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林作風(fēng)從老家再一次過來找到香凝。又說是過來洽談生意，順便來看看她。剛好那天深暉也在家。

才見面，就告訴香凝說：“你姑媽說你上次給她買的耳環(huán)太小，她覺得帶上不太雅觀，問你能不能為她再買一對大一點的。”

香凝聽在耳里，心里覺得特別不舒服。心想，雖然林作風(fēng)如此對自己，但是姑媽她卻是敬重得如父母般。上次選購耳環(huán)亦是與母親一般大小。香凝母親在其中挑了一對，見香凝為她姑媽亦準(zhǔn)備一對一模一樣大小的，臉上現(xiàn)出一絲不悅之色，心中忿忿不平地對她說：“你對你姑媽倒是比我們都好。”但還是高興地收下耳環(huán)。張斗銀想著畢竟這是女兒的心意，哪能不愛惜呢。沒想到如今姑媽倒嫌棄起來，有心回了林作風(fēng)，但還是忍忍，別人已經(jīng)開了口出了聲，何必與小人一般見識。唯有去金店為她挑了一對更大的，只是香凝心里自此對姑媽也有些失望起來。往后雖有來往卻是淡漠了許多。

香凝懷孕差不多七個來月。她一直盤算著、期待著她的孩子哪一天出世，快快降臨。每晚臨睡前，她總要和肚子里的寶寶聊上一會兒。又看著他在自己的肚皮上頑皮地動來動去，才慢慢睡去。

張斗銀亦被香凝從老家請了過來，準(zhǔn)備照顧她坐月子。

過來兩天后，張斗銀因心中有些掛念思遠(yuǎn)，又聽香凝告訴她此地離思遠(yuǎn)上班的地方并不太遠(yuǎn)，就問她：“能不能去看看思遠(yuǎn)上班的地方？”

“可以呀！”香凝回答她媽。

住地離思遠(yuǎn)上班的地方并不太遠(yuǎn)，更沒有車直接到達，香凝準(zhǔn)備和媽媽她們一起走過去。除了她媽媽，如今荷花也剛從別的廠跑出來，暫時還未找到工作，香凝想著正好三個人出去走走，當(dāng)飯后散散步也好。

香凝和著母親、荷花一行三人，沿著小區(qū)的路徑行去。

此時庭院里的花草樹木皆長得蔥蔥郁郁、枝繁葉茂，在路燈照映下，一片墨綠深幽，香徑徘徊。道路兩旁的椰子樹高大挺直，猶如一個個站崗的士兵，排列整齊，一路延伸出去。

走完小區(qū)的路徑，眼前就是一片工業(yè)園區(qū)。林林立立的廠房，一排一排一棟一棟的立在夜幕中的燈火闌珊處。許多的工廠窗戶里都透出熾白的燈光，此刻正安排著工廠的工人加班加點。亦有些工廠不用加班的工人，他們又相約著或三個一群，五個一伙地走出宿舍，在工業(yè)區(qū)附近的市場、超市里休閑購物。或約上三五好友在一些路邊小吃攤旁，叫上幾樣小吃；如烤翅、烤魚、烤茄子、烤韭菜等等。種類繁多的各色小吃，琳瑯滿目，供人選擇。他們再叫上幾瓶啤酒，坐在那昏黃的路燈下，盡情歡飲。

和母親他們慢慢走到思遠(yuǎn)廠門口，花了差不多半個來小時。問過廠門衛(wèi)才知，思遠(yuǎn)還在加班，娘兒三個只好在那附近小店門口，各叫了一杯冷飲，坐在那兒等著思遠(yuǎn)下班。

十點鐘過后，思遠(yuǎn)才從車間走出來。聊多一會兒，思遠(yuǎn)告訴母親明天還要上班，大家也不好太晚回去，就別過思遠(yuǎn)，母子三個又慢悠悠地從工業(yè)區(qū)渡了回來。

第二天開始，香凝就感覺肚子里的BB似乎動得少些了。想著深暉答應(yīng)她過兩天就回來呢，更答應(yīng)香凝回來就和她去做產(chǎn)檢，所以也并沒有太在意緊張。

一天一夜過去了，香凝越發(fā)感覺不對勁。平常躺在床上，都能見到BB在她的肚子里活動，小家伙非常活躍，但現(xiàn)在除了時不時有一個硬塊鼓起來，就再見不到以前的現(xiàn)象。香凝知道不能再等深暉，天一亮，就與母親去了附近的醫(yī)院檢查。

來到醫(yī)院，先掛好號，她是第一個來醫(yī)院的孕婦。醫(yī)生先為她做了一些常規(guī)檢查，醫(yī)生用帶上儀器聽胎心音時，探了探，還是聽不到胎心音，醫(yī)生建議馬上去做B超。

