好鳥，只有乖乖地掏了錢補上。一伙人一面收錢，一面往車廂后走來。夏草從這群人里見到一人正是自己曾經做保姆時那家的男主人楊叔叔。夏草隨即朝人群里叫了一聲：“楊叔叔。”

小楊聽到叫喚，抬眼一看，竟是夏草。他詢問了一句：“你也在這車上啊！”說完這話后，跟旁邊的人不知嘀咕了些什么后，就先下了車。

另外幾人還是繼續催著要大家補夠余數。到最后兩排時，還在催著大家快快掏錢出來。此時明浩手中正拿著一把水果刀為夏草削著水果。他并未打算掏錢。其實大家心里誰都不樂意，明明上車交了錢，哪有到半路又加錢的呢。有心要硬氣起來，又怕這伙人動粗，一個一個自在那嘀嘀咕咕的。

那一伙人，眼見還有幾人不愿掏錢，明浩手中又拿著刀具，旁邊的小姑娘卻是小楊下車時交代過的，要求不要為難她，也就沒有再繼續收下去，一伙人提前下了車。

明浩知道了夏草愛看書，回家后，找一天時間竟親自送了《紅樓夢》到她家。張斗銀見了，還以為是夏草在外結識的男朋友，眼見這孩子彬彬有禮、一表人才，心中倒有幾份喜歡。當天竟留明浩在她家吃飯。

夏草以最快的速度閱完讀本后，她又親自將書送到了明浩家。她去的那天明浩的父母因為外出，她并未見到他的父母。夏草雖知明浩對自己的愛慕，但自己并沒有多大的感覺，只是因為彼此都愛好文學，所以多了一些可聊的話題。

后來，夏草留在了家鄉學醫，明浩獨自去了BJ發展。明浩說希望在那邊能混出一片天地來。明浩走后，時不時地有書信寄來。

明浩去到BJ后，一切并不是自己心中想象。一切陌生不說，BJ并不如廣東一般，是個工業城市，大把工廠林立，要找一份工作并不特別難。而在BJ，如果你不是技術行的人才，有沒有什么文憑的話，是很難找到像樣的一份工作。明浩來后一段時間也沒有找到合意的工作，倒是帶出來的錢已經被自己用得七七八八。心里有幾分失望的明浩做了離開BJ，再去廣東發展的愿望，但又想著家鄉的女友。心想不如回去先和女友訂個婚，再出去也不遲。

雖然在別人的眼中，明浩是那么的優秀，他們走在一起，郎才女貌，天造地設一般。可夏草對明浩并未有男女之間的那份情愫，只當一知己朋友般交往。

明浩在夜色的掩護下，失望地離開了。那段時間他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悲傷里。他知道自己喜歡的人已經喜歡上別人，再強求也沒有用。沒過多久，家鄉一年一度的征兵時候到了，傷心的明浩去征兵處報了名。他決定去當兵，也許進入部隊錘煉更有機會出人頭地。他那高大魁梧、健碩的體格倒是讓他一路過關斬將，優勝地錄取。

征兵隊伍臨走時，他又特意寫了一封信交給夏草。里面只有短短的一首詩：

你的心里有了別人　我也不想有人留　一個人面對江邊　里面沒有鯽魚　只有深深的離愁　孤單單的日子　一個人上路　一個人的相思　也必須一個人來承受

（三）

齊宇軒真的做到半個月都未來見夏草一面。

一日正午，他吃過午飯后，呆在宿舍，人卻有點魂不守舍，卻是不能進入午睡狀態。心里倒想著，何不去見夏草一面，哪怕一會兒也好。

來到夏草門前，齊宇軒伸手去敲了敲門。

夏草在門內突然聽到敲門聲，魂都嚇得七魂掉了八魄。

原來，林作風此時正在夏草房中，將欲對她行輕薄之舉。夏草正無聲地抗爭著。自從愛上宇軒，她已經盡量躲開和林作風單獨在一起的機會，誰知他今天又找了來還不放過她呢。

林作風聽到敲門聲，一下子也懵住了。很快他就發現夏草房間另有一扇通往廚房的門，他打開后門，悄悄地溜了出去。

好一會兒，夏草才把門打開。齊宇軒責怪地說：“怎么才開門。”

夏草有些慌亂地回答：“我，我在睡午覺呢。”

齊宇軒有些不信，但房間又只有夏草一人，也不好分辨什么。因此，卻又心生疑慮。有時冷不丁的會問一句：“你愛我嗎？”

夏草并不知宇軒心里存了懷疑，反而說：“我不愛你愛誰呢。”

齊宇軒留在心里的陰影越來越濃，思來想去，覺得夏草一定有什么瞞著自己。再想想平日里，為什么夏草的姑父會對她那么好，還經常來看望她，一顆心本就心有存疑慮。一個不好的念頭在他心里糾結著。莫非他們之間有什么見不得人的事，再看看夏草這段時間對她的冷淡，更讓他覺得不安和懷疑。