拿著醫(yī)生開的B超單去叫了費用，香凝又來到B超室。按醫(yī)生的提示躺下，醫(yī)生在她小腹出搽上一些顯影劑，電腦顯影下，醫(yī)生探不到胎兒的胎心音顯影。醫(yī)生又拿著探頭在香凝腹部處來回查探，還是如此，醫(yī)生才告訴香凝說：“胎兒在腹中已經(jīng)死亡啦。”

香凝聽了，腦袋“轟”的一聲，心一下子沉了下去，立刻痛哭流淚起來。醫(yī)生不懂香凝的心痛，還在一旁責(zé)怪說：“你怎么不早點來。”

失魂落魄的香凝也不知自己是如何被母親帶回家的。回到家中，才想起打電話告訴深暉。香凝在電話里哭哭啼啼、斷斷續(xù)續(xù)地告訴深暉，深暉聽了也很難過，還是先安慰香凝不要過分著急，更答應(yīng)馬上回來。

此時的香凝如若被人判了死刑般，只等著與自己心愛的人回來見最后一面。

（二）

下午三點多，深暉就從香港趕了過來。香凝把這些情況原原本本告訴深暉。自己卻又是不相信這是真的，又認(rèn)為是不是醫(yī)院弄錯，她開始變得神思胡語亂了心智。深暉只好答應(yīng)她明天再去大一點的醫(yī)院做一次更詳細(xì)的檢查。

第二天再按程序查過，醫(yī)生還是告知一樣情況，香凝此時才知已成定局。孩子走了，真的走了，他不愿來這個塵世，亦不愿做香凝的孩子。或者孩子知道香凝還沒有這個能力來養(yǎng)她，或者他知道香凝的思想還沒有可以強大到來保護他，所以他走了，把痛留給了香凝，把她全部的希望澆滅。

深暉回來后，一直陪在香凝身邊寸步不離，安慰她，照顧她，開導(dǎo)她。雖然深暉認(rèn)為這些都是他該做的，一定要做的，但是香凝還是要感謝他。如果沒有深暉的好，也許香凝還在那燈紅酒綠之地徘徊。如果沒有深暉的好，自己也不可能懷上BB。如果沒有深暉的好，她也沒有勇氣來承受這次滅頂之災(zāi)。

深暉已經(jīng)足足地陪伴了香凝七天，香港的電話一遍一遍地打過來催他，他是真的要走了。

香凝出院那天，荷花與母親來接她出院。回到住處門口，掏鑰匙才發(fā)現(xiàn)居然將鑰匙弄丟，連家門都進不去。心力交瘁的香凝不免火冒三丈，竟對著母親與荷花發(fā)起脾氣來。

張斗銀與荷花知道香凝此時心情不好，也不與計較。又叫荷花返去剛剛那家醫(yī)院找找，鑰匙還真的在醫(yī)院病床上找到。

進了家門，景物依舊，只是香凝的性情卻變了，開始郁郁寡歡，疑心更重。也許現(xiàn)在唯一值得留戀的是深暉對她的那份深情。

深暉也變了，他覺得BB沒了也未必是壞事，自己總是無能為力給香凝一個完整的家，想著讓她從新去選擇，去找自己的真愛。經(jīng)過深思熟慮后，下次再回來他對香凝說：“不如分手吧。”

香凝聽深暉說出此話來，心如刀割般疼痛。雖然她明白，她懂；深暉其實是為她好。認(rèn)為BB沒有了，她可以從新去找一個可以給她名分，可以深愛她，給她真愛的男人。他哪里又知道香凝付出的這份情有多深，愛有多真。深暉不能明白，她只有寫在日記里。

深暉：

為什么要讓我懷疑這份感情是經(jīng)不起考驗的呢。雖然我不知道世道會怎么變化，但是我知道自己的感情。我知道能愛你多久。深暉求求你，別再傷我這顆破碎的心。如果你真的在乎我，就多一點疼我。別拿我們的感情開玩笑。如果說連你都狠得了心來傷害我，你說我還能相信誰，還能為誰付出真愛。

深暉，請你不要折磨我，恐嚇我；就讓我堅定的、幸福的，愛你一生。別再讓我覺得活著好累、好累。就算你擔(dān)心十年、二十年后你變老了，怕我不要你了，那也是十年二十年后的事情。最起碼這些年我是真心實意愛你的。你不覺得幸福嗎？你為什么就不想想，我會愛你永遠(yuǎn)不變呢。

為什么我相信你，你卻不相信我呢。假如你覺得我這樣的執(zhí)著也會變，我已經(jīng)無話可說。如果真的要我離開你，我只能祈禱老天，讓我快點死去。早一天離開這個不能讓我留戀的人間。

（三）

深暉離開時看過香凝的日記后，知道她不能接受分手的事實，深暉亦做不到就此絕塵而去。雖還是時時回來，卻是再無那份熱烈恩愛。

香凝也感覺到深暉對自己的生分。知道深暉不可能為了自己在感情上投入更多。她心想，那就每月找他多要一些錢吧，就當(dāng)自己是為了錢才生活在深暉的視線里。她把這個想法提出來，跟深暉說：“你每月多給我一些生活費，我還是跟你這樣過。”