有了這些想法，反而見不得夏草那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從此也再無心寫日記，更不再和夏草互換日記訴說衷情。

夏草也隱隱察覺到宇軒對自己的變化，其實她一直都想告訴宇軒心里的所有秘密，可又害怕的很，更覺得難以開口，不知怎么對自己心愛的人說出如此難以啟齒的心事。心結在她心里越來越濃而無別處說，唯有化成字字句句，來解悶罷了。

夢海里，有你的陳舊，有我的心痛。不愿回首，偏偏有時會觸及。你總是要填塞我傷感虛偽的夢境。幾曾癡意，一路春風是傷悲。

我也不愿給你怪模怪樣的臉孔，我也愿意你陪著我心痛，陪著我流淚。不會寫詩的女孩，又怎會有詩的美麗。何曾愿擁有，這片傷心的秘密。

（四）

齊宇軒這幾天心中煩悶郁結。雖然心里懷疑著，可夏草并未曾對自己說過，他亦希望這一切不是真的，他也害怕這一切又是真的。如此不能釋懷下，他在單位請了幾天假，只跟夏草知會了一聲，要出去幾天，就離開了。

去了哥哥家一趟，呆了一會兒覺得沒意思，又決定去省城姐姐家走一趟。在車站竟碰巧遇到以前的老同學，剛好也是去省城。

汽車到站，又是正午時分。兩個人相約下館子去。

剛落座，齊宇軒就叫老板先來兩瓶啤酒。一人一瓶，空腹對飲起來。

老友見狀，問道：“兄弟，是不是有什么煩心事？”

“沒有，沒有。”齊宇軒佯裝沒事地回答。隨即又開口說道：“老朋友難得見面，咱們來喝個痛快。”

菜陸陸續續上齊。齊宇軒才問：“老兄，如今在哪兒發財？”

“發什么財，倒騰些小買賣罷，去了廣東也沒混出個人樣來，如今在家開了檔服裝店，正好來進些貨。”老友答道。

酒菜上齊，齊宇軒已經喝得七八分醉，罵罵咧咧地說：“裝什么純呢，看老子怎么辦了你。”

“老兄，你是不是被女孩子騙了？”老友問。

又接著安慰道：“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老兄一直不是最瀟灑的嗎。算了，算了，一切從頭再來。”

齊宇軒醉倒在餐館里。老友把他一直護送到他姐姐家，才離開去了別處。

一覺醒來，已經是第二天的下午。他姐姐收拾他吐出的垃圾都折騰了半個晚上。

“姐，我怎么喝醉了呢？”

“你還知道喝醉了，可沒把我累死。什么事，要把自己喝得酊酩大醉呢。”齊宇軒姐姐抱怨地問。

“沒事，碰見一老同學，一時高興，多喝了兩杯。”此時還頭暈腦脹的齊宇軒說。

齊宇軒和他姐聊了幾句，就又想出去轉轉。對著他姐說道：“姐，借兩百來用用。”

“借，借，你每次都是有借無還。”他姐有點無奈地說。

“誰說我不還啦，以后都還給你。到底借還是不借嘛。”齊宇軒問道。

他姐不情愿地拿了兩百遞給他。

齊宇軒懷揣著兩百元去了一趟黃鶴樓。站在黃鶴樓頂，看見江面上來來往往的船只，天高海闊的江面，一覽無遺的武漢三鎮，腦海里想著的卻是夏草。她的輕聲漫笑，她的詩才橫溢，她眉宇間的憂愁點點。心想：是自己多心了吧，怎么能輕易地懷疑自己心愛的人呢？該回去了，也許她該等得著急了。想到此處，再無心留戀那神州的景色，急急地趕了回來。

齊宇軒一連走了好幾天，夏草都見不到他，心里不竟害怕起來。她很想告訴宇軒，但又不敢保證宇軒會原諒自己。怕他不能理解自己。日日思來想去，茶飯不思。本來單薄的身子越發消瘦了。日記里寫滿了一篇篇思念的情詩。

情人的傘下，已經看不到你等候我的心情。飄過這個冬季，下雪的日子，只留下昨天兩個人相處的秘密。沉沉難醒，也只是少女的夢境。

今天，誰來為我創造奇跡。誰要在乎誰呢，生活也不會多給你一點美麗。醒來的時候，今生也不后悔。匆匆一生，莫問回頭，太陽已經下西。

齊宇軒終于出現在夏草的面前。像沒發生什么事似的。只是卻特別地留意起林作風的來去。雖不曾發現什么，卻又總是覺得他們之間有些什么秘密瞞著自己。

心靈感悟：有一種交往，只能存于友情，卻無火花而生不出愛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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