深暉聽到此話，臉上立馬變了顏色，心中極不舒服。只覺香凝到底是風(fēng)塵女子，只向錢看，冷冷地也不再理香凝的感覺。

香凝見深暉并不應(yīng)許，她也變得更加不開心起來。心里又想，你既不能給我一個完整的家，又不能給我一個名分，讓你每月多給一些錢，你也不樂意。她也開始沉默不語，懶理深暉。

深暉離開時，見香凝冷臉相對，只有再留下紙條來：

香凝：

你還年輕，思想還未成熟，我不會怪你的。我在金錢上不能滿足你，你便板起臉來不理我。我知道你需要錢，卻只是為了在人前炫耀。我要告訴你，“花無百日紅”。做人還是低調(diào)一點好，將來環(huán)境不好，也不怕人家說什么。我知道你對我好好，真的好好、好好。但你從未為我想過，現(xiàn)在外面環(huán)境這么差，如果可以做到，哪會不答應(yīng)呢。

可能你開始討厭我了，不想見我，我會馬上在你面前消失。對不起香凝，一切都是社會的錯，朋友的錯，非常的錯。我們兩個人還有很多的路要走，希望你能踏實一點。我不想教訓(xùn)你，因你都是不聽話的人。人家說“不”你偏要去做。

祝你生活愉快！

深暉

某年某月某日

看過深暉留下的紙條，香凝又黯然淚下。深暉哪里知道，她從不后悔愛他，只是如今家人朋友都知自己有了他，她又不能做他名正言順的愛人或妻子。她害怕哪一天深暉覺得累了、煩了，或者他的家人不再讓他過來，沒了愛人，沒了家，總還有一點錢傍身。總不致又被親人擔(dān)心，朋友笑話了去。

此時的香凝心無處放，話也無處說。每天又只有和詩賦詞來打發(fā)消遣這些失落無聊的日子。

深冬小樓鎖，

昨日淚痕多。

緣來情未了，

今宵愛更濃。

去也愁太多，

留也太多愁。

時隔兩日，又賦得新詞一首：

君來如春雨，

離去似狂風(fēng)。

落滿地殘葉，

妾如何收拾。

（四）

又近年底，香凝知道深暉定不與自己過春節(jié)，只有決定回老家過春節(jié)。有父母親人一起總是沒有那么寂寞彷徨。

回去后，香凝找時間去公安局詢問過。接待員告知她，像她這種只可以辦旅游證件過香港。香凝回家后，等深暉彎上來電時問他，愿不愿意她去香港走走。深暉答應(yīng)說沒問題。她就趁這段日子里辦好了證件。香凝就是想去看看，看看“東方之珠”，看看深暉的家。

在家過完春節(jié)，香凝將小弟閃光順便帶了出來。

話說閃光去年底已經(jīng)輟學(xué)在家。雖然父親當(dāng)年對小弟寄予厚望，但閃光從小頑劣，不喜詩書。是個見書就頭痛之人。雖然后來家里的條件越來越好，就算供他上大學(xué)也沒有問題，他也只是混到初中，資歷卻不如一個小學(xué)生水平。棒打不進的小子，方來田也不能奈何他。如今香凝也只有將他帶出來打工，找份事做，能做個普普通通的工人就好。

深暉還當(dāng)香凝是他在大陸聘請的業(yè)務(wù)員，將她的香港七天之行安排在他家住宿。

到底身份未明，一家人對香凝都比較客氣。只是香凝這七天卻過得度日如年。

平日里出門，深暉與他太太總是走在一起。常見他太太挽著深暉的手進進出出，就算帶上香凝去逛街，亦是老婆女兒一起帶上。香凝倒覺得自己成了人家一家幸福恩愛的電燈泡。她的內(nèi)心如烈火般煎熬，哪里還感覺得到“東方之珠”的美與神韻來。

香凝逃也似地回到這邊的家，心情一度哀傷。時時捧起自己曾經(jīng)為BB準(zhǔn)備的小鞋襪、小衣服，就會傷心痛哭，淚濕衣衫，而久久不能忘懷。

偶爾翻起了與宇軒留下的日記書信。不禁又泣淚雙流。心想，不知他現(xiàn)在過得怎么樣呢？立刻撥了個電話過去。電話那頭首先傳來齊楚的聲音，一開始她并未聽出是香凝的聲音。當(dāng)她清楚是香凝后，就問道：“你是不是還喜歡宇軒呀！如果你真喜歡，你拿十萬給我，我就與宇軒離婚，把他還給你。”宇軒亦在旁邊插嘴說：“十萬太少了，怎么也得五十萬。”

香凝聽罷此話。心想，這到底是什么人啊。她只是冷冷地回了一句：“我有五十萬還不如留給我的孩子呢。”就將電話掛掉，好久不再聯(lián)系。

心靈感悟：愛過才知情濃否，失去才知心痛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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